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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风清】旧文《绢扇》,重发 。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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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前段时间贴吧升级的事情大家也知道了,很遗憾,17年之前的帖子能不能找回现在依然是未知。
说实话,难过了有好一阵,毕竟这么多年的文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帖子那么简单了。从高二那年开始连载,因《绢扇》与无数友人结缘,承蒙各位厚爱,更没想到竟有不少小伙伴在我中途弃文的那几年一直守护至今……真真受宠若惊,万千感动感激,实在无以言表。
‘三尺微命,一介书生’,从未想过会因一个文贴收获这么多让我珍惜的事物,荣幸之至。
前几天妹子问我《绢扇》在何处继续连载,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另开新帖。(本来打算月初开然而这段时间实在太忙拖到了今天抱歉…)
最后。《绢扇》对我而言,是烙刻在心里多年的珍贵印记,也许在曾经的那段日子,抑或往后的某段日子,也会被喜欢它的人赋予属于我们自己的意义。希望《绢扇》成为是你我之间缘结。
最后的最后,血书跪求度娘有朝一日把《绢扇》旧贴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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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贴下陆续放送《绢扇》卷一(旧贴内容),以及,卷二【酹江月】恢复连载。感谢你们一直在。


IP属地:黑龙江1楼2019-06-17 17:54回复
    【绢扇-卷首·引言】
    与素未谋面的夫君结为知己,兄弟相称,偏偏不是欢喜;
    此生随君踏遍大江南北,或河山如画,或战火纷飞;
    千古相业,自未名亭一弈伊始,从此江山论道,天下如棋;
    倘问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便是我分明站在你身边,却不敢言不能叹又不知如何说我倾心于你;
    一把绢扇,她换他一个故事,他换她一生相许;
    一张瑶琴,她欠他一句珍重,他欠她一笔结局。
    终是蜀汉一相,终是君姓报信浮萍;
    从此襄城不改,从此妾字彼岸落英;
    月明千年,一切早已化成史册上一缕轻烟,既是注定;
    我所能为,不过提起一支经年旧笔,还她一个最美的曾经。
    绢扇·首卷
    第一回 未名亭绢扇博弈 清茗院青衣抚琴
    文曰:
    美人执兮绢扇,目盈盈兮流盼。濛濛兮春雨,未名静兮闲棋落。登清茗兮抚弦,与瑶琴兮和鸣。鹿何聚兮野中,蝶何纷兮陌上?
    荆有瑟兮吴有玉,思公子兮不敢言。荒忽兮远望,观月华兮千里。
    莲何伴兮池中?烟何化兮浦上?朝舞水袖兮娉婷,夕饮兮酒肆。闻佳人兮召予,将辞醉兮为戏。入府兮夏侯,察之兮玄机。青衿兮泼墨,攒玉露兮成泪。剑聚兮尘扬,剑气散兮竹啸。识良玉兮为缘,试心海兮成阙。诸子兮为痴,掩绢扇兮为情。夜闻兮玉笛,奏之兮芳心。承鱼水兮寒庐,建相府兮蜀中。江山娇兮并贺,天下朝兮如棋。
    捐余扇兮江中,遗余佩兮汉水。搴吴地兮芙蕖,将以遗兮思者。时已逝兮成殇,聊月明兮飨与。
    《绢美人·首卷》
    三月,春雨濛濛,天空是烟青色的。
    黄月英手执一卷兵书,斜倚着一旁雕着莲花的朱漆栏杆,昏昏欲睡。她披一件翠色小衫,头发松松的在后面绾成一团,加之不施粉黛却愈发清秀的面容,愈发显得婉约优雅。
    如此佳人,说是倾国倾城确实言重,但亦不是一般姣好女子可以媲美的。只是她素日里并不以女装示人,凡出门,总要弄个风流公子的模样。乡里只言从未见过黄家小姐其人,对于其容貌,也是多种猜测。而这扮男装一事,自是只有她自己知晓,竟连那德高望重的黄老先生也瞒过了,十四年来,每男装出行,认为天衣无缝,自是乐在其中。
    且说那黄承彦视她为掌上明珠,待她百般娇纵。如此宠爱,她单是对一件事颇感厌恶——父亲作主,她幼时起和一个叫诸葛亮的人有个莫名其妙的婚约。本是至今都未曾谋面更无谈了解的二人,说起来也着实可笑。是时恰逢上个月黄承彦因友人之邀寻访名山,少说也有三五月才回,家中便只留下她与侍女家丁几人。她与他们平日相交甚好,黄老爷这一走,家里也便无“规矩”可谈了。她原是打算趁借此时机外出远行,去襄阳一遭,偏偏赶上这连日的阴雨天,好不扫兴。
    久雨初晴,心情大好。襄阳城西陌上,黄月英身着月白色长衫,手执绢扇,清丽俊俏。腰间系一枣红腰带,行走时佩环相鸣,很是悦耳。路转,忽见一古色小亭,远远望去,亭中有四名约是束发之年的男子,其中二人正在对弈。执黑者仪表堂堂,气势逼人,落子干脆利落;而白子一方人如其子,面容干净,眼睛极赋神韵,两颊尚有稚气未脱,每每都需略作思考,方肯落定。她颇感有趣,索性轻踱着步子走上前去窥其对局。
    “这里,果然是不该用‘挡’呢!”她手握绢扇,朝棋盘轻轻一指。没等对局中的二人做出反应,她便被身后一双大手猛地用力拽住。“你这臭小子,连‘观棋不语’的道理都不懂么?”幼时习武的她本能臂肘向后一击,被身后之人匆忙闪过。她回头,见此人剑眉紧蹙,鼻梁高挺,左脸有一处不显眼的刀疤,微风拂过,随发丝的起落时隐时现。
    “公威,你又这样无理!”执黑的男子起身将孟建拉住,转而向她笑道:“小兄弟,冒犯之处,请多担待。如有闲暇,指教一局如何?”她嘴角向上一扬,瞪了孟建一眼道:“有什么大不了,刀疤怪人,若怨得我有错在先,奉陪一局就是了!”
    “你…娘娘腔口气到不小,好,今天让你见识见识州平的厉害,教你以后多嘴!”孟建说着看向执黑的男子,“州平,你可不要手下留情!”
    “且慢!”她轻摇绢扇,环视四周,目光于旁侧一人身上停留,道:“我可否与他先来一局?”
    ——那男子一袭青衫,倚栏而坐。面色温润,有如无暇之白玉。自她到亭中观棋伊始,男子都不曾有过只言片语,只是用那双澄澈的明眸,望着周遭的景色出神。听闻她说要与自己对弈,男子不禁莞尔,轻盈的走上前来。
    “你执黑。”男子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轻轻吐出几字。
    “你这分明是小看我了!”她有些不悦。
    他笑道:“何出此言?”说罢素袖一拂,抓起棋子若干置于棋盘之上。“既然如此,我们便以此猜先决定。”
    她二话不说,将两个棋子置于棋盘。他将手掌移开,目光所洞悉之处,顿时于众人不备之时藏于长袖一子。“不是我有意让你,只是天意如此,非要你执黑不可。”
    此番对弈,先是由角落展开战火,后蔓延至整个棋局。她欲将角落一片白子所在地都变成自己的领地,料想白子定会争抢,故已算好对策:若是白子下到那里,便用“长”,即使他用二间跳靠过来,也可以用“立”,如此便可以杀死白子了。青衣男子的棋法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深不可测。他已明了她心中所想,故只是在左边先下一手,慢慢朝右边发展,他很清楚光是下厚一点是没有办法取胜的,需从上方把黑子攻截遗尽,稳扎稳打的拓地。局过大半,她便深感无力回天,白子已经全部连起,右方的黑子已无活路可言。她后悔不该在白子用“靠”的时候去“扳”,若是当时退守,情况也就令当别论了。
    “我…认输。”额间的汗珠顺着她脸颊滴下,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青衣男子微笑着起身,兀自吟道:“往来博弈,天下如棋。”吟罢大笑。
    她抬起头偷偷看着男子细长的眉眼,心里为他不俗的棋艺颇感惊叹。
    “喂,娘娘腔,这下没什么好威风的了吧?”孟建扬着头,不屑的看着她。
    “你…算了,本公子忙的很,没时间理你们这群闲散之人!”说罢,转身欲走。
    孟建对着她尚未远去的背影,讽刺状道:“技不如人,倒是当起逃兵来了。”
    她听罢立刻转过身来,大步走到众人面前,道:“少得意了,竟然说我‘技不如人’,告诉你们,这下棋并非本公子之能事。我倒要问问,你们可敢同我比试琴技?”
    “有何不敢!要说琴技,我们这里怕是没有谁会在你之下。”孟建便不假思索的答道。
    “谁要同你比试!”她绢扇一挥,指向对面的青衣男子,“我要与你以琴艺一决高下!”
    青衣男子见状道:“我看天色已晚,明日巳时襄阳城中清茗苑,我们再一决高下。不过……”
    “不过什么?”
    他浅笑道:“不过这比试也需有什么作赌注才有趣……”他看了看她手中那把绢扇,“我若更胜一筹,你便要把这扇子送我。”
    她心想这怎么成,这绢扇可是师傅送给自己的。但转念思索,论起琴技倒也无人称得上是对手,自己这次已是胜券在握了。“这扇子可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不过……我是算定了会胜你的。若是我赢了……我看你身上,倒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到时可得待我好好想想呢。”
    “当然。”青衣男子道:“对了,还不知公子姓字?”
    “姓黄,单名一个硕字。尚未成年,故不曾有表字。”
    “是这样…”他若有所思道:“看你这样宝贝这扇子,我聊以唤你作‘绢扇’吧。”
    「绢」「扇」她在心中默念二字,认为很是风雅。微笑道:“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山野之人,无名无姓。”男子的笑声依旧轻狂。
    “你……”她有些恼羞成怒:“这赌注我想好了,若是我赢了,定要你报上名来!”
    春风轻拂,将青衣男子鬓间的发丝缓缓吹起。“好,一言为定。”
    清茗院位于襄阳城中繁华之处,原是品茗之地。城中的名人雅士素日里多聚于此,或吟诗作对,或舞弄丝竹。
    众风雅之士见眼前几位青年气度不凡,料想今日定是又有什么赛诗之类约定于此处了。
    黄月英来此之时,见席间摆着五坛酒,对此颇感好奇。“这是做什么?”
    “黄公子,这酒是……”那日执白的男子面色友善,只是言未过半便被孟建一口抢过话来。
    “广元,不要跟他费口舌。”孟建不屑的看着她,道:“那还用问,自然是怕你输了不肯认账!”
    “公威说的没错,若是你输了仍不愿把这扇子送我…”青衣男子道:“需当着众人一口气喝他一坛。”
    她笑道:“我当是做什么,真是好笑。我看今天人可来了不少,你输了可不要赖账。”
    “鹿死谁手,立见分晓。”青衣男子说罢,素袖一拂,于琴前入座。荡气悠扬的琴声从指尖罅隙缓缓流出:时而林中白鸟争鸣,野兽乱叫;时而麋鹿游弋,蛟龙出海……
    她随即抚琴应和,纤纤玉指于弦上轻盈游走:琴声幽幽,如山风浮面,细雨初落,远处高山在风中哀鸣,其间夹杂着起起落落的流水声……
    席间舞者七八皆妙龄女子,舞袖翩翩,倩影曼妙,似与琴声合而为一,瑰丽动人。众人亦停止了喝酒谈天,轻轻按拍。此时乐声大作,直入云霄;琴声隐隐,情趣盎然。
    青衣男子随即音律一转,顿时将人引入枫山林晚:天色微明,霞光冉冉。不知名的花卉草木满山遍野,五彩斑斓,美若锦缎。其间有奇珍百兽,或行或立……
    她亦不甘示弱,妙指一拨:刹时天色渐晚,残月西坠,夜空明净如洗;月光清幽,映照着残垣断壁……
    乐声鼎沸,舞蹈也渐入佳境。两人此时已分外投入,指法与姿态全都绝妙无比。众人皆对二人高超的琴艺拍案叫绝,赞慕不已。孟建等人兴致浓浓,于席间歌咏,其声酷似仙山鸟鸣,尤为动听。
    歌舞既毕,重整舞秀,另演新姿。青衣男子拍案而起:“绢扇,如此琴技,怕是人间难得几回听闻,我诸葛孔明真心赞佩。”
    她听后大惊,连忙起身,原来眼前这青衣人正是从小就与自己有了婚约的诸葛亮!她此刻心里很是复杂,说不清是欣喜抑或其他,倒是真心对他方才的琴技深感欣赏,自叹不如。“哪里的话,我才是才华尚浅,班门弄斧了。”说罢二人四目相视,会心一笑。
    且说那日众人欢饮达旦,直至喝的酩酊大醉。她自知不胜酒力,故只饮少许。看着他们醉倒一旁,她突然想到了屈子那句‘众人皆醉我独醒’,虽取意有所不当,还是不禁心绪万千。
    她从未想到自己与诸葛亮竟会已这样的方式相遇,更令她轻叹的是此人竟有如此不俗的才华……想着想着,只觉得两颊发热,极难为情。
    突然,她感觉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回头看去,只见诸葛亮朝她浅浅一笑。她顿时乱了头绪:“你…你不是喝醉了吗……?”
    “谁说我醉了,不过是睡着了。”他朝她眨了下眼。“走,绢扇,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喂,等等……”事情来的突然,她有些措手不及。
    “你怎么像个姑娘是的扭扭捏捏,来跟我走。”
    他说罢,拉着她就往楼下跑……
    (待续)


