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牡岛上无江牡
林小冰
人们害怕光阴,光阴畏惧江牡岛。因为时光让她没有边界,没有法则的活下去,活成自己华枝春满的姿态。
我们乘风破浪而来,快艇游龙一样劈波斩浪的气势,人们不顾斯文的欢呼高叫,马踏乱泥般的扰乱了你多年的清静。登岛,身后浩瀚的大海和凡尘喧哗的世界,顷刻被隔绝;面前,只有满目茂密的丛林。
到处是植物,不见成材的参天大树,很多都叫不上名字来。能辨认的只有散落的各色野菊,红如火焰,黄得明亮,还有动荡的狗尾巴、冶艳的七色花。野草足有一人高,脚底下时有绊脚的野藤,故意勾住你匆匆的脚步,一个踉跄,不得不蹲下来细细端详:长藤交错,桃形的叶子绿得好生霸道,就像多情的女子忽从背后抱住你,挽留你,哀求你,为她再逗留多一点时间,哪怕一分几秒也好。如此卑微,心生跌宕。
岛呈东北高,西南低,有三个不高的主山峰。就在这0.52平方公里小小的乾坤中,岛岸曲折陡峭。举目望去,面前仿佛是座原始森林而不是海岛,即便是再努力探路,除了树林还是树林,几乎没法看到前面的去路,回首连来路也消失。
这是让人在颤颤巍巍的行走中更添对你的敬畏吗?还是永远只能以匍匐的姿势走进你如神殿般的土地呢?
每每硬着头皮穿过一片荆棘,便有几棵歪斜的树寂寂站着,似乎是为了安慰你出现的,它们之间并不相互取暖,每棵树都是独立并排站着,冷峻得连小鸟也不敢来筑巢,这样的疏离感,在密集的人群中找寻不到,恰好是人心所需。
上世纪60年代,渔民于此开荒造田。那个恍如隔世的时期,一群人在这里种植作物,开办农场,这是他们的营生。
因长有茂盛的江牡树得名的小岛,而今,物是人非,早已成荒。
植物在次序长着,沿着蜿蜒的山路,难觅江牡的踪影。江牡树的学名毫无诗意,叫鸭脚木,我喝过的冬蜜,多采于江牡花。许是当年,渔民于此种树养蜂,为的就是采蜜收割。一路走来,满心向往的江牡故事,本以为有多浪漫多芬芳,甚至带着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小九九,都断送在只求生存的赤祼祼中,混浊的现实让心酸无所隐藏。
当年,这里也曾月满天心。他们在低垂的云幕下耕耘,黝黑的手臂对于土地是铿锵有力的,年复一年,创造了淡香的树林,丰硕的果实。对于无从选择年代和境地的渔民来说,你还能期望什么?这不就是他们的天堂吗?
爬过连绵的小丘,忽而清朗朗的大海立于远处,一点也不曲折了。
天地之间,那些无人知道的秘密,那些被轻贱被漠视的细节,其实,你都知道。
海面上飘浮着黑乎乎的球体。
简直触目惊心。
这个天堂以草草的结尾收场。
原来有人在此养殖扇贝,海面尽是养殖所用的浮球。
岛下一群女人在挖着扇贝,有男人用喷水枪冲洗纱网,景观差强人意。被冲洗出来的海沙浑浊不堪,飘来阵阵令人反胃的咸湿气息。
期待与真实,呈现出一片殒落的凌厉。
江牡安在?
江牡岛上,没有遇见江牡。
岛上有淡水。黑羊三两只,被误入的人们惊吓得纷纷走散,羊毛在空中乱舞,伸手去抓,到底是绵软。
这绵软,在看似凄凄满岛的荒原出现,突然有了生机。你看到了吗?岛上的野花在寒冬盛开,开得极热烈极惊艳。可是江牡花啊,你的尊荣何在?莫非你深藏于时光的隧道里,拒绝与我相认吗?
17.01.08汕尾日报·元旦去江牡岛【+满江红+林小冰+叶勤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