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の米秀¤『转载』过境 BY：tutoom

0.
你说过，爱情或者记忆之于你，并非全部，若到无能为力之时，宁可保持缄默。
那时候你是笑着，白净的衬衣上细细的纹理顺着风浮动。就像一剧反转片，在记忆的隙罅间拓印成册。
1.
7月份的某一个夜晚，从梦境中醒来。
凌烈了一声汗，空调被被手纠地不成样子，房间太空，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蹿动着。摸索着拧开灯，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里盛着小半杯凉透的水。
梦境里看见湍急的洪水，我却浅浅地浮在中央，抓不住任何东西却也不受水流控制地上下飘荡。身边不断地飘过的各种杂物，好像很眼熟，再回头看却又是全然陌生的景象。没有过多的恐惧，我甚至还旋过身看了看视线尽头，油画般浓重色彩的天际。
只是突然听到有人在叫我，一声“俊秀”，缱绻而低沉。而狂乱的水流声一下子消弭不见，可力量一下子变得很小，我费力的转过头，却无法分辨出声音的来源。
“俊秀——”
“秀——”
然后一下子陷入漩涡一般，四周蔓延着无边白色浪花，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几近窒息之间只觉得腿猛地抽了一下，猝然惊醒。
仰头满满地把水倒入口中，电子表显示着已经是次日一点多。不知道这么梦预示着什么，也许是混沌地脑子还没有足够的情形而无法认真思考，反应过来时候自己已经拎起手机，僵硬而漫长的嘟嘟声回环在耳畔。
突然变得很有耐性，固执地等待着。索性盘腿坐在窗边平台上的棕色的软毛地毯上，睡前窗帘没有拉好，透过细缝可以看到渐次浓重的云层。
“……嗯。俊秀？”带着软糯鼻音的男人，入耳尽是被吵醒的不悦，“……什么事？”
“也没什么。”头脑飞快地转了一个理由出来，“你的婚礼，嗯，也许我没办法去了。”
“为什么？”窸窸窣窣是起床的声音，几分小心翼翼的动作，大概还是吵醒了谁而发出的一声不满，他低声安慰了几句，电话那端变得安静而空荡，就像在穿越过一道长长的无人走廊。
“之前外派的名额出来了。我已经争取了很久，只是时间不凑巧——”
只是很久后他才有了回应，似乎是清醒了一些，很明显的愠怒，“这么突然？”
“所以很抱歉了。”
“……”
“有天啊，还是祝福你新婚快乐，帮我向嫂子问好。”
“谢谢。”
对峙般的沉默后也不知是谁先挂了电话，我自顾自地盯着手机上逐渐暗淡下去的光线，突然觉得很想笑。
只是没过一会，当我准备上床补眠时候手机蜂鸣起来，一条新短信。
“俊秀，逃不过的。对不起。”

５．
去机场的路上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生硬着语调问我是不是真的不回家族企业。
出租车上小声地放着音乐，司机看着我拎着手机便探手准备把音量调小，我摇了摇头阻止了他的动作。
我心不在焉，但还是耐着性子应着，“您不必担心我。在中哥已经把公司打理地井井有序，我什么都不会，帮不上什么忙。”
“如果你回来，我答应为你准备画室，到时候你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谢谢，不用了。”视线落在车窗外飞速闪过的树木，墨绿连片，却刺地眼睛生疼，“您似乎忘了我现在不过是个小白领，而且现在正受老板器重调往日本工作。”
“金俊秀！”那端的声音已经变得暴怒，褪去了刻意的压抑，倒也显得真实熟悉了许多。
“你去找过有天？”
他沉默着，良好的信号一时间传播来的只是有些粗重呼吸声。在我几乎没有耐性要挂电话的时候，呼叫等待的提醒突然嘟嘟地响起，侧眼一看，朴有天三个字不断地在屏幕上闪烁着。
心脏有些发麻，几乎要听不清父亲低喃而忽然间衰老下去的声音。
“俊秀，我怎么能够眼睁睁看你走上这条路。就算无意继承我的事业，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回到我的身边，娶妻生子，安定生活……朴有天，我看着他长大，一直是当作亲生儿子一样，你们绝对不可以在一起……”
手指还是摁下了结束键，所有烦心的声响都瞬间消失不见。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见我不愉的神色，好奇而八卦地开口问，“怎么？因为女朋友和家里闹矛盾？”
我含糊其辞地点点头。
“其实说实话老一辈说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只是年轻人愿意不愿意听了。毕竟是过来人，看事情都会更加透彻些。”
“我知道。”我笑笑打断了他。

8.
