这个标题令人浮想联翩，前排围观

（崔郎君携案卷到访，大理寺中有所争论之事，有所耳闻，到底不多。二人同看案卷，通读后，注目崔郎所指之处。再闻他所言，笑了笑。）
：有争论却也无妨，共商共议未见是坏事。
（沉眉，久道。）
：玉彰以为，此案之难，当是在于屠夫欲杀铁匠未遂，当视为邻里斗殴案的一部分，还是别案。

闻卫郎言，偏首细思，笑道“自古邻里纠纷难断，卫郎还记得本朝一桩颇有名气的案子——一户人家的耕牛被割了舌后报官，县令让农夫把牛杀死，卖了。不久之前，农夫的邻居便来报案，道农夫私自宰杀耕牛。稍一审问，便知晓，是农夫的邻居偷偷割了牛舌头。”
“自古邻里之纷难断，要我说，那个割牛舌的邻居论其心肠，该比这个冲动的屠夫歹毒百倍。”

（这桩案子却也听闻过，听时所感，不过人心歹毒。今已入职刑部，再聆此案，却多少生出些不同以往的它想。点头，应了一句。）
：却是如此，但刑狱之上，终是有些力所不逮之处。
（刑狱律法，不过在用强硬的行为，去迫使人心向善。）
：律法条例，仍是重行而非欲，是震慑天下人不去越线的准则。细论来，刑狱案件上，最怕最难防的，也便是过于心思缜密双手清白的恶人。

“卫郎道的是。那样的大奸大恶，实为少数，却多祸害千年。”
邻里间若生嫌恶，日久天长的怨愤——不由忆起一桩琐事。“我曾在石头巷小居，隔壁有一暗巷，附近百姓多将不用之物搁置在此，暗巷口住了两位老翁，皆无儿女照料，以捡取他人之物为生，时常为暗巷中的一两件旧衣裳吵得不可开交。”
其实，都是可怜之人。“——可转念来，在他们悲戚的晚年，真正正视对方的，似也只有彼此了。”
邻里啊。“所以我总不愿将邻里纠纷——视作故杀。”

：老有所养幼有所护，本就是朝廷所追求的。
（话所如此，可真的达成，却诸多不易。无人不想政治清明海晏河清，可人心终有私欲，水至清则无鱼，人人天下为公，太难了。多的，仍是为一家几口的生存奔波。）
（然而事实之上，故意于否，凡及杀，已难容。）
：崔郎心意虽好，只怕律法容情，反纵恶人恶念。

习律之人——最初的最初，都怀着对世界的深情与企盼。
律法，最初是敬神之法，神秘莫测。自春秋末年，刑书公布于众——法真正成了人之法。
偶尔，在追思这些星星点点的过往时，有些热泪盈眶。在多少非议与反对前，多少的努力才有了现今的算得上颇为完善的宋刑统。
“卫郎有没有听过一桩笑话，将一个偷了些小玩意儿的贼人捉进监牢，几日后，坑蒙拐骗，杀人放火，就学齐全了。”
慎刑——
可后来呢，见识了人心歹毒，见惯了世事无常——很想说一句，你们活该。
可又不由地，将自己从站定的道德制高点，退上一步，又退上一步，设身处地。
怕自己心肠太硬，又怕自己心肠太软，律法这个东西，真是教人左右为难。曾经听过一位前辈说，自打掌管死刑复核，就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一动笔，就是一个人的死生。
“所以才会要分而治之，所以疏注中才藏了很多不宜——未尝不是前人的谨慎与仁慈。”

：自然听过。刑律到底是为导人向善，譬如教子。何时小惩大诫，何时分毫不易，倒都是学问了。
（虽说，有言道出淤泥而不染。可这世上本就多淤泥，能蜕生而出的莲荷，则是少之又少了。监房几日历，出来的或许不是弃恶扬善，反是破罐破摔了。）
：害怕出而从恶不知改，因此过于谨小慎微，倒是投鼠忌器了。
（刑狱之内的条件心知肚明，叹道。）
：区罪分押，也不过能有些许用途，但若人心向恶，单予一间囚室，出了外也未必可立地成佛。我们要想的不单是犯者往后改过自新的机会，更有受害者的公理安慰。

昨日归家时，碰到一对白发翁媪，问可有银钱供他们用一顿饭，我引他们至摊边，欲为他们买两碗面——两人却摆手不要，道好抠门的一郎君。
闻卫郎这番言语，不由忆起这桩事——
很想应声，是这个理儿。
在日复一日繁琐的公文中，常觉得自己能做的，似乎永远是那么微不足道。不足以致使这个世界变得稍微好一点点，乃至不足以致使自己稍微好一点点。
其实，不太差——就很不错了，很不错了。
于是，我道“以德报怨，何以报直——是这个理儿。”
宽容与忍让，未尝不是一剂慢性毒药，所以才会有罔顾廉耻的理直气壮——我似乎从卫郎这儿习得了很多。

（这桩公案，虽自有打算，但到底事及大理寺，自己一个人做不得主。这大理寺的题辩，少不得也要流至刑部里来。今日一番言谈，二人皆是有所裨益。）
（思时候已久，与人言公案暂留，待上面阅过，当语大理寺知。后，送人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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