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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期.春秋残卷】风华录总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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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尽多情是戏文.骗过天下是忠贞”
君子者,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然亦有小人妄称君子,凡自妄称君子者,必面上灭私欲,外表严厉,拒人千里之外,假借比死谏人而流传百世。呜呼!哀哉。
《九重国策》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9-06-16 18:09回复
    《燕谶终章·河山焕然》
    对众生含一念之仁者,求仁得仁,何怨之有。——显笔
    “承祖辈贺字,单名以显,字以远之。”
    我第一回见燕谶,是在雅舍,彼时他尚不及弱冠之年,而我略长他三岁。九重五十一年,我三试不中,遂窃家宅一马至雅舍。
    “八斗惊风雨,何须功名累?铁马欲揽梦,禽鸟敢称王。”
    这便是我甫入雅舍,便听到的一句,我未见其人便先闻了爽朗笑声,而心中郁结竟得以畅快。故初遇燕谶的一份眼缘里,实则缘他少年气盛,太过明亮。此后再与他深交,全无位高者跋扈之态,而其心胸谋略,更远在显之上,这便是年轻气盛的燕谶了。
    九重五十五年,陛下初掌九重,弱冠之年的燕谶也被封为储君,迁至重启。于是当日晚间我便持帖去诣,然于宫中并未寻得,问了阿翁方知其并不在正殿。转过回廊,檐下铁马作响,他此刻正在院中独饮。我虽极少见他这般,却仍贺他为储,实则皆非真心实意。我犹记得他当时神情微妙,却绝非大醉之态。
    “远之,你既知我,何以这般搪塞?生不由己,不如不生。”
    此后我鲜少能见他几面,可仔细想来应是在那晚之后,我二人才真正算作知己。
    九重五十七年,我终于中举,官拜翰林。而此些年间,我在宫中耳闻燕谶事迹零零总总。他果真贤德,可我却总要忆起他昔年模样,官务之余重游故地,我方明白,“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于我于他,皆是如此了。
    九重六十年,林无静树。东宫被参擅权,而我亦察觉帝心有变,因而不顾挚友反对,单独去见了他。他清瘦了些,原本就轮廓深厚的五官略显憔悴。
    “远之,我宁愿失去所有,也绝不为不义之事。你便当我宋襄之仁,当我软弱无能。”
    此刻想来,彼时他早已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为贤君帝王是奋力趋近之事,为天下苍生万民安泰却是理想。“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是理想,“还天下一个无病痛的治世”也是理想。为之,他可以轻生死。于是那一日我口中碾转的话终究未能说出口,因我二人皆心知肚明。
    九重六十二年初冬,这便是我与他见的最后一面。这一日他改着冠服,双手拢在袖里,长身立于廊前,面目平和的仿佛要去赴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宴。我因问他:殿下心意可改?他转过身,只有一个很温和的笑。
    “我无愧于心,负罪无畏。远之,如果是我错了也无妨,不过是杀身成仁,还这天下一个太平盛世罢了。”
    我此后辞官隐于山林,已再不愿忆当年之事。而他最后依旧明亮坚定的眼神实在过于深刻。
    “我早年间欲踏遍这天下名山大川,想去看青天白日下的江川澄碧,渔船上的星火点点,还有常州的那一片月色。只可惜,已无缘见了。我将这些都交予你罢,我要你再替我看顾这一片生我养育我的土地,直到它有一天真正的盛世清明。”
    如今已是九重八十年春日,若燕谶尚在,此刻应是儿孙满堂,无上圆满之事。他还可赏足下至宝,那些天生的,精巧的,拙朴的,袖珍的,宏大的美好,和对他倾尽慷慨的如画山河。他有如此天赋,可许他恣意,许他卖弄。
    此后余生,我去见他未曾见的大漠孤烟,江南细雪,古木老松。我双足踏过的每一寸土地,皆为了履行遗志。我一个人走过千万里,从未觉得孤独,而开始觉得孤独,已是我晚年的事了。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9-06-16 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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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玹终章·天地清霜》