    IP属地:黑龙江2楼2019-06-17 1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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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观初阳戏言媒妁 访名士夜闻幽笛
      东方欲晓,天边一抹鱼肚之色。黄月英望着喷薄欲出的朝日,兴奋的拉着诸葛亮的衣袖。“孔明你快看啊,升起来了,升起来了!”
      他微笑不答,看着日光映射下她神采焕发的面容,暗自想世间竟有这样风雅之人——不仅琴技不凡,气质亦是超群脱俗。
      见他看着自己,她迅速把头低下,生是怕他看出什么破绽。“对了,你以前也经常来这看日出吗?”
      “是啊。只是往日都是一个人。”他说道:“总觉得这景致安静的很,一人独赏,饶有趣味。若是人多起来,意境便不同了……只是突然想起你与此处景象十分相配,故邀你同往。”
      “晨曦万缕绕初日,肺腑千言与卿知。”她即兴吟道。“我想听听你的故事呢。”
      他听罢大笑起来。“我?久居乡下,哪有什么值得论道的传奇经历。父母早逝,我与弟弟自幼跟随叔父四处迁徙流离。叔父凭借人脉,生活也算衣食无忧。后来叔父失去了郡守一职,就千里迢迢的带着我们来荆州投奔刘表。只是前两年叔父去世,世态炎凉此时暴露无遗,我也只好寓居隆中,自力更生了。”
      “我自小生活安逸,故未尝体会颠沛困乏之苦,今日听闻,实在惭愧。”她说罢,慢慢凑近,转过头去观察他的表情。
      “躬耕垄亩,有时也不失为一件雅事,只看心境如何罢了。”他淡然一笑,只是她觉得,那笑容里,有万般无奈。她愈觉得氛围沉重,故作轻松道:“你生的这般好模样,又才华出众,倾慕你的姑娘一定不少吧?”道出此言,一来缓和气氛,二来为试探他是否记得当初婚约一事。
      “说到此事……幼时曾和一位姓黄的小姐有过婚约。她的父亲便是名望颇高的黄承彦先生,叔父去世之前曾和黄先生相交甚好。我记得那是我六岁之时,一日正在家中诵读兵书,黄先生见状便要我回答几个问题,皆是攻城掠地,治国安民一类。交谈一番后,又问我日后可想成就什么大事……”
      “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他摇头道:“早已记不得了。只记得后来他便叫来叔父,二人又是一番言谈,便定下了这门亲事。说来好笑,我到今日都未见过黄家小姐其人。”
      “父母之约,想必也是门当户对,不然那位黄先生也是不会许下这门亲事的。”她说罢,扯扯他的衣袖道:“说起来,我和这黄家小姐,五百年前也算是本家呢。”
      他听后顿时颜开,玩笑道:“那黄小姐若是有你这般好性情,我便也是有福分之人了!”
      他内心酸涩,本不愿终生大事随父母之命,无奈叔父遗命,世时若此,也只罢付诸一句玩笑话。她亦知道这只是他的一句戏言,可还是不禁为此心里乐开了花,之前一切不悦俱烟消云散了。
      “绢扇,今日来此,我应去拜访一个人。此人就住在附近,说起来我也多日未去了。”
      “是什么人住在这偏僻之地?”
      “司马先生。”
      “司马先生?”她颇感惊异。“可是司马徽司马先生?”
      他点头道:“司马先生闲居于此,终日与这景致相伴,让人好生羡慕。”
      “让我与你同往吧!我也想会会这位水镜先生呢。”
      苍松掩映,碧影轻摇,这水镜先生的居处真谓闲逸宜人。黄月英未曾料想这荒僻之处竟也有如此雅致之地,暗自里赞叹不已。
      诸葛亮前去叩门,发现门只是虚掩着。二人蹑足而入,见屋内一草席上卧着一素衣蓬头之人,鼾声微起,未察觉此二人丝毫。
      “我去叫醒他吧。”她刚欲上前,便被他一把拉住,他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如此打扰不合礼节,我们应在此处静候片刻。”
      她听罢,觉得他此言极是,遂将目光转于屋内四处。这屋内陈设极为简单,中间只设一草席,席前一案,案上一把古琴。左右书架各一,上有古卷若干,放置整洁有序。她轻踱至架前,随手拿起一卷研读。
      读罢几页,觉得此书珍奇至极,书上所言,皆妙处横生。“孔明,这水镜先生真是了不起,竟藏得这般稀奇书卷,我闻所未闻呢。”
      “哈哈…”忽闻身后一阵笑声。“你若是喜欢,这书就送与你了。”
      她匆忙回头。“晚…晚辈黄硕,久闻先生大名,今日特来造访。”
      诸葛亮见状,微笑上前道:“先生,绢扇是孔明前日新结识的朋友,听闻他仰慕先生学识,故相邀同来拜访,有多打扰,还请先生不要介意。”
      “不必客气。”司马徽道:“寒舍简陋,唯有这藏书颇丰,黄公子请便。”
      她听罢甚是欣喜,即刻捧卷参阅,恨不得将这司马先生的藏书一日见酣畅读尽。读到不懂之处,便虚心向司马徽请教。是日,司马徽与他们二人共参心得,谈天论地,甚是投机。不知不觉,竟已畅谈至夜。
      司马徽从匣中取出一泛黄古书,赠与她道:“黄公子既然对兵事颇感兴趣,我这兵书便送与你,聊以作今日相逢之纪念。”说罢向窗外一望,道:“我看天色已晚,二位今日就留宿我处。东屋客房一间,你们需将就下了。”
      “这…这……”一间客房!她大惊,心想得马上谢绝才是。“我看就不在此打扰了吧……”
      诸葛亮见状道:“绢扇,天色已晚,我们如何下山?今日只能借宿在此了。”
      事情至此,已无法拒绝。此刻她内心极为忐忑,难道如此便要说出自己的身份?一旦说出,怕是以后就无法如此顺理成章的待在他身边了。
      司马徽将他们带入客房,随即关门离去。此时屋内只剩他们二人,烛光明灭,月影依稀。她不禁想到日后若是自己真嫁与他,应也是类似光景吧。想到此处,不禁又觉得面颊红热了。
      “在想什么?”他好奇的看她。“时辰不早了,就此歇息吧。”
      “那个…”她回过神来,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那个,我看今日月朗风清,又丝毫无睡意,想到外面走走。”说罢,长舒一口气。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说,我陪你去吧。”他笑道:“难得你有此雅兴,我跟你讲,这山间月夜,真真别有一翻情趣呢!”
      二人一拍即合,蹑足来到屋外。此刻夜空似鉴,树影婆娑,时有凉风袭来,令人神清气爽。她抬头观星,掐指测算。
      “如何?”一旁的诸葛亮道:“难不成你也对这天下大事敢兴趣?”
      “生于此乱世,我等读书之人,有怎能不系心于战事?”说罢轻轻叹息。“你呢?以你的才华,未曾想过仕途之事?”
      他听罢漠然一笑。“我是个散人,若论这荷锄种地倒也在行,只是这军国大事,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况且我才疏学浅,不误了大计才怪。”
      “可是我认为…”她语未言毕,忽闻一阵清幽笛韵,悠扬入耳。她环顾四下,见四周无人,对孔明道:“你可知这笛声从何处来?”
      他略作思索。“若说这深山之中,吹笛之人,怕是只有他了。”说罢,拉着她往树林深处走去。
      只见林中一人坐于石上,凝神奏笛。此人身披道袍,披头散发,眉宇间英气外露,俊逸潇洒。
      “多日不见,你还是有如此雅兴啊!”诸葛亮走上前去,握住吹笛男子的手。“元直近来可好?”
      “刚才听闻脚步声,原来是你!”徐庶甚是意外,后看向一旁的她。“这位是……?”
      “这位是黄硕黄公子。”诸葛亮道:“绢扇,这位是我相交多年的好友徐元直。”
      “原来您便是当年那位为朋友刺杀豪门恶霸的徐少侠。”她惊喜万分。“久仰大名,今日得见,诚为幸事。听闻少侠笛声,清婉悠扬,实在令人赞佩。”
      “不敢当不敢当。”徐庶笑道:“黄公子既然是孔明的友人,那便是徐某的朋友,日后还望多指教了。”
      “哪里,我倒要请少侠指教呢。”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之前只专注琴艺,未尝领悟这笛乐的要领,我素爱此乐,可否请少侠指点一二?”
      “荣幸之至。”且说这徐庶虽为习武之人,但其态度之恭谨,气质之儒雅,实在为常人所不及。
      “你这兴趣还真是宽泛。”诸葛亮戏言道:“先是在司马先生那寻了一卷兵书去,如今又要元直将这吹笛的要领传授于你。怕是过不了几日,定要成文武全才了。”说罢大笑。
      “你取笑我!”她佯装生气。“想来徐少侠怎么会和你这样的人是朋友?”
      “那你又如何?”他笑道:“你难道不是也与‘我这样的人’成了朋友?”
      “你…”她觉得又气又笑,索性置之不理,向徐庶道:“少侠且将方才那首曲子教与我吧。”
      是夜,黄月英与徐庶习吹笛之要领,她聪明伶俐,学的极快,徐庶与诸葛亮都颇为惊叹。她亦是甚感欣喜,认为自与诸葛等人相遇后趣事颇多,实在妙不可言。只是她断不曾想到,她的人生正因此渐渐改变着……


      IP属地:黑龙江3楼2019-06-17 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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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 俏周郎论兵芙蕖馆 美月英舞袖娉婷楼
        且说自黄月英与诸葛亮等人未名亭一遇,几人愈发熟识起来。恰又都是些腹有诗书的有识青年,自是志趣相投,风雅至极。那性情乖戾的孟建,嘴上唤她作‘娘娘腔’,其实内心亦对那日清茗院之琴乐十分赞佩。
        一日,诸葛亮与黄月英正在未名亭下棋,只见孟建兴冲冲的赶来,气未喘匀,便急忙开口说道:“孔明,这下可有好去处了!”
        “刀疤怪人,什么事情这么着急?”黄月英有些不悦。“没看见我们正在下棋么?”
        “谁跟你说话了。”孟建白了她一眼,转而向诸葛亮道:“孔明,上次咱们不是说打算过些日子出去转转,看看山水?”
        “确有此事,你……”
        “我跟你讲,昨儿我一表亲从吴郡回来,你猜怎么着?”孟建打断诸葛亮的话,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他说前些日子吴郡来了个国色天香的妙龄女子,名曰婉烟,就在那个大名鼎鼎的娉婷楼,会跳什么…那个什么舞,说是袖子能甩出几尺远。这女子模样倾国倾城,又怀此绝技,好多达官显贵都慕名而去,不仅如此,若是想去这娉婷楼观看此舞,须提前付了定钱,约了位次才行呢!”
        舞袖甩出几尺之长,她心里猜测,莫非是那水袖之舞?若真是水袖之舞,深谙此技法的人确实不多。只是这舞她幼时于叔父刘表处倒也看过一场,此后暗自效法练习,也算是颇为精通。她想想道:“这有何难?若说此技法我自幼便从一些上流之士口中听闻一二,想来只是雕虫小技,何足受那番追捧?”
        “你个娘娘腔打什么岔!”孟建道:“孔明,怎么样?此番远游,不如咱们就去吴郡吧?”
        “嗯,此计甚妙!”诸葛亮与孟建一拍即合,惹得她在一旁好生苦恼,不过一个舞女,自己竟也争风吃醋起来,她觉得自己此番很是无趣,转而道:“我也想见识下这位姑娘的舞技呢……对了,可和广元他们打好招呼了?”
        “广元有事不能同行,州平倒是二话不说,很乐意同往!”孟建说着,俊朗的面容似绽开了花,仿佛那妙龄女子就在眼前,翩翩起舞呢!
        黄月英对这婉烟自是兴趣不大,但想到是与孔明同往,便也难抑欣喜之情了。
        吴郡地处江东,恰逢这六月好时节,芙蓉浦上,丝丝秦桑低垂,菡萏羞颜微绽。夏风习习,轻拂池边玉璁,于花间游走。因是众多商贾往来之地,其繁华热闹自是不同一般。往来行人络绎不绝,城内街市更是网罗密布,琳琅不穷。达官显贵,公子王孙,大小舞乐赏玩之所皆随处可见。
        黄月英等人皆是初次来此,都不免对眼前这情景颇感惊叹,料想此处竟有如此多于襄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物,更加感到不枉此行。行至城西,忽见一红墙黄瓦的建筑,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芙蕖馆’。
        崔钧见状感慨道:“如此奢靡之建筑,可是上流之士聚集之处了!”
        “我看未必。”孟建一脸坏笑:“许是什么赌博之地呢!娘娘腔,你怎么看?”
        “要我说……”黄月英绢扇一开。“走,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等等,绢扇。”诸葛亮拉住她道:“这样冒然进去怕是不好,况且我们还要去娉婷楼呢。”
        “不碍事的,我们还要在这多留几日,娉婷楼明日再去不就成了?恰是尚未约定位次,待我们先去此处后再说吧!”她说罢,俏皮的眨下眼。“孔明,别磨磨蹭蹭的了,走吧!”她二话不说,拉起他就往里走,孟建和崔钧也饶有兴致,随即跟了进去。
        只见馆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四座之人身着腰佩皆极为讲究,或品茗对饮,或煮酒谈天。另有琴者四五,舞者七八,舞乐相生,意境更是美不胜收。同位风雅之地,相较之下那清茗院姑且只是个布衣驿馆,相形见绌了。
        面对此情此景,众人愈深感这吴郡非一般之地,普通之人来此尚沾染些许风韵,何况是他们。踱步走进,只见殿正中站着一人,面如素笺,淡眉星眸。身着交领之右衽,无扣之结缨。吴带当风,悠然有神仙之气;广袖飘飘,出落如云间之蛟龙。另有风雅之士若干,似正与之争辩。
        黄月英轻扯诸葛亮的衣袖道:“孔明,你看那个男子,气质非凡夫俗子可比呢!”她细细端详着眼前的人,差些忘了自己此时也是个男子,险些惹出什么误会。
        诸葛亮笑道:“外表尚若此,倘再有些真才实学,此人便是完美无暇了!”
        “我看也不过是个绣花皮囊,儒生之气罢了!”孟建说罢,随手揪住馆中一伙计问道:“这些人为何在此争辩?”
        答曰:“你可听说这几日吴郡太守陈瑀暗中串通祖郎、焦已及严白虎等人伺机攻取乌程侯孙策所占诸地?如今战事紧促,胜负未分,众人皆认为孙策这次是在劫难逃,必死无疑,只有这周瑜周公瑾,说是孙策此战必胜啊!”
        诸葛亮在一旁听罢,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黄月英道:“我近日也听闻此事,曹操命孙策与吕布、陈瑀共攻袁术,孙策率先进军钱塘,没成想这陈瑀却派都尉万演持印三十余颗授与严白虎等人,欲乘机攻打孙策。事情败露,双方就此开战。孔明,此事你怎么看?”
        诸葛亮看了她一眼,依旧微笑不答。
        只听那殿中之人道:“孙伯符派吕范、徐逸等人进攻陈瑀。吕范足智多谋,深谙布阵之法,又有徐逸这般武艺高超之人……那陈瑀虽兵力众多,又与贼帅暗中勾结,但此等皆粗鄙之辈,目光短浅,非成就大事之人。乌程侯素骁勇善战,且部下谋士众多,难道会败给他陈瑀小儿不成?”
        诸葛亮又问那伙计道:“此人可是你说的周公瑾了?”
        “正是。”
        诸葛亮听罢,与黄月英道:“依我之见,此人若是择明主而事,日后定大有作为。”
        正说着,只见馆外匆忙赶来一人,与众人道:“刚得到消息,宣城一战,陈瑀大败,单骑逃奔袁绍去了!乌程侯孙策,行并其军士四千余人!”
        “哈哈哈……”诸葛亮听罢大笑。
        周瑜寻声而望,见堂下那人青衣碧带,英姿飒爽,正眼带笑意的看着他。
        周瑜刚欲开口说话,诸葛亮素袖一扬。“绢扇,我们走。”孟建等人见状,也只得跟了出去。
        “孔明,你因何断定此人后人大有作为?”黄月英问道:“单是凭他一席兵事之谈?”
        “此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他浅笑道:“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黄月英不解,想着此事无关紧要,便也不再琢磨了。
        次日一早,众人前往娉婷楼观看那远迩皆知的水袖之舞。尤是那浪子孟建,一路上对那婉烟姑娘的舞姿百般猜测,惹得众人好生调侃。说笑间,忽一衣容华丽的妇人携几位姿态轻佻的女子横冲而过,险些将单薄黄月英撞到在地。
        见撞了人,那妇人急忙道歉,黄月英见她满面愁容,魂不守舍的样子,遂问道:“见您如此慌张,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老妇听后无奈的摇摇头。“多谢公子劳心,只是这事,说出无益。”
        “这话怎么说?”孟建凑上前道:“您但说无妨,哥几个各个‘身怀绝技’,可有什么帮的上忙的地方?”
        “这……”老妇听罢,深深的叹了口气道:“诸位公子可听说娉婷楼婉烟一事?自婉烟姑娘来我娉婷楼,慕名而来的客人络绎不绝,终日座无缺席。只是昨晚这婉烟姑娘舞水袖之时不小心扭伤了脚,大夫看过说怕是要休养一段时间了。其实这休养数日倒也无妨,只是今日之客都于昨日付了定钱,约了位次,如此一来,怕是不好交代了。我此番出行,正是欲去其他馆场看看是否寻得谙此技法的姑娘,只是这水袖之舞素为鲜技,希望渺茫啊!”
        “机不逢时啊!”孟建听罢直跺脚。“我等昨日好容易约到了位次,居然有此遭遇,实在遗憾!”
        “公威,你这性格怕是难改了!”诸葛亮道:“眼下,还是先帮老人家想想办法。”
        崔钧道:“若是此事,我等自然可以谅解,只是这宾客众多,难免有不通情达理之人。由此观之,真得想个万无一失的法子。”
        孟建见状,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而对黄月英道:“娘娘腔,你不是说你对这水袖的技法略知一二吗?我看倒不如……”
        “喂!”黄月英立即打断道:“你又在想什么馊主意?我可是男的!”她嘴上说着,心里却愈发没有底气,生怕此事会使自己身份败露,枉添烦恼。
        “呦,刚才那副义不容辞的样子哪去了?”孟建坏笑道:“我说你这娘娘腔不正适合此事?依你这副模样,怕是许多女子也不及,足够以假乱真了!”转而向老妇道:“您看,眼前这位公子如何?他可是深谙此技呢!”
        老妇上下打量她一番,面露喜色道:“成、成!真是老天祝我遇上贵人啊!只要公子愿意,这赏钱自是少不了各位公子的!”
        “不行!”她气急败坏道:“堂堂七尺男儿,怎能作女子扮相,于众人面前舞弄身姿?”
        孟建见状急了:“死娘娘腔,快应了吧!还有赏钱,赏钱呐!”
        “公威!”诸葛亮大喝一声,孟建也只好就此收敛。
        “公子……”谁知那老妇突然跪下,吓了黄月英一跳。“公子,我多年来苦心经营这娉婷楼,若是因今日一事失信于众,不但会落得不好名声,弄不好这好事之人还会生出什么事端。我看公子是心善之人,遂将此事讲与公子,还请公子看在我一把年纪,着实不易的份上,帮了这个忙。公子若是有意,便从我这众干女儿之中择公子称心之人赠与公子,以永生报答公子恩情……”言罢已是老泪纵横。
        “老人家快快请起。”黄月英见状慌了阵脚,连忙俯身去扶。只是这老妇死活不肯起来,偏要她答应了此事,万般无奈之下,黄月英咬咬牙,只得答应下来。“我…我答应就是了。您的美意黄硕心领了,只是这银两和美人,在下实在不能收!”
        老妇起身,激动的说:“公子恩情,老身感激不尽,而公子为人,更是令老身敬佩万分啊!事不宜迟,还请公子速速随我回娉婷楼!”
        孟建对此十分可惜,自言自语道:“赏钱没了,连美女他也不要!真不知道这娘娘腔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这要是我……”
        “别做梦了!”崔钧拍拍他的肩膀:“快跟上吧!”
        “唉……”孟建只得叹了口气。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对这黄硕的人品更加赞叹,料想如若日后有机会与他多加了解,应是会发现此人更多可爱之处吧!
        几人随那老妇一同来到娉婷楼,老妇遣人将诸葛亮等人安排入座后便悄悄把黄月英带进屋内。此时离舞乐开演不过半个时辰,四下已是座无缺席,娉婷楼内一时间会聚四处雅士显贵,锦衣玉冠,皆气度不凡。但见南面角落处坐着一位蒙着面纱的少女,身着粉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氅衣,内衬棣棠色锦缎裹胸,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身段窈窕,气若幽兰,格外引人注目。
        是时那老妇走上台来,四下招呼一番,开口道:“各位贵人,这婉烟姑娘因脚伤不能为众位献舞,我在此替她谢过。只是各位于先前约了位次,到底是该给诸位一个交代。我这里有一位绢扇姑娘,亦深谙这水袖之技,今日姑且请她替婉烟于献舞一曲。”
        老妇言语刚落,座下便有人喊道:“我们花钱是来看婉烟姑娘的,你现在却用个冒牌的来糊弄我们!”
        “哎呀呀……”老妇笑脸相迎。“这位贵人,我敢保证,这绢扇姑娘的姿色与舞技,一样都不会比婉烟逊色!您等就瞧好儿吧!”
        孟建见状,立刻起身道:“是啊,众位,咱们就先看看这位绢扇姑娘的舞技如何再做定论吧!”
        此言一出,众人随之附和,这台上的老妇也暂且松了一口气。“多谢诸位,多谢诸位海涵!”说罢退下台去。
        此时纱幕轻轻拉开,乐声轻扬想起,上有簌簌花瓣飘落,有寻常舞女数十者,那数十舞女有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漫天花雨中,一女子清颜白衫,出尘如仙,恍若仙子下凡。彩扇飘逸,她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她那轻盈如风的长袖一甩,将一缕花香洒向于台下的静坐的他。诸葛亮还她清浅一笑,她顿时美目流盼,笑靥生花。此时乐声骤然转急,她水袖一舒,翩然而舞。众舞女簇拥成一团,五颜六色的水袖飘逸而起,她倩影轻舞跃于那丝丝水袖之上,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凌波仙子。大殿之中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