我一直坚信有天那时候会明白，即使从来他从未开口戳穿我。
只是到离开的时候我也才突然反应过来，我也并没有和他说过。
我爱你。
9.
到达东京后才知道在中哥也已经到这里多日。电话刚刚撂下他就赶来接机，笑脸T恤休闲裤戴着大墨镜，似乎比我还要年轻上几岁。
因为要和很重要的日本合作方详细洽谈所以亲自过来，顺便当做度假放松几天。他边解释着边摁下敞篷顶，任着高速疾驰而来的狠狠地刮着脸，音质很不错的车内音响却也被风声割裂成零散的片段。
我靠在位置上，听着他一如既往的絮絮叨叨。
爸爸其实挺想你，不过是嘴硬心软这点你们俩还真是相像。其实我一个人真挺无聊的，你真的不回来帮忙？那个郑允浩是你朋友吧，上次他帮忙合作成了个案子，什么时候我得去谢谢他。有天快结婚了吧，我应该会去，要不要帮你带贺礼去？
有天？贺礼？
“对啊，你没想到么。”在中哥斜睨了我一下，“这么多年的兄弟了难道你只想包一叠钞票给他？”
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几声。到了下榻的酒店突然才想起来，忙叫住他，“哥，那还是麻烦你帮我把礼物带给他吧，顺便帮我包装一下。”
顾不得收拾行李，打开旅行袋便翻找那枚戒指。在中哥安静地坐在床沿，余光可以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买下它不过是一时的冲动。那日有天一惊一乍地指着杂志上的奢侈新品栏说这戒指深得他心，还拉住我问要不要，等他有了钱就买十个带得满手都亮闪闪。
大概他是一时玩笑话，后来那边杂志也不过被丢在角落里发皱了。我接连加了一个月的班才凑齐买下这枚戒指，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当作婚礼贺礼送给他。
皱着眉头把旅行袋翻了个底朝天却并没有找到一点踪影，我不觉愣了愣，连忙拖过另一个箱子翻来覆去地找，所有的东西零散了一地，只差没把箱子给拆了。
只是，不见了。
心惶惶地下坠。大概是脸色变的太厉害，在中哥走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顿了顿，笑着摇摇头。
10.