      先父去的太早,今朝忆起,也只能记得他姓氏为宋、名中带木,这尚且是伴我长大的姑姑多年间在我身边不断提及“宋先生”才能够记牢的。而他的名讳,便不是姑姑这样的人可以知晓的,因此她每每说到这里,总带些憾色:“奴婢只知道先生出身杭州宋家,那一辈的孩子轮着木字,想来先生名讳,多半是个朴、植这样的字罢?奴婢瞧着很清朗,正合先生。”说着,竟连看向我的目光也生出一些恨铁不成钢来,“宋先生去的这样早,可到底是姐儿生父呀,若连其名姓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将来总要有人诟病您不重生恩、不尊孝名的。”我向来不爱理会,甚至连悬着的腕都不曾动一动,垂着眼,只道:“姑姑这是教我以貌识人么?说不好是个极寻常的字呢,譬如…楷?”姑姑气急,时候长了,也不再与我重提。
      我生在初春,出生时正逢细雨绵绵的时节,父亲此前已缠绵病榻,熬过了一个冬,却生生折在了夏将至的时候。若说品阶,他实也不能算低,我年幼时回回听到姑姑说起父亲的事,便总要细细想一想他的形容,若真是个如姑姑所说一样的玉人儿,那么为何不能够得到母皇多一点的垂怜呢?王夫的位置,一日又一日的空悬着,年少时我生怕母皇怪罪,纵然她对我十分宽厚慈爱,我也从不敢问;年纪稍长了一些,于这一座宫殿所知的又多了一些,更在某一次意外中得见了紫宸偏殿那位惊才绝艳的国师显昀,自此再没有多想了。
      其实我们姐妹之中,自小能有父亲庇护长大的,少之又少,先皇所建来容纳后妃的宫殿,在我们渐渐长大成人后,几乎是空置的。我偶有猜测,或许每一位先生都曾那样的年轻骄傲、鲜衣怒马,只是困在此中,那一点少年盛气,也就这样消磨了,正如…我一样。
      依照我父亲生前的圣眷,我其实是并不能叫母皇看重的那一个,可值得庆幸的是,我是她所出的长女。彼时东宫已立,年幼的继子燕谶并非什么厉害的狠角色,也并不值得忌惮,而后来所生的事端,大约皆是因为他不是母皇的骨血罢?因此也就断无什么怜悯、什么宽和可言了。
      姑姑总说:“姐儿担着陛下信重,决不可辜负呀!”我听后深以为然,事事都要谋求最好,幼时甚至还会因太师夸赞我时较二妹妹的少了几个字、或是几分笑意而苦恼很久;长到十余岁,待我终于能够出宫办差的时候,姑姑又说:“姐儿受着百姓叩拜,受着天下瞩目,便更要为黎民百姓谋求福祉,要心怀天下呀!”我不敢不从,那会儿我的面容尚显得十分稚嫩,笑起来更是小女孩儿的软糯,为不教各地官员看轻,在他们面前轻易从不肯笑,只在最末下断论时和色一笑,纵使出口的是即刻问斩这样的狠戾言辞,也从不落下一次。今日想来,我身为九重皇女,原就不必这样立威,我手持着母皇赐下的尚方宝剑,往身侧一搁,便是无上的尊荣威严了,那时的我,于团圆之际的年节在北方各省不断奔波,说到底,也不过是想在归来后,听到母亲的一句赞赏罢了。她会带着一点歉疚地笑道:“玹娘错过年节,实是辛苦了,这几日且先好生歇息罢。”于我而言,只有这个时刻,她才最像母亲,而非母皇。而我拼却一身气力,想证明的就是我无愧于她的期许,无愧于她赐下的“靖”字…甚至,我想要成为她所认为,当之无愧承袭皇位的那个孩子。
      姑姑是在我成婚的前一年去世的。
      说是姑姑,其实她不过是昔年在我父亲身边侍奉的一个年轻女侍,生的顾盼生辉,年纪大了也尚存风韵,单那一张嘴过于能说会道,我能在朝堂上辩过诸臣,却对她毫无胜算可言。她自小劝我不能锋芒过甚,劝我韬光养晦,劝我以柔克刚,我很不爱听,那会儿的我还不及她的腰高,却死死拽住她的玉佩,带着哭腔一遍遍辩解:“我哪来什么锋芒!我若不做最好,母皇怎么瞧得见我!”她哑口无言,只能够弯身来抱我,软言细语的哄我。
      可美人迟暮,照样如常人一样步履蹒跚,眉目染上风霜,昔日柔和的一双眼深深埋在皱纹下,却依旧对我笑。我手上有一支很少摘下的羊脂玉镯,其实算不上什么上品,我常年戴着,不过是因为这是父亲的遗物罢了。最后那一日,姑姑已很难睁开双眼,我幼年记忆里丰腴白皙的一双手教病痛折磨得只剩下一把枯骨。她说话时很艰涩,握着我的手,花了大半的气力,可在我看来,却也只是虚虚握着。
      “玹姐儿呀…这条路太难走了,我往后不能够伴在姐儿左右,可姐儿千万要珍重自己啊!“
      她常说为国为民之事,切不可同富贵荣华、升官发财联系到一块儿,我却很不屑:富贵荣华我生来就有,而我既做了这么多事,倘若什么也得不到,还有谁愿意认真去做呢?升官发财与我无益,能够催发我进取的,实也不过是皇极高位,天下至尊的权力而已。
      她又说:“姐儿自小就很聪敏,往后也切不能用错了地方,不论到了何处,都不可忘却本心,好么?”