        IP属地:黑龙江4楼2019-06-17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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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回 婉烟情许黄月英 孔明计赠周公瑾
          歌舞既罢,黄月英被几名舞妓带入内室,匆忙将衣物换好。正欲出去之时,忽闻门外一阵娇音:里面的人可是黄公子?
          她有些诧异:“正是在下,不知姑娘找在下何事,方便的话还请进来说话。”
          朱门轻启,一阵淡雅的香气迎面袭来,只见那女子蒙着面纱,灵动轻盈,美的不食人间烟火——娉婷楼婉烟,见过黄公子。
          “你就是婉烟姑娘?久仰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听闻姑娘昨日扭伤了脚,现在可好些了?”
          “多谢黄公子关心,已无大碍。”婉烟说着,将面纱轻轻接下,露出妩媚迷人的笑容。十八九岁的样子,姿态之可人却胜豆蔻少女。“这次还真是多亏了公子,若非公子帮忙,娉婷楼定是损失惨重了,这赏钱是干娘托我拿给公子的,还望公子笑纳……婉烟代娉婷楼敬黄公子一杯。”说罢将一袋银两置于案上,复将酒斟满,推杯至黄月英面前。
          “婉烟姑娘言重,黄某只是尽力而为罢了。这酒我姑且喝下,钱财自是不取分文。”黄月英自知不胜酒力,却又不好谢绝人家一番诚意,故勉强将酒饮下,只觉得肠胃里一阵火辣,灼热难忍。
          “公子高风亮节,实在令人欣赏。且公子今日之舞,就连婉烟看了也自愧不如,论姿态,论舞步,皆无可调减之处。我瞧那台下的人,都是看直了眼呢!姑且为公子今日博得满堂彩筹,婉烟再敬公子一杯。”说罢来了个“先干为敬”——到底是这馆场女子,斟酌之态丝毫不逊于男子。
          “这……”黄月英诚感招架不住,但见婉烟笑意盈盈的凝视着她,只得硬着头皮喝了下去,一杯入喉,头也晕了起来。
          “听说黄公子打荆州来,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今日与公子相遇,实感宿缘颇深,婉烟更觉三生有幸。酒逢知己,婉烟再敬公子。”见她又是一饮而尽,黄月英着实震惊,她料想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推辞道:“姑娘好意,在下心领,只是几位友人尚在楼下等候,黄某在此与姑娘久叙,怕是不合适……”
          “公子莫说此话……”婉烟将杯盏推至黄月英面前。“莫非公子见婉烟一馆场女子,嫌弃婉烟?”
          “绝无此意。婉烟姑娘赏识在下,黄硕荣幸之至。”她未料想婉烟竟出此言,故又是一杯,此时她已四肢瘫软,身若悬浮,竟连神志也不甚清晰了。
          “想来公子远道而来,自是不会在吴郡久留。此地别后,不知何时方能再聚,今日婉烟愿陪君千场,与公子一醉方休。”她手捧酒盏站起身来,双靥泛起丝丝微红,姿态动人至极。莲步轻缓,逾过桌案,浅笑着朝月英走来,谁料竟一脚踩在裙裾,跌卧在黄月英怀里。她抬起圆润白皙的面庞,粉嫩的嘴唇泛着晶莹的颜色,娇嗔道:“公子……”
          黄月英吓得一把将她推开,神志顿时清醒了许多。只见那婉烟踱着凌乱的步子,瘫软在床上。“黄公子,婉烟倾慕公子英姿,婉烟知道自己只是一馆场女子,实在配不上公子,但请公子念在我对你一片痴心的份上,今日还望公子成全……”
          黄月英从未经历此等荒唐之事,觉得好笑之余,更为眼下这情形伤透了脑筋。若是拒绝婉烟,怕是会辜负她一番情切,不如将实情告知与她,倒也心安些。“婉烟姑娘,恕在下……”
          “黄公子难道真欲如此般绝情……”她打断黄月英的话,梨花带雨道:“公子在台上,婉烟在台下,想来婉烟此生也能仰视公子了……”说罢,遮面流涕。
          “婉烟……”黄月英缓缓走上前去,轻轻握住婉烟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你……”婉烟大惊,吓得立刻将手缩了回来。“莫非你……?”
          黄月英微微点头。“今日之事,请婉烟姐姐不要宣扬。我本是女儿之身,扮男装此行为伴心慕之人左右,如有冒犯,请姐姐见谅。”
          “噗……”婉烟听后竟笑了起来,顿时变了个人似的。“我就说呢,何以生得这般俊俏!今日之事若是传出,我怕是会成为众人的笑柄了,呵呵……”
          “那个……婉烟?”见婉烟与先前判若两人,黄月英有着实一惊,莫非这馆场女子皆是此种性情,是在男子面前故作娇媚之相?想到此处,竟也觉得有趣。
          婉烟兀自笑了一阵子,握住黄月英的手道:“我只是为自己此举感到可笑罢了,我自谓阅人无数,没成想让你这小丫头蒙的好生烦恼……想来你也是一片痴心呢,方才我在台下端详了与你同行的几位,我且来猜猜,哪位是你意中那人?”她略作思量,惊喜道:“我知道了,是那位左面有刀疤的公子吧,那位公子方才站出为你说话了呢!”
          “刀疤怪人,替我说话?”黄月英摇摇头。“好姐姐,那人平日对我讨厌的很,又怎会出言帮我?”
          “怨我唬你不成?我就坐在台下呢!”婉烟笑道:“依我看,那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其实骨子里待人很是体贴呢……算了,且不论他,你倒说说你那位心上人吧。”
          “他……他是坐在你之前所言之人右边着青衫的那位呢。”黄月英说着,脸颊微微晕开一抹薄红。“刚才之水袖,也抛向了那人呢!”
          “原来是他,我怎么没有想到!”婉烟道:“我看你方才将那水袖掷向此人,着实一惊,如此举动,女子姿态尽显无疑,你不怕他看出端倪?”
          “姐姐所言极是,我舞至兴浓之时做出此举,未曾计得后果,现在想来,实在后悔不已。此事定会令他有所察觉,我怕是要功亏一篑了。”黄月英正说着,门外恰传来诸葛亮的声音——绢扇,你可在屋里?大家见你这么长时间还未下来,故让我来看看……他微声问道,音色轻缓温和。
          “是他!”黄月英看向婉烟。“这可如何是好,若是等下他当真问起此事,我应如何应对……”
          “哎,你先别急。”婉烟嘴角勾起一抹很妖冶的笑。“时机来的正好,我这有一个法子,可借此事彻底消除他的疑心……”她对黄月英耳语几句,黄月英听罢顿时满面绯红。“这…这如何使得……”
          “如此万全之策,推辞了有你后悔的,我尚肯陪你演这一出戏,你莫负了好意才是。”婉烟说罢,一把将罗幕拉下,衾褥掀起,复将身上衣物悉数褪下,散落于帘外。
          “绢扇,你若在里面,应我一句可好?”此时诸葛亮复向屋内喊话,语气略有焦虑,黄月不忍,几欲答复。
          “嘘——”婉烟急忙捂住她的嘴,复一把便将她的外衫扯了下来。
          “等等……”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这帘子既是合上的,哪里还好怕?”
          “我…我自己来……”
          婉烟见黄月英此时淡眉轻蹙,神情羞涩,那楚楚动人的表情让人觉得十分可爱,复与她道:“等会你不要出声,我来应付就好。”
          黄月英听罢微微颔首,心里十分不安。
          且说诸葛亮见屋内久唤未应,不免愈发担心起来,再次试探不见回应后,索性推门而入。“绢扇——”未及说出下文,只一刹那,眼前这光景便令他惊呆了——只见床榻边衣物散落遍地,紧合的罗帷帐中,有女子的喘息之声渐落,复听那女子大惊道:“黄公子,可是有人进来了!”
          却说那诸葛亮哪曾见得这般场面,自是惊慌无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逃也似的出了屋外……
          确定屋外没了动静,黄月英长舒了一口气道:“好姐姐,刚才真是紧张死我了。”言语里虽有抱怨婉烟行事草率之意,但心里却着实为她这精妙之计拍案叫绝。
          婉烟将外衫披在她身上道,拉起她的手,认真道:“我心里不解,你究竟是有何种苦衷,不能以真面目示他?”
          黄月英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与他原是自小有着婚约,只是素未谋面,后机缘至此得以相遇,因结绢扇之约。我情倾于他,试他一试,才知他以那婚约是不然的,故未曾将真实身份告知于他,只想如此番伴其身侧,其他诸事,还须从长计议。”
          “此番折腾,只为与他之当下,换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终了,若是得知他所慕非汝,亦心甘放弃,给他一个成全。”婉烟若有所思道:“可是被我说中了?”她见黄月英听罢低下头去,沉默不言,凑近一看,才知她已是泪眼朦胧。
          “傻丫头……”婉烟掏出绢帕,温柔的为她拭泪。“你若是信我,且听我一句——绢扇之约,与其换一个故事,不如换一生相许。”
          “此话怎讲?”
          “你现在不懂也罢,待情愈真,意愈切,你便愈发明晓自己真正所求,且如何争取。”婉烟莞尔一笑:“好了,你那友人们想来也等着急了,快将衣物穿好,见你那良人去吧!今日一逢,应是你我姐妹情分,无论日后如何,不要忘了我才是,念及我之时,自是可以来吴郡找我。”
          黄月英认为婉烟此言意味颇深,反复思量,亦未参透丝毫。此情形下,却也不及多问,只得匆匆告辞,寻那楼下诸人去了。且说那孟建在下面等的烦闷,原是打算待她下来好生埋怨一番,只是当真见了她后,竟感觉怒气全消,眼里尽是她方才翩翩起舞的模样了。黄月英见了他也不说话,环顾一番,竟未瞧见诸葛亮的身影,很是疑惑,遂问他道:“喂,死刀疤,怎么不见孔明?”
          孟建听罢心里很是不平。“哎你个娘娘腔,我和州平在下面等你这么久,你连声招呼都不打倒先关心起孔明来了!”复朝她做了个鬼脸道:“告诉你,我、不、知、道!”
          “公威,你这脾气何时能改?”崔钧扯了下孟建的衣袖,对黄月英无奈的笑道:“你也知公威一向如此,莫要放在心上,只是孔明打刚儿上去找过你,回来后便说有事先行,尚未及我们问他往何处呢!想必是什么临时要务,如今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先回厩置吧!”
          “州平所言极是,我们且在厩置等他。”黄月英嘴上应着,心里仍十分不解,想来此事未曾听孔明提及,如此匆忙,别是有什么原因才好。此时华灯初上,夜色微茫,她望见远处那芙蓉浦上烟雾弥漫,水面空灵,不禁心向往之。


