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
一、傳說開始
去年夏天,自己決定說出那句話。
*****
前年初見時,只是個好對手而已。是和自己同為新星的對手學校一年級選手。
那年的翔陽進入IH賽。
雖然翔陽也一直都能在神奈川保持在四強的位子,但距上回跟海南同入IH賽也是五年前的事了。
所以,在最後一場,自己能略勝半籌地越過那人防守上籃,替海南得下秒數結束前最後一分,以領先八分的成績再度書寫第十五年的成就後,於決賽後頒獎的休息室裡,聽到同屆的武藤問:「牧,怎麼樣?第一年就能上場的只有你,而且也是年度新人,真厲害啊!一年級就能成為年度最佳五人之一。」
「還有翔陽的藤真。」習慣沉默的高砂難得的加上補充:「今年有兩個一年級被選上。不像去年,全是二、三年級的學長們才有資格。」
「哈哈哈,看今天的即時報。」教練喜滋滋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時,眾人都看過去,只見教練揚著封面標題是「第十五年紀念刊!王者.海南,不變的地位!」的彩稿:「今年也很好!來,為了慶祝,教練今天請客!」
「哇啊,不是吧?真的嗎?」
從三年級學長們的反應看來,這真是少見的。大約因為海南今年不單仍保住神奈川第一的名號,而且有時隔多年,高一就被選入最佳新人的自己吧!過去海南的學長們建立下足夠豐功偉業,如同武藤說的:「沒那麼輕易超越。」
所以,能從一年級就先發,而且一再地展現目前居冠的球技,確實就像:
「怪物!哈哈哈哈,這麼形容你啊,牧。」
在被教練包下的拉麵店裡,球隊眾人按學籍分坐,中央陪教練的當然是三年級學長,次之二年級。身為一年級的牧,懂禮地坐在稍微較學長桌略側外的位置,離同輩們較近。
然後就聽到武藤吃麵吃到噴笑的聲音。
「我看看。」
最瘦小又戴著厚眼鏡的宮益主動地請求,從武藤手中接過教練只揮過頭版的即時報彩刊,將武藤剛才打開的第二版仔細折整齊,在學長們另一頭聽教練指點中,低聲地唸:「令人驚異的新星誕生:海南怪物VS翔陽貴公子的後衛之戰。嗯,這標題下的滿貼切。」
為什麼同年的自己是被稱為「怪物」(也許是贊球技),而對手卻能封被以「貴公子」的雅號?雖然標題下面是對自己「精技!超乎高中生」的評語,但這標題——
透過拉麵店櫥窗映出去年夏天新學沖浪而更顯黝黑的臉,牧不免有點無奈地看著武藤笑到快斷氣才開始吃泡軟的麵,然後感謝至少高砂等人會安靜地吃。
先專心全國賽吧!教練跟學長們已將練習時程排好了。
高一的夏天極熱,所以,在打球前先去湘南海邊游泳,應該也很好。
然後,練習。
「好極了!牧。」
教練在去IH賽前一週特別留自己下來指示:「你的體型很好,速度卻也夠快。目前看來,你學長已有人任中鋒,以你的情況,很適合以——」
來到全國大賽。
第一次面對全國級的強者,心情是極興奮的!當然自己是先發五人。在以種子隊身份於第一場打敗前一場才獲勝的廣島代表隊後,海南等人聽說同縣的翔陽也晉級十六強比序內了。
「這可真難得。」
教練在交代他們看完第二日對手資料時,順口道:「五年前翔陽雖然也跟你們學長那屆一道來IH賽,但第一場就輸了。今年能打過兩個學校,看來那新一年級新人確實不錯。」
「貴公子不一樣啊。」
