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休沐，府中百无聊赖，便临时起意去寻寄余。走时天色尚且明朗，策马徐徐，谁料不过须臾，一声闷雷滚滚而下，阴云黑沉沉压下，风雨欲来之势】
【暗觉不妙，只好催马疾行，却仍是慢了脚步，半道上大雨兜头而下，至陈府时周身已如水洗。头发丝儿顺着脸颊一黏，一概湿漉漉的。草率进了屋，抖着身上的水，燥郁地望向陈寄余】这天气，说变就变，淋我一身
【聒噪了好一会儿，才发觉没人吱声，偏头一看，陈寄余提笔行文，似在用功，便好奇地准备探过头去，笑问】写什么呢？

（月前应下小妹，将她所求一应备齐，又唯恐他惦念家中。便吩咐海娃备下文房四宝，自见了父亲回来之后，便修书一封与她，聊慰牵挂也好。）
（怎知天公不作美，方提笔，便听见一声闷雷，四九城的天气不同于我这里，想来她也不会被雨水欺压，想到此处，却也安心许多。）
（只是写着写着，便听海娃说，十五爷来了。这种天气，他来作甚？我看了看桌上的书信已成大半，便赶忙加紧速度，怎知最后，还是被他撞见了。于是，我停笔，试图以最快的速度，寻出东西将书信盖住。）没有。

【原是随口一问，没大上心，哪知他藏得不好，紧张神色一下露了端倪。见状，反倒起了好奇心，便胡乱地一抹，擦掉脸上的水，径直往桌案那头走，抻着脑袋探看，一边笑骂】
放屁，没有你着急慌忙地藏什么？
【不搭理他，只一眼瞥过去，似是封信，趁他还未藏好，伸手就拽】分明就有——也给我看看呗！
【先一步攥在手里，得意地递了个眼神过去，这才回头，打量起这封信。只草草掠过两行，便当即有些懵，概因这上头的字儿，有些惊骇过人。一时没明白过来，有些迟疑问道】这是？

没。
（自小到大，紫禁城上下奴才无不听从于他的命令，却鲜少有人愿意驳斥他，我虽是那个意外，却也不能太过不知远近。是故，我心下一通嘀咕，不知如何是好。）
（他看到了，对我而言绝非好事，又或许说，这会勾起他无名的火，会叫人难以接受。至于家书被窥伺，无疑便觉此举颇是烈火烹油。遂又道。）还来，家书罢了。

【乍看一眼，这封小楷铺陈的家书，字里行间透着古怪，陈寄月，宫里，作何解？好半天没绕过来，抬头时尽皆是迷糊的眼神，只是骤然间眉心一跳，似乎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是以，我径直略过他的话，又读了几行，笔停处尚未道完他的叮咛。我反复览了好几遍，遽尔，脑仁里冒出个想法，荒诞且可怕。就连滑在嘴边的笑，也不自觉凝滞。我不敢信，举着信望向他】
这是什么意思，你妹妹进宫了？

是。
（我不知此事他知后会如何，只是如今的架势看来，他惊于此，也哀于此，天边闷雷未断，骤雨未歇，夏夜里的雨丝不若春日里的丝丝绵绵，它极具张力，将自己乐此不疲的拘于屋檐内。）
怎么了。
（林林总总，不过几行，便已见他敲出三两，我不欲同他争辩，便是他提，我答，却不多言其他了。）

【短促的一声是，与轰雷掣电一同落下，我生愣地看着他，脑海里迅疾的浮想，乾西四所、寻沿书屋、还有中庸的争执，难道竟是这样？我仍不敢信，可箭急似的大雨，闷声嘀嗒，望着手里的这封信，又将心里的怀疑一锤】
【可如若这样，那开衙前的那一番吵，我算什么，傻子的矫情吗？答案似乎昭然若揭，他脸上是一贯的沉静，可我静不下来，将信摁在桌上，有些莫名地激动】什么时候，进宫做什么，她能做什么？！
【竭力去问，又好像竭力避着答案，百般纠结，百般顾虑之余，仍是拧着眉，不敢相信地一问】莫非，我那日在四所见到的，竟是你妹妹？

我入宫之后，她奉诏，侍公主。
（不似秋夜淫雨霏霏，狂风怒卷，这场雨来得巧，掷地有声，难使他人心中不起涟漪。面色上讲，我一如往常，沉静如斯，却回想当日种种，竟不知为何，教他对寄月动了求知欲。我为此一度恼得很，生怕他知道实情之后，自此不复以往，与人生分。）
是。
（可是，解释这种东西，固其根本，却是说不出的难。因而我思量一番，到底是没有捅不破的窗户纸，告诉他，也好。）

【一声是听罢，当即堪堪地笑开，不住地摇头，嘴角浮着排揎之意，是对自个儿的讽刺。须臾间，乾西那日的争执，如电光火石般浮现，可笑，我都说了些什么。我的话，可真酸】
呵！这太可笑了——
【这一会儿，实在觉得自己是个丑角。恼极了，倒不知该骂谁，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他，将桌上的信拍在他胸前，又着力一摁，点点头】陈寄余，你真棒！你当我是什么，你们俩合起伙来蒙我？你陈寄余，我的好兄弟，够意思

（漫天雨滴四下散落，噼啪作响，使自己愈发耐不住他的疾言厉色。起初我并不会觉得他会如何，可如今的变故，却让我认清了一个现实：我亦不了解他很多。）
……
（而他愤怒间的说辞，又让我双目直盯着他，我不知是如何感知的，大抵是因为——他喜欢陈寄月那个疯丫头？这太有趣了。）
我以为，你知道了。

【但凡一想，便恨得牙痒痒，陈寄余这厮委实过分！可念头一转，又陡生几分窃喜，甚至冲淡了方才的恼怒。横竖是被摆了一遭，纵我气得跳脚，也无济于事。强自镇定心绪，可一听他辩驳，瞪了眼张嘴就骂】
我知道？我知道个屁！
【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好几次青筋暴起，又强硬压了下去。到了，还是忍着火气，指着他咬牙切齿】陈寄余，不是我说，有时候，我真想揍你两拳

（起初的字字珠玑，到后面的言辞松口，我知，他不会如何了自己，而神色上，我决计不可松懈半分，以免有人乘虚而入。）
那，出去打过？
（心知他余怒已消了大半，便也安心，一声不响地同他开着玩笑。今日的天气，听父亲说，昨日便已晓得今日有雨，只是不曾想，会是这个时候。）
厨房说，苏州老宅送了坛陈酿上来，尝尝？

【偏着头，长出了好一口气，将火压了下去。再一想陈寄月，不自觉一笑，又转瞬即逝。藏好了心思，闻听这一句，很是不屑地掀了个白眼】外头这么大的雨，你自己出去淋着吧
【说罢，又抬手往他脸上虚晃一招，才愣是咬着牙泄了气。至于后头，便是喝酒的念头作祟，引得心里一痒，仍是故意地一哼】就你那酒量，沾一点就倒，完了还折腾人，可算了吧。还是照旧，我喝酒，你喝茶
【而后，仍是闷雷滚滚，雨声嘀嗒，酒香饭饱余后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