          IP属地:黑龙江5楼2019-06-17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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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程浩大,明天继续(在时间夹缝中发文的某人)


            IP属地:黑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19-06-17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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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回 芙蓉浦月英吟诗 夏侯府子慊泼墨
              走至近前,才发现她正双目紧闭,若有所思,诸葛亮担心突然唤她会令其惊吓,故只是默默的于一旁看着,但见那月华如练,长烟千里。
              “清清月华作薄雾,习习夜风化残烟。芙蓉也忆故亭梦,恋君心似六月天。”她轻轻吟着,不觉竟落下泪来,蓦然回首,只见苍茫夜色中他的身影,那素袖随风轻拂,深深拨动着她的心弦。“孔明?”
              “绢扇……”他咳嗽了两声。
              “嗯……”她抬起清澈的双眼,未晞的泪痕在月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绢扇…那个…那时我见你久唤未应…担心出了什么事…故推门看看……呵呵…真是抱歉啊…打扰你了……绝对无意…绝对无意……那个……你没事吧?”
              她见他说这番话时低着头,完全不看她的眼睛,愈发觉得此人率真可爱,竟不觉露出微笑,轻声道:“孔明,谢谢你,如此为我挂念,实在感激不胜,哪里还有怨言?”又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此生交得你这样的朋友,也不枉人世走一遭。”
              他抬起头,看见月光下她时起时落的发丝,那握于手中的绢扇,似也沾染了芙蓉的芬芳。此刻他觉得她是那样与众不同的人——月是她的名字,月是她的一生。
              既二人回了厩置,次日一早,有人通报黄月英说有客来访,她心里疑惑,自己生平初来吴郡,不曾结交故知,哪里惹得友人前来拜访。向外望了一眼,才知那楼下站着的竟是娉婷楼的老妇,仍是那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不知老人家找在下,所为何事?”她绢扇一开,笑意盈盈的问道。
              “黄公子……”你老妇见她风度翩翩的走下楼,欲言又止状道:“实在不知如何向公子开口……”
              “但说无碍。”
              “是那夏侯老爷……昨日于宾客之中观罢水袖之舞,非要…非要请这‘绢扇姑娘’今日到府上献舞酬客……老身推辞不过,只好赔了这老脸,前来请求公子……”
              “等等,我明白了。你是要我再扮女装,去夏侯府献舞?”黄月英略作思索。“若是,我说不许呢?”
              只见那老妇顿时变了脸色,慌张道:“公子莫出此言,莫出此言!可知那夏侯政夏侯老爷有当朝丞相曹操依仗,在吴郡可谓呼风唤雨,实非一般人物,人脉通达,连那郡守大人也要赏几分薄面,娉婷楼是万万得罪不起。”
              “如此,便直说了我是男子一事,也算个了当!”
              “坚决不可啊黄公子,若是被外人传出娉婷楼以男充女,那便是名誉扫地,颜面无存了。”老妇焦灼万分,言辞恳切道:“只是献舞而已,筵席结束后夏侯老爷便会遣人将公子送回,绝不会为难公子。俗言送佛送到西,公子仁义,断不会视死不救,恳求公子应了老身这不情之请,他日当做牛做马报答公子。”
              “这……”她心善,诚感无法推辞,况自己既尝习武学,权可自保,思虑再三道:“好吧……只是,断不会有下次。”
              “多谢黄公子,多谢!”那老妇激动的热泪盈眶。“事不宜迟,请公子随我回娉婷楼准备。”
              “且慢,待我告知同行几位,也好不让他们担心。”黄月英说罢,转与楼上将事情原委讲与孟建崔钧。许是夜饮之故,诸葛亮尚在熟睡之中,,孟建敲欲其房门叫醒,却被她一把拦下来道:“此事千万不可讲与孔明,孔明平素心思细腻,思虑过多,若是得知此事,不免又会担心。你们且先瞒着他,若他醒后问起我来,便说我临时有事去办。”
              如是黄月英作别了二人,随那老妇去娉婷楼准备一番,便匆匆赶往夏侯府了。她坐于轿中,有随行舞女乐匠数十,行至府外,怎料被守门的家丁拦了下来——老爷吩咐,只须绢扇一人进府。
              老妇见状忙上前笑迎道:“爷儿,这是作甚,殊不知这水袖之舞须多人配合方尽显其中玄妙,芙蓉出水,没这片片莲叶点缀哪成。劳烦这位爷儿捎个信儿,看可否让夏侯老爷通融一下。”
              那人瞧都不瞧老妇一眼,重复道:“老爷吩咐,只须绢扇一人进府。”
              “莫要在此处耽搁,独舞亦无妨。”只见黄月英走下轿来,白裳依旧,清颜如雪。那门守见了分明也是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想着带路。
              且说这夏侯府果真名不虚传,构造布局皆极为讲究,彷如园林一般,庄严之余,更有奇异景色。稀罕石头随处可见,嶙峋假山参差错落,雕工精致,奇花异草繁茂之处,尚有泠泠清泉流过,美不胜收。未及黄月英赏尽这园中美景,已是被带到了正堂前,分立左右两侧的部曲二人将门拉开,待她云步轻挪。
              原以为豪绅宴客,会是何种骄奢场面,四下望见,却只见一人端坐中央面色威仪,肃气逼人。
              “小女子绢扇,见过夏侯老爷。”她微微颔首,并不抬头看他。“听闻老爷今日设宴,怎么不见了宾客?”
              夏侯政听罢一笑。“怎么,难道老夫不算宾客,不配你一舞不成?”
              “不敢。”她见眼下这情形奇怪,却一时看不出端倪,心中不安,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夏侯老爷既只许绢扇一人进府,又为何不招来府上乐工?这没了丝竹之声,让我如何与老爷献舞?”
              “今日这里应是你我二人,否则坏了老夫的兴致。且论舞乐随心,音律自在心中,我倒要看看,这没了音律迎合,绢扇姑娘尚能否将这水袖舞得出神入化。”
              “如此,这厢献丑了。”她原是造诣极高,此番亦是难不倒她,话音落,舞步起。她玉足轻旋,水袖乱舞,飘逸得犹如漫天轻盈的雪花,一头长发倾泻而下,长眉,妙目,手指,腰肢,最是那回眸一笑。虽无丝竹之乐,却有腰隙环佩如铃声繁响,承接细步,胜似天籁之音。
              一曲舞毕,夏侯政起身拍掌。“拍逢律合,灵动洒脱,看来老夫没有看错人……今日你就留在府上。”
              “多谢夏侯老爷盛赞,老爷美意,绢扇心领,只是今日断不会在此久留。”她心中惶恐,生怕夏侯政强意留她于府,索性快刀斩麻,态度十分坚决。“恕小女子无礼,告辞。”说罢,推门而出。熟料那两个部曲以迅雷之势挡在她的面前,她不屑的笑道:“想拦我,就凭你们?”话音未落,她绢扇轻合,出手如风,三两下便把二人撂倒在地。那夏侯政从始至终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脸上挂着令人不解的笑容。
              “我自认为武艺不精,比之你二人这种程度也敢来献丑,心里实在宽慰。”她说罢拍拍身上的尘土,也不回头,大步跨出了正堂。
              “月英,你当真辜负老夫一番好意……”
              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心里一颤,不料此人竟知晓她身份——且放下被孔明得知实情不说,若是被外面的人说黄承彦的女儿在娉婷楼这种场馆之地作舞妓,黄家的声誉岂不是毁在自己手里,他日更有何面目去见父亲。想到此处,只觉得心乱如麻,方寸大乱,瞬时移步过去,三尺水袖已勒在夏侯政颈上。“你究竟是何人,怎会得知我真实姓字?听着,老匹夫,你最好不要将我是黄家小姐一事宣扬出去。”
              “哈哈哈…”只闻夏侯政大笑一声,未及她着意回手就是一掌,她顿时感到肩膀像要撕裂开来,向后退了几尺远。
              “干脆敏捷,果断利落,你师傅果然没白疼你。”夏侯政笑道:“只可惜,差了点缜密。”
              她左手捂肩,右手指着他道:“你…到底是何人?”
              “看来你是当真记不得了,也罢,要问,还需问问你随身带着的那把扇子,说起来,原是当年我赠与你师傅之物。”
              她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大惊道:“莫非…莫非你是当年常上山找师傅下棋的那位友人?”
              “哈哈哈…”夏侯政笑道:“想来那时你方有桌案这般高,眉眼亦尚未舒展,只是这把绢扇,我昨日在台下便一眼认出,且犹是你骨子里天生的那股傲气,任何时老夫都不会看错。”
              “你既与师傅有交情,何故为难我至斯?”
              “老夫只是想请黄小姐于府上暂住几日,我与你师傅多年未见,自是很关心他的诸事,请与小姐一叙;又况我与你父亲黄承彦先生也算旧识,你既来吴郡,礼节上总该好好招待才是。”
              “既是如此,你先前出招为何如此之重?”
              “呵呵…是黄小姐威胁老夫在先,又怎好埋怨老夫下手太重?况且,你心里自是知道,方才那一记并不碍事,只需稍事休息便可调养,想来不是偏要给老夫冠上个‘无礼’之名吧!”
              黄月英觉得眼前这老家伙很是奸诈,一时间也弄不懂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只能佯装恭顺应道:“承蒙夏侯老爷如此礼遇,月英便在府上打扰几日了。只是老爷务必记得,今日在这里同您说话的,只是娉婷楼的‘绢扇姑娘’。”
              “哈哈哈…好!好!”那夏侯政对她的伶俐甚是欣喜,脸上乐开了花。随即叫来总管将黄月英安置在厢房曰「兰心斋」,待一切打点好后,已是暮色时分,又吩咐丫鬟好生照料,方才离去。
              那丫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皮肤雪白细腻,面如樱桃般红润饱满,行走时脚腕间缨络碰撞,发出极悦耳的声响。黄月英觉得她很是可爱,虽和自己年龄相仿,却更多了份少女应有的纯真无邪,令人好生羡慕,盯着她硬是看了好一会儿。
              她见黄月英盯着自己看,不免有些羞涩,目光躲闪起来,黄月英将她轻唤到身边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回姑娘的话,叫如月,十三了。”如月答话时偷偷看了黄月英一眼,见她眉目清秀,气质婉丽,觉得十分亲切。
              “那便是如月妹妹了。”想到自己的名字也有‘月’字,她更加怜爱,遂轻轻将如月的手握住。“想不到夏侯府这样的权贵之地,也有你这般不食烟火的可人。你大可不必拘束,坦诚相待我才宽心呢!”
              “嗯……”如月微微点了头,神态也较先前舒缓。“还未得知绢扇姐姐有何吩咐?”
              方才一事,令她此刻心里烦闷的很,正想出去转转散心,遂答道:“吩咐倒算不成,只是我见这夏侯府布局颇为讲究,景色甚是宜人,我素爱观赏景致,也请妹妹指点个好去处,好叫我一饱眼福。”
              如月略作思索道:“想必就是那里了!听闻青衿园奇景甚多,且以这日落时分为最。如月身为下人,本不许进入园内,故未尝有幸得见。姐姐只需自此处东行百步,见了那刻字的石碑便是了。”
              「青衿园」。她在心里默念,认为取得定是那“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之意,未及多想,便饶有兴致的往那青衿园去了。
              东行百步,始嗅得幽香阵阵,沁入心脾,正值此黄昏之时,满园余晖斜洒,竟一时虚实难辨,绮丽万分。恍惚望去,那夕照之中隐约一挺拔身影,披万丈柔光在肩,笔走龙蛇,于案前挥毫泼墨。
              她蹑足前行,那背影愈发清晰,只见那人身长八尺,一袭竹色衣衫,腰间系着昆仑青玉,风采昂然。
              “青青子佩鸣心海,原是伊人蹑足来。姑娘所佩,可是弘川县的灵璧墨玉。”
              她甚是惊异,只凭声音即可准确辨玉之人,她平生还是头一次遇到,遂对着那背影吟道:“心海本应识良玉,何须伊人蹑足来?公子也是爱玉之人呢。”
              他听罢一笑,只顾细细端详着案上书成之字,也不回头。“姑娘如何称呼,且问为何会在夏侯府上?”
              “小女子绢扇,幸得夏侯老爷之命献舞府上。还未请教公子姓字?”
              “在下侯良,字子慊,是夏侯老爷的门客。”只见他将案上卷轴轻轻卷起,转过身来递与她,浅笑道:“陋字一幅,权当见面之礼,还请姑娘笑纳。”
              黄月英见此人棱角分明,秀美异常,举手投足间尽显翩翩君子之风度,温良谦和。她接过卷轴打开来看,见上面所书正式诗三百中「子衿」一首——笔势开张,雄放洒脱,浑厚深沉。赞佩不已道:“真真一笔好字,想来是我迄今所见之最了!”
              “不敢当,还未请姑娘雅正。”
              “一知半解,哪里敢妄加指点,侯公子习得一手好字,小女子羡慕不已,公子若有闲暇,请容我多请教了。”
              “哪里的话,若是姑娘喜好,在下自是乐意奉陪。”他抬头观望道:“如今天色已暗,还请姑娘明日来这青衿园一见,是时良自会在此等候。”
              黄月英见侯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飘飘然有经纶之气,以其是贤能之人,遂欣然答应。