武藤從看過報導那天就一再用這取笑自己,連宮益都聽不下去,還是教練沒明白:「誰?」
「藤真確實比我目前遇過的任何一位後衛都來得強。」為了不讓武藤再說一次「怪物」之稱,牧決定先轉移教練焦點:「也還比我們今天遇到廣島來的那位強。不過我想全國賽還有更強的人。」
「很好!」教練喜上眉梢地用摺扇敲了自己肩膀:「就是這樣,以頂點為目標的企圖心!這樣,我們才有對決山王的本錢。」
山王,不敗的全國王者。
真正進到四強對決時,還真的遇到不可思議的高手。山王三年級的中鋒偕同後衛既猛且快的打法,使牧也不得不有受挫感。
拚到最後,他們只得到全國第四。翔陽則止步在十六強內。
「今年還不錯。」教練難得地安慰那些高三學長:「今年的你們表現只差山王二十分,這不是每個學校都能做到的。」
但牧還是覺得,自己可以再更強。
因為要挑戰全國高手。
掠過心中一瞬的熱烈之火點起最早的苗頭。
那時,仍是單純的少年——雖然,外型上難免還是被些學長誤會自己的年紀。
當武藤不再取笑,而真正懂得記者精確用辭並對「怪物」抱著尊敬之意後(牧惟一沒法使人改觀的只有「稱號」這件事。好在他仍算心胸寬廣--某次陪宮益跑完二十里後,氣喘幾竭的宮益對好整以暇的自己如此稱贊),除了練球讀書做學生本份外,就只有研究如何突破自己。
只是,有那麼一點遺憾。
去過全國賽後,牧最大的心得是「好手很多,但未必都能遇上。」
相遇的時代是不同的!如同當他們在仰望那位NBA球神時,那位球神或許也在遺憾沒機會遇上前輩時代的對手。
在三年級學長們部分退出球隊準備升學,球隊練習人變少時,這遺憾更深。其實會進海南籃球隊的,不少人資質已不錯。在教練強化訓練下,人人都有進步。只是,能研磨出自己特質的隊友,仍缺了點。
直到球季國體賽的代表集訓。
每縣各一支的代表隊,一般會從各強隊裡挑出幾名強者組隊。由於不是自己同隊的隊員,默契難免不足。縣內過去以來加強默契的方法,就是連著半個月每週末特別集訓,及最後的合宿練習。
海南跟翔陽是今年的前兩名,主要球員自然也從兩校中挑為主。今年教練是打算海南為主先發,翔陽後備。
一年級就被選入的仍有兩個人,就是自己和藤真。
在二、三年級的學長群裡,牧倒也無所畏懼。大約因為自己外表不弱,其他校的三年級學長們也都客客氣氣。至於武藤背地常用「貴公子」笑過的藤真,也是和外貌不同的冷靜模樣,跟得上全程練習的人。
確實是在對戰時就知道是強手。能逼出自己實力近頂才能勝過的人,原來在縣內就有。
如果,能再自己實力之上還能勝過……
這麼思考中,教練指定的攻防練習就更引人了。
為了短期內培養默契,合宿不是依學校分房,而是各年級混搭。
「一年級真好啊!只有兩個人,怎麼睡房間都夠大吧!」
三年級打中鋒位的上杉學長在面對五個人必須住的大通鋪前感嘆,向牧說:「真想跟你換房間。」
「學長,我們人少,房間跟著小的。」
讓身高一九五的學長瞧過房間確認真的不夠長手長腳的他來住,牧才有機會進房間擱行李先去洗澡。
洗完出來看到也才從翔陽學長處分開而進屋的藤真,正善用時間做臂力訓練。雖然,依那張過度白晳的臉及練上去仍略纖細的肢體來看,牧會覺得兩手各舉著十公斤啞鈴還在放隨身聽練英文單字的藤真有點不合此次訓練的氣氛,不過,在藤真主動問:「跟山王對戰是什麼感覺?我跟花形他們只看過錄影帶」時,再度地確定,眼前身型小自己一個尺寸的室友,確實是從不畏懼面對自己的強敵。
