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开不久，我就想沈沈了。我还想，都说外甥像舅，可他舅舅太多了。现在还太小，看不太出来。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自从有了沈沈，自己天天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东想西，有时候甚至还会想到将来他还要拐哪家的小娘子回来做媳妇。这太真实了。）
（不妨把思绪收一收。却忽然想起幼弟攸攸这个小可爱。宴上人多嘈杂，就悄悄从席间暂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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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源本是潇洒天鹰，八九岁上下即舞得一手如云剑。我从前向他讨教入门，后又切磋起势转招，相约闯荡天下，这一旬再去谒见，他阿耶正摁着他脑袋看《盐铁论》。
罢了，今日我也不能脱缰。
八月秋高，千车万马竟能于天子阙碾出鏖声。我本欲绿蓑青笠西陵一渔，浮家泛宅，烟波荡逸，却……上了贼船。食二三碟蹄筋肉脯垫肚，思量御草是否可拔，手还未按去，有香风跫音，是我识得的。
“姊姊也出来醒酒？”

（从华筵中撤身，置身殿外，这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月色清冷、檐牙高啄，巍巍宫城独有一份冷肃神秘之感。若登顶最高处，便可观全景。可我不爱这种感觉，因而也无法理解为何总有人心甘情愿地来。与世无争淡泊意，这里本该与我无甚关系。既有，便是幸。）
（事实上，我更爱这宫墙苑旁的瑶芳仙草，总叫我想起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但几遍折取，便是断了花期。我不该求这些。抬眼看见了攸攸，笑应）
是呀，（温柔地）攸攸又好看了。
（话音一折）近些日子我回家总是看不到你，你又去哪儿玩了？
（突然觉得还是女孩子好，楚楚就不爱乱跑，我回家她总是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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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拨弄两下碧涔涔的细叶，便收了势。明宫的水土似也与别处不同，花木端严贵重，青红雅正，简言之——看起来就比宫外的贵。
阿耶近来手头不宽裕的。说实在，我未听他说自己宽裕过。
总之折坏了他很难做人。
“我就喜欢和姊姊这样实诚的人讲话。”
背着手贴过去，与她并肩漫踏，待星辉。
“晨间都要到西山走走，动的多了，长高比较快。牛乳粥我实在喝不来。”

（思绪转圜，突然想到爱到处跑的瑷瑷，以及她兄长说起她时的神色——才明了，这还是得看个人。我瞧见他动作，悄悄弯了弯唇角。闻言笑应）
那是自然，我从不骗人。
（又闻后话，回想起以前和弟妹们在一块玩的光景，发觉小郎君们都很在意身高的问题。我见他少年老成地背起手，颇觉可爱。与他缓步同行，闻言正要说起牛乳，便听他后话，一时也无解。只好道）
也是，不过我们家父兄都很高，攸攸将来也不会矮到哪儿去嘛。
（一说起父兄，我就觉得长兄比阿耶可怕多了）攸攸，长兄还是那么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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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她相偕而行，殿外漆红柱下摆了几盆金菊，颜色鲜亮，也很有清芬盎然的意味。倒不是大红大紫的俗气。或许小皇帝对这门亲事还挺上心？
指背抵着眉，颇为审慎。
“我是担心兄长们把阿耶的好底子用完了，到我这儿不够了可怎么办。”
眨眨眼，想起裴行致被打了屁股还趴在床上扬言要把我扔出去的样子，哽了哽。
“还好吧，年纪逐渐大了，火气似乎小了点。”

（看他颇为谨慎的样子，好像有几分道理。但是还是觉得不是很靠谱）
哪会啊，你放心好啦。绝对够的！
（信誓旦旦地，莫名地有底气。至于为什么，非要说的话可能就是直觉吧。闻言，撇撇嘴）
是吗，那我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之前长兄每次见我都凶我。
（也不多说，转开话头）对了，你有空多去我那儿玩玩，也看看小外甥。顺便帮我想想，小郎君都需要哪些好玩的小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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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觉得他对女孩子已经够温柔了，这件事上，知足常乐会比较开心。”
耸了耸肩，我皮任我皮。
从前我五六岁上下，成天滚的一身泥的时候，长姐已然是个娉婷端方的大姑娘了。但她比阿娘活泼，带我摘花观鱼，那时我觉得日子也就这样，潺潺地淌着，至静无声，但平稳地一眼能见尽头。
“寻常的大约就是布偶，拨浪鼓这种东西，小孩子喜欢颜色鲜亮有声音的，他马上要行抓周礼了吧？”

（是吗？我认真地想了想，大哥凶归凶，但是好像每一次也都是因为关心。闻喜宴那次，我埋怨说自己不是他理想中妹妹的样子，他说：“你是什么样便是什么样。”虽然当时我沮丧着，但他说的话我都记得。思及此，微不可察地叹口气，点点头）
或许是吧。
（知足常乐。闻他后话，点点头）是快了，几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寻常的……小郎君喜欢什么布偶？小老虎……关公？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从小老虎跳跃到关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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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周那会儿的事自己当然早就不记得了，不过是听阿娘说的，我抓了一柄木剑。那时不过周岁，却有臂力将它举起来。来观礼的半吊子神婆忙不迭拍马，说小郎君将来有侠士之风，济世之心，总之哄的阿耶高兴，赏了她不少钱。
如今看来，抓周也好，神婆也罢，多是不能信的。
“关公？有这种布偶吗？长的太威武，把他吓哭了可怎么好。”
笑看她。
“姊姊莫不是今年门神贴太多了？”

有吗？我也不太清楚……
（人家说一孕傻三年，我颇以为然。又闻下句回过神来，不禁笑应）或许是吧，全将注意力放在他这个小豆丁身上，日子都过糊涂了。
（八月流火，九月授衣。想着过几天要给他再做身小衣服，小郎君的衣服没太多花样，就只能在暗纹刺绣上费心思了——虽然我觉着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哦对，要给夫君也再做一件同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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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虎的好，颜色好看，额头上再绣一个王字，多威风啊。”
说不定也是家里的小霸王。
男孩子还是活泼些好，早早摸爬滚打知道人世艰难，才不会畏首畏尾。如今我虽不能做侠士，却觉得能出去闯荡才算真正见识了这红尘万丈。将来何如，仍是个谜。
“今年我去帮你贴啊。”
不过是不想留在家里听几个大男人念叨罢了。与她赏罢御琼饰道，方归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