              IP属地:黑龙江8楼2019-06-18 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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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 青衿园书成芳心乱 玉露庭剑舞月光寒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黄月英手执新书成之字赴约青衿园之时,侯良早已备好纸笔在此等候,见她春风桃面,纤足清尘而来,脸上也不觉露出温柔的笑容。“姑娘有心,这字也幸得惜字之人。”
                她浅笑道:“今早方书成一幅,还请侯公子指教了。”说罢将手中卷轴轻启开来,那点点墨迹似于清风相承,于纸上跃然飞舞,隽秀婉约。
                “绢纱繁纷透棂亮,扇影翩跹舞月明。好字,好诗!”他露出惊异的表情,再三低吟,与她道:“此诗藏首‘绢扇’二字,实在妙不可言,且笔势含蓄,字迹工整雅致,别有一番韵律。”
                “侯公子过奖。”她笑道:“小女子于书法上造诣颇浅,知解甚少,自知陷陋百般,公子莫虚言才是。”
                “呵呵呵……绢扇姑娘谦虚了,姑娘笔风细腻,雍容大度,不似通俗之作。尤是这‘亮’‘明’二字,圆润纤细,柔美之极,足见用心之湛。”
                岂料侯良所言正中她心中之事,此‘亮’‘明’二字,原是有那诸葛亮字孔明者的姓字,用情极深,已是自然。“公子抬举,我素来运笔古板,总觉得少了份洒脱,昨日细细观研公子之作,可见磅礴大气,飘逸潇洒,有惊龙浮云之势,着实向往之至,还请公子见教。”
                “若得字之神韵,最讲究起笔之藏露,运笔之迟速,转折之方圆及收笔之锐钝,拿这‘明’字而言,‘日’字为旁,应显精致不苟,而‘月’字之收笔,若是收的太紧,则有失豪放,让人感到拘囿,若是放的太松,又有失大度。此外,‘日’‘月’之罅隙若是过疏,则显得有意无法。”他说着,提笔书出一个‘明’字,她仔细观察,果然张弛有度,遒劲森严,惊蛇走虺,似骤雨狂风。“这‘明’字笔势飞动,意绪狂放,又不失雅致,有仙人之风骨。不知侯公子可否赠与绢扇,日后依样临摹,也沾染些虚玄灵动之气。”
                “当然。”他浅笑道:“看得出来,绢扇姑娘对这‘明’字情有独钟呢。”
                “惜字如惜人,既是如此,这字便也多情了。”她道出此言,心中不胜酸涩,只觉得万千情愫萦上心头,都为那一个‘明’字。她将头轻轻低下,鬓间的长发安静的垂下来。他看不清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她的语气那样清淡,像烟絮般随风散了。
                是日,二人畅谈书法之道,挥毫无数,投缘非常。
                黄昏之时黄月英方携着侯良所书一副‘明’字回到兰心斋,如月见她神采奕奕,情绪盎然,愈发美丽动人。不禁与她感叹道:“绢扇姑娘真是个冰清玉洁的美人,又如此才情,我家公子真是好眼光呢……”
                “等等——”她有些诧异:“此言何意?”
                “绢扇姑娘不会还不知道吧,那日我家公子随老爷去娉婷楼观舞,一眼中意了姑娘,这才把姑娘接到府上。”
                “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呢,料想这几日府上便会打点上下,筹备公子与姑娘的婚事了。”
                她听罢,心想世间竟有这等不可理喻之事,遂问道:“夏侯老爷现在何处?”
                “这个时辰……应是在书房…青衿园南面的那个便是。”
                她闻后二话不说,起身直奔书房,欲问究竟。既至,也不待人通报。只管硬闯进去,只见那夏侯政手执一纸书卷,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走上前去,开门见山道:“月英有一事相问,请夏侯老爷如实答复——敢问夏侯老爷让月英留在府上,究竟所为何事?”
                夏侯政转过身来,神色从容道:“想必是从下人那里听说了什么?也罢,老夫正不知如何与你说起此事,既然如此,告诉你也无妨。我知你自幼品性高洁,不仅习得武学,且通晓音律,才华样貌皆可与我儿相称,故欲成你二人百年之好。如今已遣人将聘礼送往沔阳,不日送到贵府。”
                她一听事实果真如此,自是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夏侯老狐狸,我当你打得什么如意算盘,我堂堂黄家大小姐的终身大事,岂容你这互不相干老匹夫决定?”
                “哈哈哈……笑话!”他桌案一拍:“能与夏侯府结姻本是你黄家高攀,这点想必黄小姐自是很清楚。你若应了,他日夏侯府迎娶便是娉婷楼的‘绢扇姑娘’,否则今日从这里走出去的,便是给人当舞妓的黄家小姐了……我说,黄小姐意下如何?”说着又是一副洋洋得意模样。
                “你…”她出招上前,竟被夏侯政早有察觉,一着擒拿手便控制得她无法动弹,笑道:“别忘了,就是你师傅也与我难分高下。”
                “你放开我!”她愤怒道:“夏侯政,你死心吧,我已有婚约在身,我爹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噢?”夏侯政笑道:“与你有婚约的那个人可是襄阳的诸葛亮?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之人,究竟有什么才能可与小姐这样的女子相配,我倒要遣人去好好问候……”他说着,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卑鄙!”她心急如焚:“你休想动孔明一根汗毛!”
                “哈哈哈……这就要看…小姐你的表现了……”夏侯政笑道:“黄小姐是识时务之人,孰轻孰重,还请慎心权衡……来人,送绢扇姑娘回兰心斋。”
                黄月英无力与夏侯政僵持,被其近近卫几人送回房内,心中苦闷不已。未成想吴郡之行竟这番遭遇,后悔莫及。说来虽早已料到那夏侯政心怀莫测,也未料得竟是如此目的,如今身系黄家声誉与孔明安危,已然是别无选择。又一想此后种种,更觉得痛苦万分,进退两难。只是默默流泪至夜,眼前旧景悉数浮现,令人不堪入睡。辗转反侧中,隐约闻有剑器之声传来,她原以是自己恍惚听错,竟觉得声音愈发清晰,一时好奇遂起身踱出兰心斋。
                只见外面夜色凄清,月光冷艳。树影婆娑作响,似与夜风相戏,摇曳生情。剑器之声时有传来,她寻声向行,不数步,忽见景色瑰异,曲径通幽,仿佛置身陌生之地,另有石碑上书‘玉露庭’三字。越过一片丛影望去,只见淡白月光下,一人正拔剑起舞,伏如虎卧,起如龙跳,似夜色中一抹翩跹青影,在半空中划出灵动的弧线。庭下空明如积水,剑气惊落之翠叶,剑刃剥离之寒光,皆成漫天飞舞之姿萦其左右,风聚竹啸,神韵天成。
                身落剑收,那人与她的方向道:“若是友人,请出来一聚。”
                她自墨色的丛影中缓缓走到他面前,只见幽静月光之照映下他的面容愈发显得瘦硬秀美,豪丽峭拔。“猜不出子慊竟是习武之人,若非亲眼所见,真是不敢相信。”
                “原来是绢扇,值此深夜来此玉露庭,我当是何人。”他依旧温婉淑均,谦和有礼,与方才舞剑之态相去千里。“自幼随家父习武,武艺浅陋,让绢扇见笑了。只是不知绢扇深夜不寐,因是何事?”
                她深深叹了口气,环视四周凄凉景色,兀自吟道:“一刃愁绪听剑雨,玉露似泪沾衣衫。春光不知惜妾意,尤恐相逢泪已干。玄机暗藏夏侯府,进退维谷实两难。料得从此沔南夜,冰心如月隔云端。”
                “此诗乍听抒发相思之苦,实则感慨身世飘零,细细嚼味,竟觉得此二者相互渗杂,难分难舍。”
                “事与愿违,若是将就,则会一生遗恨;强逆为之,怕会玉石俱焚……”他见她目光涣散,心事重重,生出一丝心疼,虽觉得对她不起,却又不好出言安慰,唯有沉默。只听她道:“痴人痴语,子慊莫要放在心上……这里寒气太重,就先告辞了。”
                望她背影远去,他心中五味杂陈,回想她方才所吟诗句,竟似心上刺青,字字入骨。
                且说黄月英踏着月色归往兰心斋,见屋外立着一个人影儿,提着胆子走近去看,才知是那如月,遂问道:“这么晚了,妹妹可是来找我的?”
                如月摇头道:“只是起夜路过此处,见绢扇姐姐房门开着,疑是忘了,故来看看……姐姐方才去哪儿了?”
                “让妹妹费心了,之前听闻剑器之声,遂寻声至玉露庭,原是侯公子在舞剑。”
                “侯公子?”如月一脸疑惑道:“哪个是侯公子?”
                见如月若此反应,她一时间竟察觉事情有所蹊跷:“你家老爷座上可是有一位叫侯良的门客?”
                “怪了…如月从未听说此人……侯良…侯良…”如月兀自念了几遍,大惊道:“莫非…莫非是他……问姐姐一句…那人身上可是系着那稀罕的昆仑青玉?”
                她微微怔了一下:“……不知妹妹所言之人,姓甚名谁?”
                “是夏侯良夏侯公子。”
                她心里一沉,觉得如月的话音于耳畔久久回旋,不能散去。


                IP属地:黑龙江9楼2019-06-18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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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回 公瑾义探夏侯府 子慊情诉兰心斋
                  且说近来有黄月英去夏侯府一事,孟建与崔钧见两日已过,眼下很是焦急,又不能与诸葛亮商量,只得终日忧心忡忡,暗想对策。只是那诸葛亮素来心思缜细,见二人此般魂不守舍,神色慌张,怎能不生疑心。是日早饭之时,终于按捺不住,遂问他二人道:“你们可是有事情瞒着我?”
                  “这……”崔钧刚欲回答,便被孟建抢过话道:“孔明你这疑心病又犯了,想来我们有何事好隐瞒的?”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的话,我且问你,绢扇究竟去了何处?”他见孟建一怔,不能马上回答,自是证实了自己先前猜测,遂与崔钧道:“州平,你来说吧。”
                  崔钧见此时已瞒他不住,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只好以实相告,硕兄以‘娉婷楼绢扇’之名,到夏侯府酬客献舞去了。如今…如今已两日未归。”
                  “什么?”诸葛亮拍案而起,屋内顿时安静异常,孟建见状忙将他拉回座位,复与众人赔礼。万般无奈之下,决定将实情告知与他。“孔明,说来我和州平并非有意瞒你,只是那娘娘腔走时千叮万嘱,叫我们不得让你知晓此事,所以…”
                  “不用说了。”诸葛亮焦急道:“可是随娉婷楼那老妇去的?”
                  二人点头,复听诸葛亮道:“如此,我这就去娉婷楼,把事情问个清楚。”说罢搁下碗筷,急步欲走,又突然似想起什么是的,从袖中取出一枚白玉,递与孟建道:“你和州平这就去问芙蕖馆的伙计打听一个叫周瑜的人,见到此人后把这白玉交给他,请他速随你二人回厩置等我。”他安排好一切,又问人借了马,快马加鞭往那娉婷楼去了。
                  马不停蹄,刻不迟缓。既至娉婷楼,不料被告知那老妇有事外出,诸葛亮焦急等待,过了晌午,方见其迟迟归来。他二话不说,上前问那老妇道:“你可知黄公子现在何处?”
                  老妇被他问得一惊:“两日前去了夏侯府,与夏侯老爷说好筵席结束便送他回娉婷楼,我见黄公子未到此处,以是直接回了厩置找尔等去了。莫非……”她说到此处,复看了看诸葛亮不安的神情道:“莫非黄公子尚未得归?”
                  “你……唉……”他听罢顿足道:“世间可有如此糊涂之人!你明知绢扇是男子,还将他送往夏侯府,若是被人发现……”
                  “只是那夏侯老爷答应的好好的,岂知突然变了心思。”老妇道:“都怪我不是,思虑不周……事已至此,公子就算将老身千刀万剐亦无济于事,如今还请想想办法,看如何救黄公子出来。”
                  诸葛亮道:“在下并没有为难老人家的意思,只是方才救人心切,实不冷静。事不宜迟,眼下还是先想对策——早就听闻夏侯政依仗权贵,称霸一方,恰是我在吴郡结识一位交通豪强的友人,如此,也好找些门路。”
                  “黄公子为娉婷楼铤而走险,若是有什么差池,老身心里悔恨,势必一生难安……”那老妇说罢,掩面涕泪。“幸是公子通达事理,非冲动鲁莽之人,实在万分感激。若有什么帮得上忙的,请公子尽管使唤。”
                  诸葛亮道:“罢了,想来老人家若知今日,当初断不会那般作为。时候不早,我这就回去同那友人共商对策。”遂辞别了老妇,驰返厩置去了。
                  既归,已是傍晚,周瑜等人已在厩置等候多时,诸葛亮见了周瑜,一时不知如何说起,只是长叹不止。
                  见状,周瑜道:“孔明兄莫要着急,方才二位仁兄已将事情始末转述与我,这救黄公子于夏侯府一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听闻周瑜后面几字,诸葛亮立刻提起精神道:“想来……公瑾兄已是想到什么对策?”
                  “我与那夏侯老头素有交情,如此,我这倒是有一计……”说着对诸葛亮耳语几句,只见诸葛亮听罢愁容渐展,不觉露出微笑:“嗯,此计甚妙!”他说着,语气又凝重起来。“只是得君此番出手相救,亮实在无以为报…”
                  “孔明兄何出此言?”周瑜笑道:“一计换一计,你我互不相欠。”遂拿出那白玉道:“有此玉为约,自是肝胆相照。”
                  话音落,四目相视,二人会心一笑。孟建与崔钧一时摸不透这二人的心思,但见那周瑜亦是豪杰之士,便想此事终是有了着落。尤是那梦公威,平日里貌似与黄月英诸多不合,实是心口不一罢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自是夙夜兴叹,担忧不已,听闻周瑜所言,心里便踏实了许多。
                  次日一早,便不见了周瑜与诸葛亮,孟建入周瑜房中,只见案上放着一个锦囊,附有字条一张:“子时已过若仍未见归,则拆开来看。”他收起锦囊,出门去找崔钧,恰撞见崔钧出来,手上亦有一锦囊并着字条,二人一对,竟与周瑜所书内容相同。崔钧道:“这是从孔明房中找到的。”孟建听罢一笑,感叹道:“此二人实乃心意相通!”
                  且说此时诸葛亮与周瑜并辔齐驰,早往那夏侯府去了。路上诸葛亮问道:“公瑾昨日为何不将此行告知公威州平,也免得他们担忧。”
                  周瑜道:“我见公威兄是性急之人,得知此行定会要求与你我同往,如此个性刚直且救人心切,若是被那老奸巨猾的夏侯政看出什么破绽,自是不好收场。我今早已留了锦囊与他二人,孔明兄大可放心。”
                  诸葛亮道:“说来我也于房中留了锦囊,不知公瑾兄……”他稍作停顿,复二人同时道出锦囊中所书之字,仰天大笑,纵马驰骋。
                  既至夏侯府,二人同时下马,只听里面那人通报道:“快去禀告夏侯老爷,周公子来了。”随后二人同府上的侍从入府,至侧厅,只见夏侯政华服衣冠,笑目相迎。“公瑾近来可好?”
                  周瑜作揖,恭敬答道:“承蒙夏侯老爷关照,万事安好。想来多日未来拜见,心中甚是挂念。”
                  “呵呵呵……公瑾诸事冗杂,还不忘惦念老夫,甚感欣喜。”说罢看向一旁的诸葛亮。“这位公子是……?”
                  “是我一远房表弟,前几日来吴郡投靠于我。”周瑜道:“因素来对奇花异卉颇有研究,听闻夏侯老爷府上珍园甚多,故随瑜来此以开眼界,也好沾染些老爷的德行。乡下人不懂规矩,还请老爷担待。”
                  “噢?”夏侯政笑道:“公瑾的兄弟便是我夏侯政的朋友,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诸葛亮道:“在下葛子月,夏侯老爷,幸会。”
                  夏侯政上下打量他一番,欣喜道:“好,果真一表人才!你二人今日就留在府上,多日未见,老夫正有要事同公瑾说,还有葛公子,老夫这就带你观赏府上诸园,这花花草草,惹得葛公子这样的才俊相惜,也是修来的福气,请。

