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梦想
我的梦想很简单。梅丹佐。
就是与你同行。
——拉斐尔
在拉斐尔逝去的许多年之后,一本尘封的日记在无意之中被发现,转交到梅丹佐手中。
天国宰相忙于政务,并未细听就顺手把日记放在了书桌上。
然后夜里他就做梦了。
梦里拉斐尔是原本的模样,玫瑰红发,玛瑙双眸,精致的面容总是带着一点怯怯的笑。
但他放眼望去,却看见了许多的拉斐尔。
快要流泪却浅浅笑着的混血天使拉菲;
面带标准微笑,有着迷人的暧昧眸光的风天使长拉斐尔。
弹奏七弦琴的拉菲,拨动竖琴的拉斐尔;
眸发灰白的拉菲,眼瞳透明的拉斐尔;
扑扇着灰羽躲在教室外树干后的拉菲,展开羽翼优雅飞翔的拉斐尔……
有人说梦是心的反映。
心里挂念着什么,梦里就会出现什么。
我在怀念拉斐尔吗?
梅丹佐有些茫然。
随即陷入了沉默。
“梅丹佐……”
熟悉的温柔呼唤响起。
最初只是一声,尾音很长。
渐渐的,声音近了。
包裹着红色手套的手下意识的握紧。
“梅丹佐。”温热的呼吸贴在耳边,梅丹佐立刻拉开与声源的距离。
风天使长含着笑站在黑暗中。
“……拉斐……”
“梅丹佐,好久不见了。”
身边的场景忽然换了。
黑暗褪去,远方的天空泛起一抹明亮的橙红,向着蓝黑的夜幕晕染过去。
草木都舒展了枝叶,银色的叶片在风中摇曳着。
这里是伊甸。
天空飘扬着洁白柔软的鸽羽,风迎面扑洒过来,带着清晨的草木气息。
他看见天使含着笑意向自己走来,却径直穿过。
看似实体,然而虚无的,竟是自己?
梅丹佐转身,发现风天使的发在穿过的一瞬竟然迅速灰暗下去。
代表着生命即将终结的灰白出现在那温润的玫瑰金上,很快就将之取代。
风天使走到生命树下,白的近乎透明的手上凸起青色的经脉。
他似乎已目不能视,只是试探性地伸出手,轻声唤着:“梅丹佐……”
直到他的指尖接触到粗糙的树皮。
梅丹佐站到他的面前,沉着眉,眯起眼仔细打量他的眼瞳。
原本水一样浅淡明亮的眸中现在是一片白色的死寂。
梅丹佐忽然笑了一声。
如何,神的弃子?
再辉煌的成就,最后不也是得到一个这样的下场。
混血就是混血,妄想借由神的眷宠坐上天使长的职位,失去权柄的你不过是一只低等的能天使而已。
拉斐尔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只是柔软地弯起唇角,稍稍抬起的眸与梅丹佐相对而视。
空洞无神的眼忽然有了光彩,确实有些骇人。
梅丹佐下意识地转开了视线,随即听到他说道:“嗯,我知道。我不后悔。”
“那一年也是,在这里。许下了愿望,希望能成真。”
梅丹佐稍稍把目光转回一点。
稚嫩的童音与温柔的男声相交叠,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梅丹佐听见他们说:
“我想和他站在一起。不仅仅是能并肩同行,还能够在能力上与他相配。”
“我希望能尽全力保护他。
不论何时,我都希望我能治愈他的一切苦痛。
我喜欢看见他的笑容,并且想让这个笑容一直持续下去。”
“还有爱慕的这份情感,将不断地延续,直到我离开。”
风天使垂下眼,轻笑道:“这些愿望,基本上都完成了。”
“唯一没能做到的,就是保留他的笑容。”他忽然急促地喘出一口气,手按着胸口缓缓坐下。
梅丹佐抿了抿唇,目光仍然冷淡。
风天使的身体本就显得羸弱,在他靠着树滑坐下来的时候,梅丹佐甚至看到了他从衣下露出的凸起的脚踝。
然后他看见风天使取出了他的七弦琴,试了试音。
非常古朴雅致的外观,琴身不大,大概是少年体刚刚好抱在怀里弹奏的大小。
梅丹佐觉得这把琴很是眼熟,但是他已经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空灵清脆的乐音低低地盘旋起来。
恍惚间能看到海浪漫上沙滩,月亮从广阔的海天相接处升起。
流云悠悠地飘荡在海天之间,银色的月华透过云霭柔和地洒下,化作海面上的粼粼波光。
拉斐尔有时候会自创些曲调。
但是从来没有人能从中听出些什么。
加百列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从音乐中听不出作曲者的情感。
拉斐尔是这样回答的:“大概是因为,作曲的人自己也不知道想表达些什么吧。”
加百列说,其实是拉斐尔把自己隐藏得太深了。不管是情感还是其他的事情,都能很好地掩藏起来,埋在心底。
梅丹佐并没有在拉斐尔活着的时候听过他自创的音乐,对老处女的话不屑一顾。
但现在他发现是真的。
曲调很舒缓,说平淡也算不上,说激烈又少了些动感。
似乎真的只是随手弹作。
如果他没有看到拉斐尔渐渐隐没的身形的话。
里拉琴被风托着,完成了自己最后的演奏,化作白色的花瓣消散了。
梅丹佐对梦的记忆就停止在消散的花瓣处。
梦醒以后,梅丹佐忽然想起是在哪里看到过那把里拉琴。
他走到桌前,从高高的一叠文件夹下艰难取出那个牛皮笔记本。
深棕色的皮面上,勾勒着那把琴的模样,甚至在琴的下沿,还很细致地刻上了一个“M”。
他翻开皮面,目光定在了那个隽秀的金色签名上
“——Raphael”
桌面上的百合落下了一片花瓣,立刻被皮靴碾成了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