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白(下)】花轲
秋意渐浓,道路两旁的梧桐已依稀开始落叶,天气也慢慢转凉。
“送到这便好了,不用陪我走太远的。”
“没事,酒馆今日不营业,我陪你再走一程。”
“嗯。”
两人在街上牵着手慢慢行着,只愿时光能再慢些。
“前面就是皇宫了,这个给你。”
阿轲从怀里掏出一件血红的挂坠,挂在木兰颈上。
“它可保你平安顺利。”
“谢谢阿轲。”
木兰伸手摸了摸胸前的挂坠,触感凉凉的,就像她紧握着的手。
“若是中举了。。。”
“若是中举了,我便回来娶。。。取琴。”
“嗯,静候佳音。”
看着那人渐渐进入皇宫,阿轲迟迟不愿转身返回酒馆,直到她再也看不见了,才缓缓离去。她不知,这一别,今后再难相见
翌日。
“掌柜的可听说了?”
“嗯?”
“今年的武状元啊,就是昨日在酒馆中帮掌柜的花木兰呢!”
“她果然做到了啊。。。”
“还有还有,皇帝看中了她的才能,恰逢如今边境受侵,便任命她去那边疆领兵,若是能创下军功,估摸着封赏不会少呢!到那是她若是念掌柜的旧恩,咱酒馆不就可以再发展发展了!”
面对眼前客人喜笑颜开的表情,阿轲却高兴不起来。
“不求你能创下军功,只愿你能信守诺言。”
没了木兰的酒馆,又回到了当年一再重复的冷清之中,浑浑噩噩便是一整个季节,凛冬已至,而那人依旧渺无音讯。
星星已经铺满了酒馆上方的天空,客人离去,酒馆陷入一片死寂,唯独阿轲的房里还点着灯火。
黑发女子执笔,思量片刻在信纸上缓缓写着。
“寄花木兰:
这是第七封信,不知你可安好?
冬已深了,记得添些衣裳。
酒馆生意越来越好了,不闭担心我,我的生活可比你要舒心多了。但是没有你,酒馆还是很无聊。
可知归期?
我也很想你。”
这几日个月,阿轲每闲下来都会给木兰写信。一封信总要删删改改数十遍。阿轲想她在前线军营生活紧迫,便尽量让信简短些,可其中那满溢的思念之情,是无法隐藏的。
阿轲也有陆陆续续收到木兰的回信,但因着路程遥远,信送达再返回总要花些时日,所以阿轲能拿到的回信至今也只有三封。
“一切安好。
边塞好冷,军营的生活比酒馆苦多了,但应该不会太久便能回去了。”
“一切安好。
昨天打赢了一场大仗,军士们都很开心,我想这也许能加速我回去的时日。”
“一切安好。
敌军的攻势很猛烈,归期怕是会延长了,若战争结束,我定火速回来。
附:我好想你。”
木兰的回信便是这样,简短,对自己受伤或失利绝口不提。
信送出去后,阿轲才睡下,然而今夜,心却跳的异常的快,迟迟无法入睡,阿轲知道,她送给木兰的挂坠是成双的。
“阿轲若是以后遇到了中意之人,便将这赠予他吧。”母亲如是说。
另一半在阿轲手上,但昨晚因着自己的疏忽它摔碎了一角。
“你说过你会回来取琴的,对吧。”
早晨,阿轲一如既往地去市上采购食材。
“听说了吗,敌国退兵了。”
“是啊是啊,那个新来的将军真厉害呢。”
“唉。。。可惜啊,听说她在最后一场大战中死掉了呢,不然便可乘胜追击破了敌国的都城。”
阿轲听后心中一惊,忙不迭拉住二人问道。
“打扰了二位,请问二位可知那新来将军唤作何名?”
“啊啊,好像是花。。。。”
“对,花木兰。”
虽然心中早有预感,但当自己切实听到那个名字时,却仿佛窒息,回不过神来。
阿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馆的,进门便将“休业”的牌挂上,回到房间。
阿轲不相信她离开了她,不相信她会违背诺言。
黑色的墨在纸上扩散开,不匀的笔画看得出主人无心研磨。
“寄木兰:
式微式微,胡不归?”
她躺在床上,泪水从眼角滑落,染湿了枕头。
人们都说阿轲变得比木兰来之前还不爱说话了,气场简直比这深冬的雪还冷。
她依旧是那样坐在台前,却再也不说一句话了。那张琴还好端端地路在台边,琴弦都纤尘不染,想是有人日日打理擦拭。
阿轲每日都低头看着桌上银簪出神,这是木兰离开前一日亲手别在她发上的。
“阿轲戴这个甚是好看。”
“谢谢木兰。”
昔日的对话犹在耳边,仿佛那人还在身旁,回忆涌上心头,以至阿轲没有注意到酒馆的门被推开。
“掌柜,来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一共是二两银子。”
“掌柜不抬头看看我吗?”
阿轲疑惑地抬头,便再也说不出话来。那人的声线嘶哑了许多,阿轲看清面容才认出眼前人。阿轲愣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话,眼眶却已红了。
“回来取琴?”
木兰抬手擦去阿轲的泪水,轻轻道。
“我已辞去官职,让皇上散出我已战死的消息,已不算平步青云。所以,我不取琴。”
“那取什么?”
“娶你。”
你说人间有序法,浮白无算清。
那我这酒馆便日夜为你开着,不收你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