                  “老爷且慢。”周瑜上前,拦住夏侯政道:“想来这府中上上下下都须老爷亲自打点,怎好教您屈身陪这闲散之人胡闹,又况我这乡下表弟奇怪行为甚多,怕是会让老爷见笑。瑜素来悉知府内情况,就请让我随他同往吧!”
                  夏侯政听罢停顿了一下,略作思索,笑道:“也好,恰是账房那里有笔账要我过去看看,公瑾就代我陪同葛公子吧。”示意之后,便辞别了瑜亮二人。
                  周瑜见四下人等皆已散去,与诸葛亮道:“甚好,夏侯老头中计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寻黄公子的下落。”诸葛亮见事情如此顺利,自是深感欣喜,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夏侯政的身上似有一种虚实难测的阴诈之气,又恐是自己多虑,便也不做深想。


                  IP属地:黑龙江10楼2019-06-18 0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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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那黄月英被困夏侯府维今四日,近来诸事已使她身心疲倦,痛苦不堪。此番又得知侯良身藏玄机,欲找机会问其是非,却自玉露庭那夜起再未见过其人。郁结苦闷添塞胸臆,唯将千端万绪付与瑶琴,所奏正是那日清茗院弹过的曲子,忽闻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足音,未及起身去看究竟,就只见那瑜亮二人闯了进来。
                    此时黄月英黛眉云鬓,青丝墨染,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朵碧桃,鹅黄色的碧霞罗绣着点点粉扇,皎白烟纱裙逶迤拖地,美得轻盈无瑕。那周瑜见了黄月英眼下这副姿态,心想难怪孔明会误当他作女子了。
                    却说黄月英不曾想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大惊道:“孔明,周公子,你们为何在此处?”
                    诸葛亮道:“从公威那里得知实情,便随公瑾一同来到夏侯府,听闻此琴音,遂知你在此处,不知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黄月英轻轻摇头,叹息道:“我没事。原是不想让让你知道此事,又让你劳心了。”复与周瑜道:“将周公子牵扯进此事,实在不忍。”
                    周瑜道:“朋友有难,周某自当竭力相助,黄公子这样说是见外了。事不宜迟,我且去门外守着,待孔明兄将事情始末述与黄公子。”遂出。
                    诸葛亮与黄月英道:“我与公瑾已想好对策救你出去,今日子时,我们于此处会合,绳索已经备好,就从东院幽僻之处越墙出去,到时会有公瑾安排妥当的车马前来接应…”
                    “不行,此举实在冒险,若是被人发现,只会连累了你们。”黄月英低下头去:“而且…而且我不能随你们走。”
                    诸葛亮大惊道:“为何?难道要等到你这男子身份败露不成?”
                    “你不会明白的……”黄月英转过身去,不再看他的目光。
                    “我明白,你是怕连累我和公瑾。”诸葛亮道:“绢扇,公瑾已打点好一切,断不会出什么差池。避此不谈,且论你我既是知己,怎有旁观你陷于水火的道理?”
                    “并非如此…”黄月英说着,被一声刺耳的门响打断,只见周瑜匆忙进来道:“有人往这边来了。”
                    诸葛亮道:“事情紧急,绢扇,切记今日子时三刻,我定会救你出去。”说罢随周瑜仓皇而走。
                    “等等,万万不可……”黄月英急忙追了出去,却已不见二人踪影,且说那周瑜悉知夏侯府地形,这会儿应是带诸葛亮从哪条通幽小径暗中走了,唯留下她站在兰心斋外四下张望。此时她心急如焚,生怕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想来若是就此逃走,后果不堪想象,如今须尽快找到瑜亮二人,设法说服才行。
                    “绢扇——”忽听身后有人唤她,那声音是从兰心斋后传来。
                    黄月英回头,见他玄衣如夜,大氅临风,尤是腰际配着的昆仑青玉,格外引入注目。“呵,是你,我原当你作君子,不成想也作此等小人行迹,真是令我刮目相待了,夏侯公子。”她把重音咬在‘夏侯公子’几字,听来十分刺耳。
                    只见他嘴角微微抽搐一下,缓缓道:“绢扇,你可否听我解释…”
                    “有何好解释?”她打断道:“你表面骗我说是夏侯府上的门客,与我结识;暗中又同你父亲串通逼婚,如此阴险的伎俩,竟也想得出来…”
                    “非也!”他低吼一声,一改往日温润谦恭之态,目光也锐利起来:“一切并非绢扇你所想那般……那日随家父去娉婷楼观舞,哪里想到遇上绢扇你这样的奇女子,起初倾慕你舞袖之姿,被家父看透心思,方知其与令师是故友。家父亦欣赏汝之德行,欲成这门亲事,遂把绢扇你接至府上。良量度汝之于此事颇感不满,生怕惹你厌恶,故不敢以实相告,实非与家父串通,有意隐瞒……”
                    她听罢嗤笑一声:“你单是喜好这水袖之舞,并不了解我为人,以此决定终生大事,岂不荒唐?”
                    “时至今日,你又怎会不明白我的心意,良玉心海,绢扇藏首,庭月寄情……短短几日,却足见一人情趣之高下,品性之优劣。若你早知我是夏侯良,断不会有近日诸事,隐姓相告,是以托付真性情。”他将目光看向远处,若有所思,良久,与她道:“我只问你一句,是否愿以心海一试良玉,共鸣此生?”
                    听闻他一席话,她甚感意料之外,一时不知心里是何种滋味,只答道:“我心中既有一张瑶琴,已容不下良玉了。”
                    他顿时心领神会,深深的叹口气道:“如此,便随那琴音去吧……说来,方才你们所言之事我悉听见了,虽不知是有什么把柄落于家父手中,让你为难至此,但大可不必因此有所顾虑,家父那边,尔等成功脱身后我自会竭力劝解……若是不信,良愿在此立誓。”
                    见他言辞恳切,句句真情,她想来原是错怪于他,心里实在惭愧:“绢扇薄幸,辜负子慊你一番情意,如此眷顾,但求来世相还。”
                    “缘分太浅,自是不能强求,想来成人之美,未成不是一件美差。”他说着,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道:“说来你们今夜从东院越墙实是周全之举不假,若是换从别处,则路途崎岖,车马不行不论,又十分艰险……只是东院每晚应是有家父的近卫巡夜,务必多加小心……”语毕,作欲言又止状,似还欲说些什么,无奈只长叹一声,匆匆告辞。
                    她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不忍,与他道:“子慊,以你的家世及才学,他日定有绝世风华之女子相配,所谓佳偶天成。”
                    他听罢停下脚步,沉思片刻道:“若非瑶琴先入为主,你心中可否为良玉留得一席之地?”此话一出,他便悉心听闻她的反应,见她半天未作答复,似思虑一阵,遂深深叹息道:“良玉只佩惜玉之人,即是玉石俱焚,尚存石焚刃暖,此绝代风华之所不及;倘某天瑶琴弦断,且待伊人来寻,一试良玉之音,告辞。”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她生平未见过如此痴情之人,思量这良玉于绢扇的思忆,丝毫不逊于绢扇于瑶琴的深情。想到此处,只觉得世事无常,总是缘分作祟,徒添怅惘。遥望玄衣远去,感慨顿生,不禁潸然泪下。


                    IP属地:黑龙江11楼2019-06-18 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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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回 释佳人子慊请罪 念慈母公威归乡
                      灯影摇曳,皎月当空,屋内静的出奇,但闻落子之声时间时歇。夏侯政手起棋落,疏髯轻捋,笑道:“子月,你输了。”诸葛亮起身作揖,恭敬道:“夏侯老爷棋技超群,晚辈心服口服。”
                      “哈哈哈……运气罢了。”夏侯政道:“此盘从酉时下到现在,想你也该倦了,如今天色已晚,你且与公瑾于北院将就一晚,待明日再容你我长谈。”
                      诸葛亮思量着既是亥时已过,匆忙辞别了夏侯政,跟着府内侍从回了北院。既至,见了周瑜,二人复商量今夜子时之事,筹谋再三,不敢马虎丝毫。
                      子时三刻,夜色苍幽,瑜亮二人趁着夜色潜行至兰心斋,此时黄月英已打点完毕,二话不说随了二人往东院那幽僻之处去了。她心里疑惑,夏侯良曾告知说东院有夏侯政的近卫巡夜,可此时却偏偏不见一个人影儿,本想同诸葛亮说起此事,但见周瑜已搭好绳索,想来应是自己多虑,如今脱身在即,自是没有说的必要。且说东院墙矮,又因年久之故,已是略有倾颓,极易攀越,既三人相继翻出,也总算舒了一口气。
                      却说周瑜四下张望,却不见了安排来接应的车马,略一思量,大惊道:“不好!”话音刚落,只见北方火光通亮,人影杂乱,有手执火把者数十,正来势汹汹往此处追来。周瑜见势不妙,带着诸葛亮、黄月英二人往南方树林跑去,不料夏侯政带着一群部曲忽从西方骑马窜出,拦住去路,如此前后夹合,将三人困于其间。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三人一时间乱了阵脚,只听夏侯政仰天大笑,指着诸葛亮道:“哼,葛子月?我看是诸葛孔明吧!以为这点小伎俩能骗过老夫!方才那盘棋,后期棋法错乱,调度无方,可见下棋之人心绪不宁,焦虑无主,可是眼见时辰到了不好脱身所至?”复转与周瑜道:“公瑾,我平日待你不薄,你岂是以此为报?素听闻你文武全才,始终未得一见,今日我特地挑选府上精干,就让老夫好好见识你的功夫!”
                      说来黄月英此时正以是夏侯良暗中告密,心中愤恨,又见夏侯政如此嚣张,而瑜亮二人却又闭口不答,终是按捺不住,扇指夏侯政道:“老狐狸,以是我们怕你不成?你奸诈成性,用尽卑劣手段,还有颜在此耀武扬威?”
                      却说夏侯政虽握有黄月英把柄在手,但转念一想,若是如今当众托出,即便将她擒住已是无法以此要挟,无益于大计,故只得以武相逼。“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竟敢和老夫叫板,来人,给我抓住他们!”他一声令下,南北面两部立刻一拥而上,将三人紧紧包围。
                      寡不敌众,正当三人走投无路之时,后方突然一阵骚乱,只见两骑南向齐驰,飞奔而来,但见其中一男子青丝飞扬,花枪乱刺,左脸上一处刀疤若隐若现。剑器四起,火光冲天,一时与众人厮打在一起。“是公威兄!他们来了!”周瑜见孟建与崔钧终于赶到,欣喜万分,与诸葛亮道:“如今三面临敌。你且带黄兄奔西面去,只是那里路径艰险,杂草丛生,定要万分小心。”诸葛亮道:“现在情况危急,我怎能弃你不顾?”周瑜道:“放心,待你二人成功逃脱后我便紧随其后,不会在此纠缠,况有孟崔二位相助,对付这些无名鼠辈还不成问题。事已至此,千万不要前功尽弃。”说罢将一把匕首递与诸葛亮,将其推向一边,后眼见他带着黄月英趁乱朝北面去了。
                      “老爷,他们向西山逃了。”那部曲几人正欲去追,却被夏侯政拦了下来。“尔等莫要着急,我已安排秦越在那里埋伏,量他们插翅也难飞了……哈哈哈……”正得意笑着,忽觉眼前寒光一闪而过,定神一看,只见脸上有处刀疤之人正纵马相逼,手中长枪逆风挥舞……
                      且说诸葛亮带着黄月英一路向西奔逃,这西山果如周瑜所言,怪石绝巘,曲径纵横。索性诸葛亮在前面探路,黄月英在后面跟着。不数步,黄月英脚一踏空,竟滑下坡去,幸是跌的不重,只是醒后不见诸葛亮踪影,呼喊几声,亦不闻回音。此时山风呼啸,夜影扑朔,她虽有心悸,也只得寻着来时的方向摸黑前进,路过一片杂丛之时,忽听有了动静,回头张望,竟被一只强力的手扯了进去。
                      “别怕,是我。”黄月英刚欲出声,定睛一看,眼前这人竟是夏侯良。
                      “绢扇,前方有埋伏,快随我走。”
                      黄月英欲甩开夏侯良的手,却被他抓紧不放。“无耻之徒,以是我还会上当?你分明是和夏侯老狐狸串通一气!”
                      “绢扇,你错怪了,我真的不知道父亲已经识破你们的计策,方才见外面火光一片,问了管事,方知事情始末,父亲已在前方设下埋伏,你们不是秦越的对手,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我知道一条蹊径可通往松江,事不宜迟,你这就跟我走。”
                      “哼,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放开我。”她挣扎了几下,夏侯良还是死死不肯松手。“绢扇,你相信我,我…”一语未毕,只见夏侯良应声倒地,她望着他身后那个举着石头的身影,惊出一身冷汗。
                      “绢扇,你没事吧。”听是诸葛亮的声音,她也总算舒了一口气。未及多问,诸葛亮便带她继续向上攀爬,许是已有前车之鉴,这次他将她的手紧紧拉住,丝毫不敢懈怠。二人手指接触的刹那,诸葛亮便感觉一丝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本已将她作男子看待,如今又蒙生此番想法,只感觉情难自已,十分惭愧。而此时夜色将她脸上的红晕悄悄隐匿,从他手心传来的温暖蔓延至全身上下。
                      好容易爬上了滑落时的山坡,复继续向西潜行,此时云遮薄月,朔风乍起,忽见一银袍男子从石壁后纵马一跃,横在路前,跟着从杂丛中窜出手执吴钩者五六人,于左右一字排开。只听那银袍男子发话:“二位,秦越在此恭候多时,现在束手就擒尚为时不晚。”说罢露出一抹万分狡黠的笑,神态之奸邪与他主子夏侯政如出一辙。
                      黄月英见此处果真设下埋伏,责怪错勘夏侯良好意,且方才孔明于不知情下将他打晕,自感实在有愧与他。如今眼见银袍男子这嚣张模样,复后悔没能听夏侯良所言,一时气急道:“要打就打,少啰嗦!”
                      “好,有骨气!”秦越手中眉尖刀一挥:“兄弟们,别让这黄毛丫头看扁了!”
                      话音刚落,六个彪形大汉举起吴钩,一用而上,诸葛亮与黄月英深知胜券微薄,却也只得上前迎战,三两招未过,只听远处渐有马蹄声传来,转瞬之时,周瑜三人已策马立在眼前。
                      原来方才孟建趁其不备一枪向夏侯政刺去,被夏侯政躲闪开来,崔钧见势亦来相攻,以是“擒贼擒王”,复被夏侯政一并闪过,危急之时,周瑜不知何时突围而出,从背后给他一击,夏侯政瞬时跌下马去。夏侯府众人见状立刻乱了阵脚,齐拥去扶,一时你推我攘,乱作一团。周瑜夺了马,与孟建崔钧二人三面断后,趁乱逃出。恰是赶上秦越带入拦路,所谓“机正逢时”。
                      却说秦越见“援兵”赶到,已是势均力敌之势,遂亲自上阵。双方正杀的不可开交,夜色中唯见寒光飞舞,但闻剑器声声,悚人毛骨。数招过后,那几个彪形大汉相继倒下,唯秦越一人同周瑜大战数十回合,胜负未分。众人见周瑜略成劣势,索性一齐上阵,将秦越围攻,那秦越大喝一声,五人同时一惊,一时马啸撕裂,连人带马向后退了几大步。只见秦越挥舞着手中的眉尖刀,凛凛然一副威武气场。几人相互使了眼色,复群起而攻,相继败阵。是时秦越趁众人不备飞身下马,一把将身侧的诸葛亮挟住,那长长的眉尖刀在离诸葛亮颈上不远之处泛着寒光。“都给我退后!”秦越狞笑一声看向黄月英道:“要么你跟我走,要么我要了他的命!”
                      众人一时措手不及,皆不敢轻举妄动,只听诸葛亮低吼一声:“你们且带着绢扇离开,休要管我!”
                      “孔明——”黄月英不顾孟建等人劝阻上前一步,与秦越道:“放了他,我随你回去便是……”
                      “你可不要耍什么花招……”秦越说着,将刀刃更向诸葛亮的喉咙逼近。
                      黄月英推开阻拦众人,缓缓朝秦越走近。忽听秦越大叫一声,向后踉跄一步,被诸葛亮成功脱身。
                      原来方才诸葛亮见势不妙,忽想起周瑜交给他的匕首,暗中动作,小心掏出,趁秦越不备向身后刺去。秦越发现后迅速闪开去夺,还是划伤了左臂,一时鲜血直流,浸透衣袍,秦越并不理会,更见他双目充血,切齿咬牙,抡起大刀发疯似的朝众人砍来。
                      众人见秦越此时怒发冲冠,俨然一副万夫莫开的气势,不敢轻易上前。值千钧一发之际,忽闻一男子之声从身后传来——秦越,放他们走。
                      寻声望去,只见来人身长八尺,一身玄衣,腰间昆仑青玉空灵如镜。“怎么,敢违抗命令?我说了,放他们走!”
                      “恕难从命。”秦越道:“今日奉老爷之命在此拿人,还请公子不要为难秦越。”
                      夏侯良听罢一言不发走上前来,一把多下崔钧手中的长剑,架于颈上道:“你究竟放不放人?”
                      秦越见状,立刻放下手中眉尖刀,单膝跪地。“秦越惶恐,公子万万使不得,只是…”
                      “少废话!”夏侯良将长剑更逼近一寸。“我的个性你是知道的,说到做到,你是想看着我死在此处不成?”说罢,秦越无言,遂向众人使了眼色,意会,将诸葛亮与黄月英匆匆拉上马,一行继续向西去了。
                      秦越欲纵马去追,被夏侯良一剑横栏,终是主命难为,无奈只好望尘兴叹,伫立不言,但见人影渐远,问夏侯良道:“公子可知自己在做些什么?”
                      “你不懂,我清楚我的选择,清楚怎样该是最圆满的收场。”夏侯良目光淡漠,眸中透着繁星点点。“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一切自由我同父亲解释。”说罢,拂袖而去。
                      秦越跟在后面,亦不再言语。
                      既至夏侯府,只见府内上下灯火通亮,犹似白昼。下人里外忙活,另有部曲几人立于夏侯政卧房门前。夏侯良上前打听,方知夏侯政方才从马背跌下,摔伤了筋骨,请郎中看过方知并无大碍,但须在榻上静养好一阵子了。
                      夏侯良踱步进去,只见夏侯政正平躺于床榻之上,面色苍白,气息微弱,想是跌的不轻。夏侯政轻踱上前。于床边跪下,与夏侯政道:“父亲,此番府上为子慊私事‘损兵折将’,又害您受此重伤,子慊不肖,如今擅自做主…把人放走了……”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子慊自知罪孽深重,辜负您一片苦心,不敢奢求父亲原谅。只望父亲莫要责怪秦越,有子慊相逼,他亦是身不由己…”
                      “子慊……”夏侯政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缓慢的伸出手与他握住。“为父所做一切,俱是为你着想,既是你心思如此,便当做为父徒劳,无碍无碍。”
                      听到此处,夏侯良已是热泪盈眶,只听夏侯政复言道:“还有一事,为父因知那周瑜英雄才干,恨不能为我所用,我表面与他素来交好,实则暗中较量,诸多不合,遂想恰是就此时机除掉此人,故此番大动干戈,甚令秦越埋伏西山;再者那绢扇确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若你二人真成好事,也是为父之福分,如此,两全其美……只是现在木已成舟,事与愿违,我便也不再强求,况且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你是我一生的心血,为父断不忍心令你为难……”
                      夏侯良听罢,感激涕零,于塌下长跪不起。