      我一概应下了。
      最后的时候,她的目光渐渐垂下,却在落在我腕上时骤然停住,依稀有一声哀吟入耳,我疑惑地看了过去,却见她面露痛苦,半晌,才道:“姐儿…是我骗了你,先生生前,并不曾为你留过什么…“
      纵然心底掀起了惊天巨浪,我却持着起先的面色未改,柔柔一笑:“无妨,既是姑姑送的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9-06-16 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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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该好好戴着、护着。“她才缓下了神色,轻轻捏了一下我的手,终于睡去了。我在床畔坐了很久,直到握着的手都冰凉了,才恍然回神,从幻梦中抽离出来。我最后说的那一句话,大约姑姑也知道我所言是假,可我愿意说,她也甘愿听着、信着——我与她心里的宋先生,终归还是个清风朗月的贵公子,更是个心念女儿的好父亲。
        可姑姑大约想不到,因我尊崇高贵的母皇,因我清高早逝的父亲,我待世间情爱,总存了一分不解。经年我同九妹妹最要好的时候,我愿将世上我所能摘取的、最好的宝物都献到她跟前,为她搭建我梦里的理想国,要她一辈子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还有往昔的七妹妹,她体弱多病,怯懦胆小,读书时就常因病缺课,那时我热衷于做母皇眼里最体贴人的女儿,每每下了课,便赶去重德探病,日子久了后,我竟也习惯了待她好…缘因此事,在我毫无预兆地感知到背叛时,我便再不能抑制的挥起了剑。
        付出一腔真心这样不易,竟该这样被她践踏么?纵然燕锦在明里暗里与我不合已久,我也从不曾这样怨恨过她。
        姑姑走后,我便再无一个能说起心事的人了。那时,我时常想起我的九妹妹,我的阿曌,那个明艳之至,又骄傲之极的阿曌。我还记得她出世时母皇眼里深含的爱憎,记得她好不容易走到我身边、轻软着声音唤的姐姐,记得她最爱的那一枚簪子,记得她出嫁前…一片漆黑的重璧宫。彼时我曾付与的满腔爱意都被辜负,也便再不能理解我的夫君所说的“延颈为妻死”,我那时仰起脸,轻轻一笑,吻在他唇角,有一句话就这样咽下了。
        “无人为我而生,也不当有人为我而死。我一介凡人而已,并不值当这些生死,更担不起这些人命。”
        现今想起,因由我这样的秉性,我只能竭力成为他人眼中的燕玹、成为别人,得到了别人所艳羡的一切,也终于只能在别人的眼里做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虚影,这些事物,于我自己,却在漫长的岁月里渐从捧在掌心的至宝,成了使我倦怠的累赘。数载以后,生死之间,一朝回首,我能够怨怼的也不过是自己。经年里这样好的人,这样好的事和机缘,我终究无法握住,然而这些实也不能算是过错,细细论来,只是错过而已。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9-06-16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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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锦终章·痴欲罪孽》
          九重天有女冠天家之姓,单名锦,行三。生于坊间,长于朝野。九重五十五年,燕锦得召,册皇女。而后岁月,女帝赐夜明珠,以示恩宠,自此威望颇高。再册亲王,号玺,另赐夫侍二人。玺字,寓意深远,圣意难测,众说纷纭。
          ——身文
          阳春三月,梨花悄然爬上枝头,洁白的花瓣伴着清风飞舞。那时的燕锦尚在幼时,喜梨花纯洁,常于树下执书品读。
          若非万千风沙迷过眼,又怎会贪恋秦淮风月?她少时出于坊间,瞧过人情世态,知晓官员贪污受贿,清官因无裙带关系,得罪权臣,饱受苦楚只能自此陨落。
          往后三载,她瞧过暮雨,看过炎凉,赏过春朝,叹过世事,可那些,她都束手无策。
          “时,待也。”
          得召入九重,册皇女,入主重熹宫。愈喜琵琶,最擅寒鸦戏水,又好风雅韵事,设妙音坊。
          犹忆妙音一遇,他是人间惊鸿客,误入世俗红尘之中,风姿卓越,冠盖满京华。少女怀春的心,总是这样轻易托付了。燕锦生父早逝,过往记载寥寥,难以从中窥探一二。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初念此句时,已是入九重的第二载。他教我诗书,教我学会明哲保身,教我的东西太多,我便叫了他师父。未曾想,往后岁月,我竟将此叫成了执念。
