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褪色,可以枯萎,怎样都可以,
但我只要看她一眼,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这是黑瞎子在很久以前在某本书上看到的话了。当时他打心底里觉得这很可笑。万般柔情?他合上书页,翘起二郎腿,认认真真的想着。
可是他最后还是没有得到答案,他想这也许就是他永远想不清楚的东西了——只在血缘上有那么点意义的的家人一个接一个的死亡,他与世界温暖的联系一点接一点地淡去,而他,也从抗拒黑暗一步接一步的走向了那个从容戴上墨镜的“黑瞎子”。万般柔情,注定是他无法拥有的东西。
"【德】Was machst du lch gehe(你在干什么?我要走了)"外屋的人拍了拍黑瞎子的房门,黑瞎子打开门,看到他的室友兼他的校友已经收好了书和文具。他这才想起一会儿还有一节课要上的事情。
“就来……”黑瞎子小声地嘟囔了一句,草草地揽过桌面上的书和笔,与那人一起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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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很久,久他自己也记不清时间,又或者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他经历了很多。多是一些恶意的攻击,它们有的是墓里机关或僵尸的直白而富有杀伤力的攻击,可更可怕的,却是来自活人的笑里藏刀的,深不见底的纯粹恶意。
但一定要说的话,总还是会有点温暖的。
比如……解雨臣。
黑瞎子第一次见到解雨臣的时候,对方长得还像一个不经事的少年,风尘仆仆地走进那个小院,他礼貌性的一笑,却没由来地触动了黑瞎子多年未起波澜的心脏。
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与他交谈的欲望,只几句话,黑瞎子便发现解雨臣实在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论计策,解雨臣不输他,若要论为人处世中那恰恰好的圆滑……解雨臣甚至还更胜他一筹。
他记得他当时很是无厘头地笑了起来——甚至笑出了声,这引得解雨臣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不过他不在意,黑瞎子看得出来解雨臣的防备只是对自己无意识的保护,这么多年来,他是他在“霍家大院”里见到的第一个对他完全没有恶意的人。
于是没关系,黑瞎子愿意,他愿意用他尚有余温的心脏去融化解雨臣的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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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的振动催促着黑瞎子接起电话,黑瞎子堪堪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枪械,刚把电话放到耳边,就听到那个透亮的声音透过电磁波传来:“瞎子。”
他忙应,身子也不自觉地直起。即使知道解雨臣找他十次九次都没好事,他还是甘之如饴。
“可以见一面吗?”
黑瞎子一听愣了三秒,然后笑着下了评价:“难得。解当家莫不是有解决不了的事了?”
电话那边的解雨臣揉了揉眉心,又看向对面座位上已经睡着的吴邪,决定先不和这个没正形的人较真:“不是我的事,是吴邪的。”
黑瞎子继续乐呵呵地笑,心里却勾勒出上一次见到解雨臣时他的模样:“也行。活儿我不定接,但见个面当然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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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瞎子一身皮衣就闯进了氛围文艺的咖啡馆,正看到解雨臣朝他招手。
他在解雨臣旁边坐下后的第一感觉,是解雨臣老了。纵然是如他一般好的天生基底和昂贵的护肤品加持也无法将他阻拦在岁月之外。黑瞎子总觉得解雨臣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想来想去却哑口无言,就好像解雨臣是一个随时间流动却不受时间牵制的人一般,就好像从黑瞎子见到他第一眼起,他就再也没有改变过什么。
解雨臣真的觉得累了,连短暂的寒暄也省去了,看着故人黑瞎子,他只觉得和吴邪相处时从没有过的疲惫感涌上了心。
解雨臣从桌面上拿起一个文件袋递给黑瞎子,示意他拆开:“这是吴邪的前期计划,你就在这里看完,参不参与,是你的决定。”他本来想补上句“绝对保密”,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黑瞎子应了,他看得出解雨臣的疲惫,也不再多说什么,拆开文件袋就仔仔细细地阅读了起来。
黑瞎子觉得这个计划简直有他当年行事的风范——多余的事一堆,让人看不清中心目的,可细细揣摩才发现计划里所有有意义的举动最后都会剑指一处。
他转头正想问问解雨臣这个计划的细节,却发现解雨臣已经倚着窗子睡着了。
黑瞎子的手堪堪停在了半空中,又慢慢地收了回去。他心笑解雨臣的防备心在他面前真是低得可怕,转念又想到解雨臣眼下淡淡的黑眼圈。他该有多久没好好睡觉了?
黑瞎子轻手轻脚地放下文件,透过墨镜看着窗边的解雨臣,幼稚又认真。
解雨臣睡得其实很浅,眼皮偶尔还会动一下,好像每时每刻都会醒来,鼻尖上又一点点闪着光的汗珠,嘴唇没什么血色,黑瞎子猜想他最近不仅没有好好睡觉还没有好好吃东西。
他在睡眠中时不时会皱起眉头,黑瞎子猜不到他的梦境。他知道吴邪对他很重要,并且他突然发现自己有那么点儿愿意去帮吴邪了,哪怕只是为了解雨臣,以身犯险也没关系。
黑瞎子的心里就好像有一只小爪子在挠一样痒痒的,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在一本已经忘记名字的书上看到的话,笑了。
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嘲笑,反而……有一点点苦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