                      IP属地:黑龙江12楼2019-06-18 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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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回 济友人月英盗钥 惜爱女承彦作美
                        话说孟建进了门,见几人都在,着实吃了一惊。“不是说过无须你们来的!”
                        “是我的提议。”黄月英上前一步。“方才伯母已将实情相告,我思量着能否帮着…”
                        “不需要。”孟建打断道:“家里的事情原应我独自承担,不劳各位费心,请回。”说罢一手将门推开。
                        “公威……”孟母从床上艰难起身,诸葛亮见状连忙去扶。听孟母道:“公威,我知你自小个性好强,不愿求于他人。只是今日及几位公子特来探望,你不领心意也罢,怎好赶人走呢!”
                        诸葛亮道:“公威,大家既是兄弟,理应有难同当,你且听听绢扇所言。”
                        黄月英见孟建并不说话,走到他面前道:“那五十两……我给你拿了!”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颇为震惊,五十两确不是小数目,只见孟母睁大了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少胡乱仗义了!”孟建不屑一笑:“就是你当真拿得出这些银两,我也不会求取分毫,我的事,我自己想办法。”
                        “死刀疤,你未免太过自私了!”黄月英说着,指向憔悴的孟母:“你可以豁出命去,你也忍心你年迈的母亲与你同受这份折腾?今日若不是我们来的巧,恐怕……”
                        孟建看着母亲痛苦的样子,把头低下沉默不语,黄月英见状,趁势加言,她略一思量,开口道:“别以为那银子是白给你的,不过是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先解你燃眉之急,你若是条汉子,日后定要加倍还我才是。”
                        诸葛亮等人听罢黄月英所言,心照不宣,顺势推舟,相互应和,待孟建松了口,诸葛亮劝道:“公威,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老人家的心思,见你受苦她定是不会好过,你是她唯一可依靠之人了。”
                        孟建想了想,与黄月英道:“说好了,银子是我问你借的,他日定连本带利还清!”
                        “好,一言为定!”二人相互碰拳,以此为约,众人见状都颇感欣慰,孟母尤是感激涕零,益以黄月英为德。
                        次日,黄月英辞别了众人,只身回了沔阳,原来她那时是思量着趁此番父亲外出,莫不如来个先斩后奏。这五十两虽说不是小数,却也不至于令黄家倾尽家财。
                        至黄家之时,黄月英已换好了女子装扮,一进大门,便有家丁欢悦着朝里面喊:“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一时间丫鬟,仆人等齐拥上来,将她围在中间,你问这个我问那个,声音乱作一团,大抵与往常一样,向她打听些出行途中的有趣见闻,一起说说笑笑罢了。
                        黄月英“重务”在身,自是没有闲暇功夫与他们耽搁,命众人各自散去,留与一近身丫鬟问道:“你可知陈管人现在何处?”答曰:“那个老顽固,在屋内闲着呢。”黄月英听罢二话不说,径自往那管人的住处去了。
                        “不行!”陈管人老脸一沉,将手中的书卷“啪”的一声摔在案上。“没有老爷吩咐,老夫断不可擅做主张。”
                        黄月英细声软气,故作央求状道:“陈管人,您就把管钥给我吧,待我爹远行归来,我会亲自向他说明此事的。”
                        “小姐不要为难老夫,陈某只是按规矩办事,此事再无商量余地,小姐请回。”他说罢,头也不抬,拿起书卷便专心致志的看了起来。
                        黄月英在一旁唤他几声,皆不做回应,架子摆的着实不小。说来这个陈管人在黄家二十余年,殷勤不苟,认真笃实,为黄老爷信任之最。只是为人古板,过于循规蹈矩而不知变通,着实不令人喜爱。且不论这下人们对他避而远之,黄月英也是从小就对他意见颇深,若不是此番遇上难处,也不至低声下气求于此人。
                        黄月英见此也不与他硬撞,虽已是气不打一处,还是暂忍了忍,好言告辞,心里便有了另一番打算。
                        明争不过,自是只有暗夺。正是那陈管人小憩之时,黄月英蹑足而入,只见一串金灿灿的管钥坠在陈管人腰间,格外醒目。眼见离事成只有一步之遥,她小心翼翼的踱步进去,刚一搭手,就见陈管人略微动了一下,她连忙后退,惊出一身冷汗。俄而闻陈管人鼾声微起,方又提着胆子去拿。习武之人身手自是利落,取管钥本是轻而易举的小事,却是前因后果令人犹豫,以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储藏室的管钥拿到手。
                        幸是有惊无险,黄月英带着管钥来到储藏室,但见金银珠翠,奇珍古玩,古书字画皆收于此。说来她十四年来凡来过二次,第一次是娘亲去世挑选葬物之时,再者就是今日了。她四下看看,目光落于角落处一木箱之上,想来应是银两存放之处了。她拿出那串管钥一一来试,一边张望着是否被人瞧见,一来二去,时间也浪费了不少,幸是总算试对了一把。她打开木箱,便感到一抹白光入眼,满箱白花花的银子——这便是黄家的全部家底了吧。
                        正得意着,忽隐约听闻脚步声传来,情急之下,她慌张的将箱子合起。
                        “你这丫头,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声音从身后传来,黄月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她忐忑的回头,正望见黄承彦那张严肃的脸。“爹?!”
                        “月英,你看看你,一个女儿家像这样跪在地上成何体统?”黄承彦又气又叹:“还不站起来?”
                        黄月英踉跄着起身,拿着管钥的手背过身去。“不是说了过几个月才回来的,怎么突然……”
                        “同行友人有事回乡,遂随之同归……倒是你这丫头,不知多次告知你不许擅入此处?”黄承彦看向她背过去的手,只见她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身后藏着什么东西,拿出来让为父看看。”
                        “爹……”她轻语唤道,但见黄承彦依旧铁青着脸——还不快拿出来。
                        她极不情愿的交出手中的管钥,黄承彦见了脸色骤然大变:“你这是做什么?”
                        黄月英见硬瞒不过,只得说出实情,但也只是告知友人有难,想请黄承彦拿出白银五十以济之。黄承彦听罢心有疑虑,不知黄月英哪里冒出这样一位友人,他思量此事定有上文,由是与她道:“说来你与这位友人是如何结识?你须把这前前后后说与我听,若是为父识破是编话唬我,休怪这五十两我一文不出。”
                        “这……”黄月英叹了口气,一时无语,暗自在心里权衡利害。无奈之下,只得将扮男装与诸葛亮等人相遇诸事悉数告知,本以为黄承彦听罢定会雷霆大发,谁知他只是深深的叹息道:“月英,你如实说,这几个月来,你与那诸葛孔明可有非分之事?”
                        黄月英听罢面颊一烧,又羞又气,背过身去微声道:“爹你这话如何说得,孔明素来当我作男子,与我兄弟相称,又怎么有半点越矩之为……”
                        “也罢,也罢,为父只想提醒你,你今年也十四了,既与诸葛孔明有婚约在身,若是倾心于他,老夫做主,尽快与他成婚便是。”
                        “不可……”她欲言又止,将头低下道:“孔明对婚约一事深感无奈,他倾心之人若不是我,自是不好强求。”
                        黄承彦听罢大惊:“依你之意,难道他日诸葛孔明心中令有所属,你还要取消这婚约不成?!”
                        她沉默不言,黄承彦复道:“这……这岂能儿戏?”
                        “爹……”她正色道:“今日为解公威之难,不得已将此事告知,您只需应先前之言,交与我白银五十……至于儿女与诸葛孔明的婚事,不劳爹操心,您若是执意干涉,怕会适得其反。于我而言,眼下能伴于孔明左右,已是足够。”
                        黄承彦见女儿如此,气恼之余,更多生出一丝心疼,上前安慰道:“我一心为你,偏偏对你这倔强的性子没法子……我答应你,这五十两且与那位友人拿去……至于你与诸葛孔明的婚事…便也不再强求……”他略作停顿,说道:“只是你也要答应为父,斯事之后,便老实待在家中,断不可再与这些人等厮混,你一个女儿家,终日与一群男子待在一起,说着实在不妥。”
                        黄月英见事已至此,只得先答应下来,料想日后与诸葛亮等人相聚的机会渐少,不免有些惆怅。
                        话说此后黄月英往汝南将那五十两白银交与孟建只手,孟建感动之余,更加钦佩其品行,其实他素来以是黄月英气质清朗,非凡夫俗子所比,却一向心口不一,心里愈是念及她的长处,嘴上说的,便愈是与她相悖的话了。而此事之后,黄月英请辞回乡,众人也觉得寂落了些许。