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摆着几个东倒西歪的瓶子。
酒气上涌的时候我开始控制不住舌头，尽管意识清醒地瘆人。在中哥坐在一旁，侧着身靠在墙上，不劝我，也少见地不多话。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华丽的房间里飘荡着，空洞洞地低哑。
“其实爱情好像也不是我所追求的全部，所以能够和有天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有时候他也会冲我撒娇像个孩子一样，有时候他却站在我面前，不过高了我两厘米却像撑起了天地。他换了很多的女朋友，却总是对我说没有一个人能够像我这样贴近心脏，是太过了解或者只是习惯。”
“因为他一句‘俊秀我想你’，而颠簸了几天的路程，回去之后靠在车窗边我在想着，好像两个人距离就是这么十万八千里，那时候真是觉得很累，想放弃了。可是他毕业后却又回来，提着行李站在我租的房门口，很疲劳却蹦跳着抱住我说还是想和我呆在一起，我一时间真无法分清楚‘在一起’这三个字的意义。”
“那时候我已经不再画画了，有天却缠着要给他画幅肖像。手笔太生疏我几乎拿不出手，他倒是很开心地挂在工作室最显眼的位置，逢人就乐颠颠地介绍是我的作品。”
其实他说过爱我，只是那时候他已经喝地酩酊。他眯着眼睛很困难地说对不起俊秀，我要结婚了，可是怎么办呢，我放不下你，我也不想要这样的。还在思考着这些语无伦次的话语，却被他伸长了手用力抱住。沉重的呼吸轻拍耳畔，酒气似乎也把我醉倒了。
那是我们的第一次，混合着泪水和疼痛。
第一次看见睡在身侧的他，长睫轻颤，即使在梦境里也是不安稳地紧蹙着眉头。摸索到床边他的手机，来电显示的第一条，赫然是——秀的爸爸。
我明白了什么。退缩和选择，谁都没有理由责怪谁。


“算了，贺礼没有了就算了。”我回过神，笑笑地说，“哥你就随意帮我带份给他吧。”
在中哥豁然站起来，几乎要一拳下落的时候突然刹住了动作。我抬眼看他，他却只是狠狠地白了我一眼，泄愤地把门关地震天响。
11 
刚刚接手工作，几乎是忙得天昏地暗。虽然是分公司，文化和氛围都有所差异，更不论是陌生的同事和上级。所幸大学时候修过日语，交流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困难。
赶在最后的时间内把一份文件赶制出来，累到几乎脱力。抬眼才发觉早已入夜，一轮弯月吊在浓墨般的夜空里，孤零零的样子。大楼里依然有许多同样在加班加点的同事，各自行色匆匆，在荧光屏前疲惫地揉着眼睛。间或有几个人提起声调喊着等下下班去哪里喝一杯提神，我想了想，慢吞吞地收拾了东西还是打了招呼离开。
这是个不夜城，喧哗而寂寞。
高楼林立，尽管灯光透澈明亮，投影下来却是一片冰凉的触感。估摸着要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报到的第二天便找了套单身公寓入住，简简单单地添置了些东西，也算是新生活的开始。
在MSN上和过去的朋友告知了近况，联系方式和我很好之类的废话复制粘贴了一整排，最早回复的是还是V和郑允浩。
“好好吃饭，好好做人。”——简单的V式风格。
“谢天谢地你还记得和我联系，随时可以回来。”——莫名其妙的郑允浩留言。
连续加了几天的班后又在家里连续打游戏的游戏，眼睛感觉有点受不住。晃神的时候突然听到门铃响起，一阵接着一阵，催命一般的紧促。我下意识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到午夜了。这个时段的到访客总归不是受欢迎，我磨蹭着想等对方自行走开，没想到不过一会就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起身端了杯水，隐隐间突然听到熟悉的低音。“俊秀，你在吗？”
顿了顿，好半天才消化过来。手指在门把上犹豫了很久，才一把拉开门。
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短短的发尾凌乱地翘着，嘴角撅起，黯黑的眼眸里在开门的一瞬间浮上满盈的笑意。
我看着有天一把丢开手里的包，很努力地伸长手探在我视线底下，上扬的语调里尽是想要表扬般的轻快，“戒指很漂亮。”
他的手白皙干净，修剪地很平整的指尖，轻轻蜷曲起来便凸显得厉害的骨节。我的目光徘徊了半天，才对上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璀璨到耀眼的白金戒指。
“对不起，俊秀。”有天沙哑着声音，“我回来了。”
“允浩给你的？”我躲闪开他想要探过来的手，不需要怎么费力就猜测到始作俑者。“这样也好，本来就是想要送你当贺礼的。”
“婚礼取消了。”他急切地打断我。
“……”
“我爱你。”
12．有天。
以为不付出就不会受伤，以为只要躲避就可以不受遣责，安稳地生活下去。
生生不息，直到永久。
这样自私自利的以为，却总在点滴地崩塌，瓦解，最后轰然终结在彻悟中。才发现自己要的并不是眼前的一切。
只要和你一起，只想要和你在一起。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