          燕锦自认为她不信天命,只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燕锦困在那一方天地里,安忍无亲,身后无人可懂?燕锦上有长兄长姐,下至九妹,她除了五妹妹,旁的姊妹也不大亲近。
          我还记得长兄走得那日,冠的是谋逆之罪,朝野上下,乃至燕锦所过之处,尽是诛心之语。长兄走得坦然,大抵天家子女都是如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是她的子女呢?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兄长承誉于才情,堪夭于权谋。说到底,不过是政治的牺牲品。
          雪色覆盖了重檐,遍布的都是白雪皑皑。燕锦伸手折了红梅,眸里有望不尽的愁。燕锦之师名唤裴少殷,是京华有名的先生。他扶正了燕锦的乌髻,触手的是我的青丝。他笑得那样柔和,我记起话本子上的,“江山如画不及美人足下尘。”大抵就是此等意境吧。
          不久之后,我被册封了玺王,另有两位夫侍。我望着王府的红绸,暗自盘算着什么。那一夜,我并没有去谁那,借着醉酒的缘由,早早赐了几样东西作罢。
          虽是成了家,但也总像从前。爱的仍是旧物,起不了什么风浪,讨什么新欢。正院拾掇出来一间厢房,请了夫子去住。一夜醉酒,捅破了窗户纸,我再也没见过他。
          不曾想过,再见他,竟是紫宸宫。他身着褐衣,跪在席子上,等待着天子一声令下,就被推出去问斩。得召入内,我行礼问安,久不见母皇回应。想来是母皇要借着师父发难,可我无权也无势,哪怕是位至亲王,也没有分庭抗礼的权利。
          “母皇何必动怒呢,天子脚下,岂容乱臣贼子为非作歹,不妨由着这个缘故,将他问斩以儆效尤。”
          那日离开紫宸宫时,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我再望他一眼,却是无话可说。能说什么呢,我也知道这一眼不知地府的多少年,才能见到他了。饮过忘川水,便谁也不是。
          炭火烧得旺盛,心里的冷意怎么也驱散不去。我开始明白,帝王之家本就凉薄,怎会有真正的骨肉情深。过去,她可以斩了兄长;今日,她可以斩了师父;他日,她可以斩了所有人。万圣之尊,位高权重,成这九重天唯一的主人,坐稳紫宸宫的位子似乎成了我必胜所愿。
          我买通了母皇身边的人,让人日日夜夜给她服下慢性毒药,她发现的时候,也晚了。我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远走,我从未有过权利,可以救他们,原来自保都来不及。夫侍被杀,我又是一个人踽踽而行,靠着朝中、民间的势力才没能倒下。
          我万万没有想到,国师得了政权。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忘了自己坚守的一切。我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五妹妹,在宫里选了处好地方,让人把五妹妹叫过来。
          “我带着獠牙而来,自然是要摧毁这一切的,可是阿绥你与我不一样,我不想连累你。”
          说这些话时,我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似乎已然麻木,对这些不再报以希望。
          五妹妹后来的话,我听的不大清楚,不想再跟她啰嗦下去,就打了她一巴掌,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去借着送药的由头,让人送了样图稿,是我在外头的一些势力,希望能让她有些基础,不要被人白白玩弄了去。
          自那以后,我变得越来越不像我,变得多疑敏感,常常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谁劝也不管用。
          再后来,我年纪大了,精心部署了多年的局也掀开了帷幕。太过可惜,我从不曾赢过,我所要的,自始自终都不是我的。
          一念成魔,只怪我执念太重。
          “原来天意如此,非我之败,非我之败……”
          血迹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地上的红中掺着毒血,我大笑着望着天空,天空上面有一群鸟飞过,我抬手想要触摸,却什么也摸不到。
          我阖上了眼睛,做着没有完成的梦。这次,我不会醒过来了。
          我看着我的尸身被火燃烧的只剩下一捧灰,我忽然觉得那样也好,不用受地下亡灵的指责。
          我进宫的时候是暮春,我走的时候也是暮春。