                        IP属地:黑龙江14楼2019-06-18 0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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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黄月英正倚栏参读兵法,百无聊赖之际,听丫鬟来告:“老爷请小姐过去一趟呢。”她遂简单梳洗一番,来至父亲书房,只见黄承彦危坐于此,见她来了,捋髯道:“为父这里有个好消息,你不妨猜猜看。”
                          黄月英见父亲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疑惑。“月英愚钝,还请父亲提示一二。”
                          黄承彦笑道:“‘日月将至’,你说是不是件喜事?”
                          「日月将至」。她心里默念,忽然想见,大惊道:“您是说孔明?”
                          “哈哈哈…前几日他与为父说起几册稀罕的西域典籍,恰是家中藏有一些,便同他说好明日来此,一同研考。你若是怕被认出,足不出阁便是,到时为父自有安排。”
                          她听罢又惊又喜,恨不能明日即刻到来,转而又有些失落,近在眼前却不能得见,实在遗憾。
                          且说诸葛亮此次登门拜访也是欣然往之,倒不论与黄月英有婚约一事,单是这黄老先生德高望重,素为诸葛亮赞佩之人,故丝毫不敢怠慢。旦日,如期而至,但见黄承彦神采奕奕,仪表非凡,亲自相迎,恭敬道:“初来拜遏,劳先生远迎,晚辈实在惭愧。”
                          黄承彦一向对他十分欣赏,最是没想到素来带着桀骜之气的他也有如此恭谨的一面,遂更加厚爱于他,心想着如若真能促成其与月英好事,也是自己所享之清福。
                          整日,除研及西域之册,黄承彦与他通论书文,畅谈礼乐,时而抚琴对饮,时而博弈划荻,正所谓“惺惺惜惺惺”,奇士相投,已是忘年、忘份、忘忧。兴意正浓,却已是皓月升空,夜色朦胧。黄承彦见戌时已过,与诸葛亮道:“我家中西院有一地落英,无人问津无人收起亦无人怜惜,自是随风而化。你若有心,可前往一视,带回几片也好。”
                          八月落英,为芳华新逝,不胜风雅,诸葛亮心里怜爱,欣然往之。既至,却不见黄承彦所言“落英满地”,正踯躅间,似有柔声细语传来。寻声而望,只见西阁朱门轻掩,屋内灯火幽暗,纱帘掩映之下,一纤细单薄的人影长发如瀑,斜倚轩窗,静静吟诵。其诗曰:“霜染落英英若霰,寂寥度日日胜年。朱门掩梦梦如卷……”吟道“朱门”一句,那人影略作停顿,似在思虑下文。只听诸葛亮不假思索接道:“重帘遮月月似颜。”
                          诸葛亮此言一出,便只见屋内那人影怔了一下,他方回过神来,急忙道:“里面的人可是黄姑娘?在下诸葛孔明,方才路经此处,听闻姑娘吟诵,不觉沉迷诗中,随口脱出下文,还请恕在下无礼。”
                          “原来是诸葛公子……”她原是声线细腻,此番又大可不必佯装男子,自是抑扬婉约,清甜如泉澧。“久闻公子才华横溢,今日得信,月英幸矣。”
                          “黄姑娘过奖……”他思虑了一阵,对着屋内那人影道:“说来有缘,方才听闻黄姑娘所吟,细细品来,诗风竟与在下曾结交的一位友人颇为相似。”
                          “哦?”那人影浅笑道:“那,是怎样的一位友人?”
                          “此人天生傲骨,气质不俗,与黄姑娘一样在诗词上造诣颇深;且对兵法也甚有研究,现世之势,江山之道,无所不知无不通晓…更是弹得一手好琴!不仅如此,他为人善良,尝有仗义之举,且说上次,上次……”他饶有兴致的讲着,滔滔不绝,似是说上一天也不觉厌倦。有一阵儿,方反应过来道:“这…实在失礼实在失礼……在下一时忘了…在此喋喋不休……实在惭愧……让黄姑娘见笑了。”他不禁叹气,想来又是一想起绢扇便情难自抑,原是以为既已得知其为男子,便可断绝先前情愫,只是往往不经意间流露,更感痛苦与茫然。
                          且说黄月英听闻他一番话,心里早就绽开了花,因至少得知她于他眼中是个堂堂君子,如此不吝溢美之词。想到此处,欲笑不能,故作平静道:“诸葛公子哪里的话,有道是‘人生难得一知己,知己难得才珍惜’。望诸葛公子好好珍惜才是。”
                          诸葛亮望着屋内的人影,虽是初见,不知为何却有熟识之感,遂问道:“在下与黄姑娘可曾见过?”
                          “诸葛公子说笑了,我与公子生平初次相见。”她笑道:“说来又不能用一个‘见’字,只因偏你我尚有‘一帘之隔’。”
                          诸葛亮一想诚然,自己久居隆中,黄家小姐成在深闺,自是不能得见。思虑之时,忽一阵冷风袭来,伴有急雨渐落,一时穿林打叶,淅沥和鸣。
                          “外面可是下雨了?”屋内的人影摇晃了一下,更向窗子贴近了几步。“今日多有不便,还请恕月英不能请诸葛公子里面来坐。”说罢,深深作揖,隔着帘影,就只见那瀑布般的长发顺势倾下,逶迤及地,楚楚动人。
                          诸葛亮孑立雨中,向帘内的人影作揖还礼。清冷的骤雨散落在他的肩头,心绪也多了几分幽寒。想来日后要与隔窗之人厮守一生,虽有似曾相识之感,而联想至身世浮沉,身不由己,仍是感到莫名的失落。到底是心里念及一把绢扇,闻诗如人,更添惆怅。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秋雨泠泠,二人隔着重重帘影相揖而礼;窗内窗外,那一抹清灵的月华幽幽洒下,照亮一寸叹扼,一寸相思,终是,相望不见。


                          IP属地:黑龙江15楼2019-06-18 0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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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夜,外面雪下得更紧了,万籁寂静之时,只听闻一缕悠扬的琴声随风飘来,拨动心弦,让人不忍入睡。诸葛亮披衣而出,只见月色下她只着一件单衣,衣袂翩然,长发乱舞,指尖灵动如飞,在狂风骤雪中静坐琴前,岿然不动。
                            一曲奏毕,她站起身来,伸出手去接飘落的雪花,轻吻指尖,像是舍不得它们融化。
                            诸葛亮上前几步,却听她道:“孔明,是你吧,我听得出你的足音呢!”
                            他愣在哪里,看她轻盈的转身,白衣清颜,连睫毛都落了雪,与其说像个绝尘脱俗的美人,莫不如说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绢扇……”他走至她身边,二人并肩站着,但见远处依稀被雪覆盖着的景色,襄阳上下,皆是一片不染纤尘的白。
                            “下午的事…”他刚缓缓开口,就听她道:“孔明,我意已决,湖阳,我一定要去。”
                            “我懂。”他轻轻叹息:“只是我那时所说的话并非只是推托之词,以我之见曹操的目的只在失地,不在荆州。”
                            “罢了……”她垂下长长的睫毛,“无论如何,我也想争取一下,生于这乱世之中,我想坚持自己的每一次选择。”她停顿了一下,“孔明,你的才学,埋没在这山野之中,真是可惜了……”
                            他浅笑道:“人各有志,铁马金戈不是我的归宿,但求在此终老。”
                            她听罢,沉默不语。他无意将目光移向她,只见清茫的月光下,晶莹的雪花点点如星光,和着轻寒的夜风,斜斜的吹落在她染了霜的乌黑发丝,如丝如线,如幻如梦。她被雪映得苍白的脸色,寒风中她单薄的样子,让他此刻无法平静,他多想解下外衣为她披上,但那道世俗的樊篱,是他此生都无法逾越半步的沟壑。
                            “绢扇,你可记得公瑾那日说的‘今时之故人’?”他淡淡道:“若是日后大家终会各奔前程,相聚不过一时,此后成败未卜,生死未卜,归期未卜,那如今的我们,不就真的是‘今时之故人’了?”
                            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见他走进屋内,将青葵插在白陶中的梅枝取了出来,生了火,挥手将其掷了进去。
                            淡淡的梅香杂着呛口的碳味幽幽飘来,她鼻子一酸,兀自念道:“傲雪犹清艳,焚梅念故人。真是应了这典故了。”
                            他直直的望着已经烧黑焦,成灰一般的梅瓣,“绢扇,我最后问你一次,真的非去不可?”
                            “我也最后问你一次,孔明,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去湖阳?”
                            他的目光暗了下去。


                            IP属地:黑龙江17楼2019-06-18 0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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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战湖阳驷冲制敌 醉城楼杯盏解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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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济心神不宁的在屋内走来走去,大敌当前,城中物资匮乏,粮草紧缺,援兵迟迟不至,如此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
                              “邓将军!”将士入门来报,“城外有人求见。”
                              他思索一下,“带进来。”
                              是什么人在这样的当口求见?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愿去想。
                              门落声起,伴着轻盈的脚步声,“邓将军,久仰大名。”
                              他回身看去,只见两个年轻人,着白裳的眉目清秀,着紫裳的器宇轩昂,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二位是……?”
                              “在下黄硕,这位是孟公威。”黄月英合起手中绢扇,“此番前来投奔,愿助邓将军一臂之力。”
                              “哈哈哈……说的客气,助本将军‘一臂之力’,看我看……”他“嗖”的一声把件拔出,指着二人道:“是曹操派来取本将军人头的吧!”
                              她面不改色,轻蔑的笑笑,看来这邓济不仅自大,且自作聪明。“要取你的性命,断不至费此周折……”说着和孟建交换了眼色,迅雷不及掩耳的上前将他擒住。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究竟想干什么?”
                              “邓将军,见谅见谅。”孟建一脸坏笑:“我们不过是想让你明白,我俩并非曹操派来取你脑袋的,只不过不得我们二人相助,你这脑袋怕是真要落地了!”
                              “邓将军……”她凑上前去笑笑,“你说现在我们要你的命岂不易如反掌?你这般聪明,好歹也该识些抬举。”
                              “二位英雄有话好说。”邓济一脸无奈,又不敢叫人,如今这番模样若是被手下的人看到,以后还如何统率三军,想当初征战沙场之时,哪料得受今日这般羞辱。
                              黄月英朝孟建点了点头,二人同时甩手放开邓济,默契的笑笑。
                              “邓将军,得罪了。”她看着邓济此刻的表情,着实想笑,“我与公威是真心前往投奔,大敌当前,还请速做决断。”
                              “这……”他不知黄月英究竟有何用意,看着孟建锐利的杀死人的眼神,心里一慌。“二位英雄可有破敌良策?”
                              “如不出所料,曹军最多三日便会抵达……我观测这湖阳城的地形,认为大有文章可做……”她朝邓济耳语几句,只见邓济脸上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妙!妙啊!只是……此物应如何制得?”
                              黄月英从袖中掏出图纸一张,递与他道:“你只需吩咐下面的人按照此图来制,务必在三日内完成。”
                              邓济接过图纸,如获至宝,“二位真是老天爷派来助我湖阳的高人,这次定要给曹操点颜色看!”邓济尽管嘴上恭维,心里却仍对先前之事有几分不满。
                              夜晚,北风吹的旌旗猎猎作响,黄月英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极目远眺。
                              “喂,娘娘腔!怎么,紧张到睡不着?”孟建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真是没想到,制造军械你也懂。”
                              “论起军械,我并非行家。只是前几月拜访水镜先生时其遗我兵书一本,对此略有记载。”
                              “哦?”他觉得有趣,“说起来……你此次有几成胜算?”
                              她似笑非笑,“‘几成胜算’?莫非…你怕了?”
                              “哈哈哈,于我孟建而言,一个‘死’字又算得了什么?”他拍拍胸膛,自嘲道:“早料到孔明不会随你胡闹,单是我没心机,陪你来这鬼地方。”
                              “孔明擅长兵法,出谋划策再好不过……”她不禁莞尔,“不过我既已想出对策,有你这一员武将,未尝不是明智选择。”
                              他爽朗的笑笑,随即安静下来,“前几日那般大的风雪,如今已销声匿迹……经历湖阳一战,相信荆州也得以太平。”
                              见惯了他平日吊儿郎当的样子,眼前这个眼神坚毅的男子让她有些不适应,她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是很笃定的“嗯”了一声。
                              三日之后,曹操大军抵达,此时湖阳城的军队已全副武装,万事俱备只待与敌军决一死战。
                              “军械可准备就绪?”黄月英一边在城楼上焦急远望,一边问身边的将士。
                              “黄公子放心,万无一失。”
                              “很好,你去城外通知公威,说曹军至多半个时辰即可到城下,让他依计做好准备。”
                              将士领命退下,她从城楼俯瞰,又将地势仔细观察一遍,暗自计算多次后方才宽下心来。
                              半个时辰既过,黄月英随邓济立于城楼,但见不远处黑影一排压着一排,尘沙莽莽,马蹄隆隆,铺天盖地而来。
                              “终于到了。”邓济极力想让语气显得平静,却还是难掩夹杂其中的一丝慌乱。
                              “邓将军大可放心……”她俨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一切已安排稳妥,就等他们自投罗网了。”
                              正说话间,曹军领头的将领已在城下叫骂。
                              黄月英眉头一皱,“这人是谁?”
                              “是曹操的大将许褚。”
                              她看着战马上威武生猛的大汉,暗自惊叹。只是本想会会人称“乱世之奸雄”的曹操,看来这曹操并未将这区区湖阳城放在眼里,想必也是了解邓济那夜郎自大却徒有匹夫之勇的性子,不屑亲自出马罢了。
                              我倒要给你点颜色瞧瞧,让你拿这小小的湖阳奈何不得。她暗暗想着,露出得意的笑容——“开城门!”
                              擂鼓三通,城门徐徐拉开,许褚朝里面望了一眼,只见城内空无一兵一卒,也不见任何异样,甚是奇怪。疑是诱其深入之计,遂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堂堂许大将军也有害怕的时候?”她轻蔑的语气道:“既然如此,不如退兵,也转告你家丞相,下次再打荆州的主意,断不能派个草包前往。”
                              许褚被她一番话激的大怒,抡起大锤吹胡瞪眼的欲带兵杀进城去,此时只听城门内不知发出什么奇怪动静,由远及近,声音愈来愈大。眨眼的功夫,就只见几十架似车非车,亦驹亦车,带着滚轮的庞然大物从城内急速滑出,直冲许褚军队驶来。
                              黄月英闲逸的站在城楼上,绢扇一挥,指着许褚道:“就让你们来领教驷冲车的厉害!”
                              驷冲车车身由四块横木拼接而成,远看似棺椁形状,中间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圆孔,从圆孔中直直刺出一支足有几尺长的钢矛,锋利的闪着寒光。整个车体由四个滚轴承接,两两之间均套着涂了油的锁链,行驰起来似健马般轻巧敏捷,速度如飞。
                              见一排排一列列驷冲车直冲而来,许褚军队顿时大乱,一时间行阵分裂,士兵踩踏,马蹄声乱作。湖阳地势东高西低,这让驷冲车的运作更加如鱼得水,眼看削尖的钢矛不偏不倚的向队伍刺来,许褚一声令下,让队伍向南北两侧散开,各自奔南北小路撤退。却说撤退之速哪里来得及,一支支钢矛直冲入队伍中心,霎时间血光飞溅,惨叫连连,因为钢矛的长度,有的甚至一下子刺穿了五六名士兵的胸膛,连成一杆杆“人串”,惨不忍睹。
                              慌乱中许褚带着一部败兵残将向南狼狈逃窜,南面环山,且道路狭长,荆棘密布,正恐有埋伏之时,疏忽箭雨纷纷而落,措不及防,许褚军队死伤大半。是时孟建带领军队从山后突然窜出,将许褚军紧紧包围……
                              话说此时邓济与黄月英正商议着下一步对策,只听门外将士欣喜来报,“将军,北路敌军已全数歼灭!”
                              邓济听罢仰天大笑,一副自恃功高的模样让人厌恶。
                              “南面呢?南面怎么样了?”黄月英焦急问道。
                              “南面由许褚亲自率军,说起来那许褚果真骁勇无敌,万夫莫开……我军…正陷入苦战。”
                              “援军呢?”她看向邓济,“应速派军队支援……”
                              “报——!”满面沙尘的士兵几乎是滚爬着进来,“南路胜利,我军凯旋!”
                              听到消息,黄月英顿松了一口气,仿佛此刻得知孟建平安,已然比胜利更加令人欣慰。
                              城门大开,邓济率领将士亲自迎接,黄月英跟随其中,不知为何心中却闪过一丝不安。
                              “死刀疤!”看到孟建,她不禁大叫一声——只见孟建离胸口不远的地方一记深红,血块已经凝固了。
                              孟建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理会,与邓济道:“曹军被杀得片甲不留,只可惜……我不敌许褚,让他逃了。”他说着,突然咬紧牙关,身体轻微一颤。
                              她看在眼里,不禁眉头一皱,“邓将军,他受伤了,快叫人替他包扎一下。”
                              邓济清了清喉咙,漫不经心道:“二位此次立了大功,定要重重加赏,另外庆功宴要大操大办……来人,咳咳,先带孟兄进去包扎。”
                              孟建走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别瞎操心,死不了的。”也不知是否一时错觉,他竟觉得她眼里起了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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