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觥筹交错，热闹非常，我坐在与敏鸾相邻不远的一桌上，遥遥祝了她一杯，她含笑示意。我看一眼杯中酒，实在是喝不下口，只是稍稍一抿，以作表示】
【落了座，一瞅四周，无一人认识，也不知阿鸾为何将我安排在这桌，左右不熟也无言语，十分尴尬，回眸看了一眼正与人攀谈的阿鸾，忍不住闷哼一声——】

（绍贞廿四年正月，凛凛寒意仍附在沈府的每一个角落，厚厚压上一层，皑皑白雪，一望无边。时逢冬，上月制的狐皮大氅还在成衣店未及时取回，架上的衣裳还是去年的款式，不尽如意，一番挑挑拣拣下来，择了一件群青色绣花袄子披在肩头，踏雪出门）
（兰室外，雪似是刚停歇，原是撑了纸伞的，这会儿见雪未纷纷便收了起交给仆从，缓步出府，由小厮搀扶上了马车，驱车往常亲王府去）
（还未抵达，便听前头丝竹声乐不断，想来是我来迟了——）
（由人引入院中，里头已是围满了人，举杯换盏，高朋满座，我来的迟，只得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刚落定，抬眸却见对座之人乃哲尔齐，微微一笑，扬声轻唤）
扬仙格格。

【我正想着要不要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先溜走，前头忽然坐下一人，也不知是哪个府上的人竟来的如此迟，菜都上了几盘儿了人才到，可不是白瞎了前头菜品么】
咦，是你啊——【心里编排着对面的人，等人落定，才发现原来是上回在医馆碰见的姑娘，也不知她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名字，拱一拱手以示礼貌，这才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呀？

（轻点了头，也不急于回答，拢一拢长袖，抬臂将面前的空盏添至七分满，出于礼貌，也将身边宾客斟满，妙音犹在耳，掩唇一笑，这才悠悠开口）
还以为姑娘已经忘了——（举杯朝她一顾，只见佳人微微颦眉，好似不喜的模样，复落手，不再相逼，只是一句）这样的宴会不止此一场，你可得学学这个了。
（想几月之后便是我沈家大兴盛举之时，也当如同今日盛宴，或许更甚——惠风拂过面颊，恍然想起方才还未回答她的话，聆声慢慢）
我在女子学堂念书，听闻过你一战成名。来时在访客登记的红单上看到这个名字，方才随口一唤，你也应下了。
（低呷一口佳酿，声复）我叫沈初赢，幸会——

原来如此啊【闻言恍然，却不曾想我在书院的事迹竟已广为流传，不觉红了脸，讪讪说道】啊哈，都是小事，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啊。
【书读的不多，可机灵话却不老少，酒桌上吵吵闹闹的也听不清她说些什么，和她身边的格格商量着换了个位子，来到她身边坐下，抱拳笑道】
沈初赢？我哲尔齐扬仙。幸会幸会啊。

（酒筵上喧嚣声不绝于耳，我非圣人，做不到充耳不闻，不免面露厌色。周遭灯起、声未息，台上的轻歌曼舞远不及台下的热闹，几欲开口想回答对面人的话，却仍斗不过四周的喧嚷）
（众人皆欢，唯我以静——垂首把玩着皓腕上的玉镯，当真是无聊至极）
（月下浓光，俯视人间百态，如一场场台子上的戏文似的，唱一曲红尘。无言垂首，抿了口杯中酒，清冷冷下肚，腹中却烧的温热。不知时何时，她竟将座挪到身边，遂侧靥巧笑）
听闻格格近日授了四品之衔，当真可喜可贺啊。

【我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她知晓的东西可真多，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东西，倒是一听一个准儿——闻言摸了摸头发咧嘴一笑，道】
侥幸，侥幸罢了，这郡主也是身有诰命的，我不过一个区区四品的格格，登不上台面的。
【本想喝口茶润润桑，可一瞧杯子里的尽是酒，便也搁下，叫了小厮端来一碗香饮子，是当下时兴的果饮】咱们姑娘家还是少喝些酒，多喝点果汁吧。

（闻言恍惚，贵女行及笄之礼时，我正站在角落一侧观看，明堂上，摆案焚香，女子几重繁杂隆重的衣袍加身，而她身量尚小，竟也被迫撑起了那厚重的礼服，顶着一身的沉重，于祖宗画像前行叩拜大礼，再跪拜父亲与一众至亲。礼成，满堂华彩，我不禁敛息深思——这般又为何？）
（我自十分抗拒这样的场面，许是心里发酸，求而不得的心思作祟，竟也变得狭隘、矫情）
（我远远望着那一刻的郡主，迎着众人艳羡的目光与热烈的掌声徐徐走向人前，步步生辉，荣光之下的笑靥带着几分恣意与骄傲，是我永生难忘）
（晓风拂面，吹来几分寒意，恍若大梦初醒，紧了紧领口，对身侧人的话充耳不闻，兀自开口）
过两个月，我府大抵也是要办上一场，你可要来？

【王府的小厨房果然不差，那果汁虽留残渣，但十分细腻，倒也入得了口，虽是冬季，也不觉得突兀，一口便喝了小半杯，瞧了一眼身边的人，见她脸色不好，本就不算十分相熟，也不敢多话】
【直到她开了口，这才回道】你们沈家也要办及笄？既然你邀，那我肯定去呀，你是的大礼还是你姐妹的？

（月上玉宇琼楼后，灯如昼，天澹如沉水，未见星稀。江山盛世如画，可惜少有人赏识，斟满一杯酒，情系重重之景，如临仙境，美则美矣，只未尽兴）
（闻言一笑，将垂落的碎发拢至耳后，回道）非及笄，乃婚宴吧。
（徒有感怀之心，却争不过这世俗之流，眉上添一抹轻蔑之色，讽道）郡主好福气，含金匙而生，即便我再贵重，如何能与之比肩？
（言下意，虽为随性之言，却是有失体面的，话微顿，又补上）自古万事难得圆，好是缘，不好亦是缘，只要活的无愧天地，无愧本心，家世如何？尊卑又如何？生而一世，且活的随性自在便是。
（放下小肚鸡肠与世俗偏见，笑容逐渐明朗清晰——沈初赢，只活给自己看）

【我不过一言，却惹得她十分敏感，不禁对她有些好奇，外表如此清冷倨傲的一女子，如何能说出这样一番不守陈规的话，目光一晃，却见她遥遥望着远方，目空一切】
随性自在……【也不知为何，竟跟着她喃喃自语起来，反复念着那几个字，只是听，便觉得振奋人心】对，随性自在！
【除却上次在胡同里和暄胜误打误撞喝的那一杯酒，这一回，是我自己主动为自己斟上一盏，抬手与她对持，笑道】敬，活的自在！

（远望芳洲翠暮，虽前路不明，却拥有无限美好遐想——长吁一叹，复垂睫嗤笑，无言。我竭尽全力做到的周全，是为沈氏，是为父母，而今难得的放纵，是为自己）
敬——（我推杯而笑，千言万语尽在一杯酒中，尽数饮下后，一切皆空）
（酒逢知己千杯少，不过三巡，她微酔而不自知，软软倚着椅背，天地即衾枕，娇醺含笑。我左右还存几分清醒，叫人送碗清酒汤劝她服下，余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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