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朋友......你知道的，我一提起这个话题，就说明我有一个朋友去见马克思了。别走，我并不是要让你参加葬礼，那个人还有点意思。
我是在读小学的时候认识他的。那时候老师为了出成绩，总是会布置很多作业。美其名曰“巩固复习”，虽然不知道刷了几十遍之后再刷有什么意义，但他总觉得比闲着好。对“闲着”这个词的恐惧已经渗入了他的每一个神经突触，仿佛不叫我们做题空气中就会有一双无形的手把分数偷走似的。
我可以描述一下我们老师的样子：中等个子，驼背，秃头，摘下眼镜就看不见人。但总是神经质地看着写有成绩排名的墙报搓手。
你可以理解为病急乱投医，但那种你想不想投他都会把你送进放疗科的患者家属还是相当恐怖的。
那一天老师照样布置了很多作业，但是比作业最多的一天---也就是那一天之前的一天少一点。
我是个平庸的家伙，于是和同学们---甚至在自己都不清楚的情况下开始欢呼庆幸，大家挥舞着手臂，嚷着“老师万岁！”尽管我们都很恨他。也许这是因为我们早已不知道为什么忘记了“正确”的作业量是怎么样的。只要少一点就好。
可是我的那位朋友---你问名字？不重要的，我们只用叫“他”就好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声说，“可是你们就不想想，今天你们要多久做完作业？傻啦吧唧的刚刚在地狱里往上浮了一点就觉得自己身在天堂？”我们很惊讶，不就是熬夜通宵吗，谁没有经历过。
几个人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埋头算题。他好像很愤愤不平，很为我们的愚蠢着急似的---但是他的成绩很好，属于好到老师没有兴趣管理的类型。我们只体会到了嫉妒，觉得那是天才发出的“何不食肉糜”的感慨甚至一种变相的，“有闲阶级”对“无闲阶级”的嘲讽。
我们互相交换了眼神，在沉默中都感到一种愤愤不平在升腾。
“事儿多！”
终于有一个人咆哮着扔出钢笔，蓝色肮脏的墨水沾在他早就脏得分不出颜色的外套上。
太可怕了，你是不是这样觉得-----所有这些叙述，都只有“我们”，极少有“我”。但我们就这么过了大半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