回想起來,似乎就是從那時起,有些關係不同。
國體賽這次的集訓目的,是讓在球場上會相互敬佩的敵手,轉變成能合作的隊友;而提出對山王的問題,卻讓他們來到同樣的位階。
談起山王之戰,不能不多提一位跟自己同樣,也是惟一一年級上陣的深津。
「你能閃過深津防守的動作確實厲害。」藤真在場外總是能公正地評比:「這點,你的變速反應還勝過他,不過他也追很快。而且,看起來他們這屆的三年級中鋒很強大,你傳給學長投的球被他蓋火鍋才輸那一球,然後氣勢被壓下。」
「沒錯。」
雖然輸的痛苦不久被教練慶賀是全國四強的興致安撫過去,不過能夠這麼平靜地談論,牧也挺驚訝。
大約因為藤真語氣冷靜。
「如果多了外線能力,不必切入禁區,也可能避開中鋒的攔截。」藤真看著分數本思考。
「也許。深津他回防也快。但依我看,你應該會在速度上勝過他。」想著縣賽及這幾次練習所見,牧說。
這樣談論起來,不知不覺連晚飯時間都錯過,還是二年級學長跑來敲門問他們是不是白天練太累以至於睡死,他們才想到該吃飯去。
知道兩人是在比較戰術及討論怎麼修正後,牧還在出房後被二年級學長敲了記肩膀:「別講太多。雖然現在國體賽大家得聯手,但冬季選拔賽可只能出一隊。我們海南沒輸過的!」
「是。」
基於學弟身份,牧絕不反對地應了聲。
不過:只要自己不輸,不就好了?
回想談著戰術中論起各自欣賞的球員名將,以及冷靜替自己分析IH賽時閃耀激動光芒的眼睛,牧想,學長交代的「榮譽傳統」自然會去繼承——因為,進籃那瞬間的愉悅、勝利在手的歡喜,確實不會想讓給別人。
當然,要達到這目標,就得再精進自己。
因此,牧倒沒覺得跟藤真討論球技有什麼不對。照他看來,難得在同縣裡就有級數相近的人可以練習,如上杉隊長說「好對手很難得!不是人人都有的。而且,若不是全隊實力一起強,也未必能在決賽遇上。」
對比自己曾去看過一個有看似不錯中鋒的湘北,卻於初戰栗戶工專就敗陣,牧覺得上杉學長的話很有道理。雖然同屬後衛,但隨著自己迅速高壯的身段,教練也指示自己可以走多能發展,擔任得分工作,這種強勢衝勁,藤真無論如何做不來。然,若論起速度、判斷、調度隊友及突破防守或回防的迅捷,藤真跟自己見過的深津是同等強大而未見底。
所以,討論歸討論,但兩人發展出的球技,一定是不同領域,而這麼看,隨著討論而各自變強,不是挺好的嗎?
——越是強者,超越時才越有成就感。
這麼想的牧,在睡前聽到藤真問自己「你究竟怎麼練出肌肉,是不是都喝高蛋白飲料」時,還真有點好笑。
他可沒法想像藤真那樣的臉下方長出過度肌肉的身材(幸好看來依藤真體質,也辦不到)。他看過翔陽那批同屆球員中較高大的幾位,仍屬文秀型,和自己隊長(或曾看過的那位湘北中鋒)不大同。
嗯,那種「幸好如此」的念頭,應該不是只為了自己能穩住「第一後衛」的原因吧?
暗暗在心裡提醒自己,絕不可以有看輕敵人或自負天賦的念頭,牧抱著對自己的反省,決定明天早點起來練習。
===p.s.
話說,依《十日後》裡高頭和田岡的討論來看,極可能兩年前只有海南一校出賽
--不過作者既有畫了像夢幻的「國體賽」編制十二人(167話),
而挺多同人也是由此才能發展,暫時就設為高頭會「人馬選歸選,上不上場由我定」的吧!>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