          因果轮回,谁也没有饶过谁。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9-06-16 1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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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瑜终章·惠泽永驻》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9-06-16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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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妘终章.谪仙之姿浪迹天涯》
              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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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幺时生性俏皮狡黠,五岁于假山跌落,眉眼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疤,自此闭门不出,专修医术。医术至炉火纯青,以胭脂雪而名,一时之间贵胄王孙皆以此为荣愿掷千金而求不得,燕妘之名脍炙人口。后不谙政事,与端惠郡主一同居重元宫。再次,就是数十年后九重七十八年平定叛乱,新皇即位封襄郡王,封地燕京,后归隐山林,音讯寥寥。
              ————————————
              白银霭霭的山崖高峰之上,人迹寥寥。定睛一看,却瞧见隐隐约约有个绰约身影,她一身玄色衣裳,青丝盘绕起于一支玉簪,头顶落了白,雪水顺着青丝滴落入尘土,转瞬即逝。她倚在身后的百年老树强劲有力的根干上,身侧搁着一坛不知酿了多久的桃花酿,手执玉笛而奏,悠扬婉转的音在浩大天地荡漾,后被积雪吞噬,一去不复返。
              我即她,她即我。
              大抵是新皇登基的第几个年头,我怕是记得不很清楚了,只是晓得,圣上新添了第三位皇女。呷了一口酒香纯烈的桃花酿,唇齿留香,一不留神,回首忆往事。
              我燕妘,是同辈皇女中为数不多有幸生父尚在的人。我诞下之日,父妃就已封了四君,自幼承欢膝下,风光极好,多得姐妹羡慕。
              或是娇生惯养,或是父妃顺着我意母皇只顾朝廷之事索性也为曾管过这一类事物,滋养了我适性任情之态。平日里,攀岩树,摘桃杏,夏日在湖里捉鱼,冬季在湖上冰嬉,藏母皇那些精致的小玩意,虽有一次被母皇训了一句“胡闹”,但也未能有何成效。总之一句,您说您的,我做我的。
              还记得我钻研医术期间,重元来了位稀客,王家的小姑娘——端惠郡主,与我一般大,是个水出芙蓉的美人胚子。初见她的时候,就觉得有几分眼熟,仔细揣摩一番却未得出个所以然,又与人相处一些日子,恰到好处,天长日久,方才晓得她是我幺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友人,生出了些不知名的情愫欲压制不得,后事不提,只是那丝帕含着玫瑰花的香儿,被我至今收在羊脂玉所制得的玉盒子里。
              再后来,我领兵平定叛乱,殷红的血撒了我一身,沾染了玄色的衣衫,直向我杏眸而射,滚热滚烫至极,我缄默了。那日晚,士将兵侍喝酒庆贺恭维直至天明,我兀自一人在池边茕茕孑立,总是感觉缺了些什么。新皇顺利登基,我也封了襄郡王之位,赶往燕京赴位,大抵是高兴不起来。我花了重金请端惠郡主来襄郡王府做管事,以挚友之名相请,殊不知背后那一层鲜为人知的寓意——一执一手,刚好是执子之手。
              她来了,襄郡王府的内庭琐事皆顺我意,交由她打理。我却鲜少回府,攀山涉水,赏我大燕山川之美,青空之蓝。所到之处皆多多少少受过我一些恩泽,本想着就是些举手之劳,莫名成了些布衣的救命恩人,竟被人美誉医仙、仙人些称号。面上端的是无所谓无所事,心中是平添了几分喜意像品了蜜饯般甜。
              我欲乘鹤归去,逍遥一番再不回。
              面上冷风抚过,山底传来高一声低一声的呼救,虚渺渺茫,我执酒坛昂首将参杂着雪花瓣儿的桃花酿一饮而尽,收起玉笛,头带随刺骨寒风而飘,那身被雪染成的玄色衣衫——不,该称作白色衣衫了更显虚幻。隐约瞧见一只仙鹤,轻抚其毛,纵身一跃,乘鹤而下。
              鹤归山,雁归南。落霞孤鹜,浪迹天涯。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9-06-16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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