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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抢布料说开了去吧

（槐序初上，日里把玩佩的香囊，略显旧色。而之后，正巧峤姐儿研究了新的绣样儿，便一道儿往绔绮寻一匹称心合意做香囊的缎子。绔绮常年热闹，不及进门，便听得人声鼎沸。似是瞧着我与峤姐儿是富贵主儿，进门时掌柜儿便引往一旁候等，方上了茶，那壁便有人声声催。一时半刻也磨不开身儿，一扬手予了掌柜儿方便。）
掌柜儿你且去忙，茶管够了，就是候你到天明亦可。

（一顶乌顶小轿在绔绮大门口儿停下，扶着阿令的小臂下来，才稳了稳步子往里头走。甫一踏过门槛儿，就闻掌柜的一声儿“来啦——”，不由一笑，侧首向他）眼瞧着由春入夏，可有什么颜色艳的新缎子吗？
（一璧说着，一璧向柜台处去，只见旁边两位姑娘正品茶，竟生生在这热闹场面中瞧出几分别致的清净，不由多看了几眼）

（等候的间隙里，同峤姐儿品着茗，端看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店里百态众生之相。纵使是掌柜儿忙里忙外四下招呼，亦有候等比我还久的主儿，瞧掌柜儿忙的满头大汗，一时也不忍唤掌柜儿前来换一换泡没味儿了的茶。香茗渐失其味，正思索要不要自己找新茶来替，身后便有两个格格因着抢缎子大打出手。本不欲理会，不知谁手拐子戳了我左肩，一个吃痛，手中茶碗一倾，茗液全洒于身前正迎着来的娇娥手中布匹之上。片刻后，蓦地被人抓了腕子，回眸去看。）
她二位抢布匹便罢了，你这拉拉扯扯是要同我说哪家的理儿？是左边这位白衣春衫，还是右边那位蓝衣水袖？

（商家重利，向来有客不拒，不远不近地瞧着前头两位争执的格格，一时也觉得有些心烦气躁，几不可察地一颦眉，只同阿令轻声道）不若再去旁处——
（“瞧瞧”二字尚未出口，便始料未及地迎上盏残茶，再一低睫，朱红罗云纹的锦绣之上俨然现出一片乌色。从来在这家铺子选布，牵扯进混战里却还是头一遭。阿令手快，先将人留住了，倒不想反得一句质问，也不由笑了，抬眸定眼看向她）旁人怎样，自是与我无关。可姑娘您，令我看好的缎子平白脏污了，总不好就这样施然离去不是？
（如是一句，又轻飘飘将眸光一落，阿令会意地收了手，才又仰首，自矜道）下人护主心切，多有冒犯，还望您莫怪。

（本是欲回头同争抢布匹的两位格格一人一杯茶，叫她们润润嘴，话多舌燥。倒叫面前人小婢先制住讨一个理儿。大概是大家闺秀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笑得这样好，叫人挑不出错来——更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落了茶盏，同峤姐儿两面相觑，掌柜在同两位格格劝和，便只唤了店小二上前，极耐心的问道。）
店家，你们店里可有这匹布的存货，若是有，再调一匹来，算我账上。就当我给这位格格赔个不是。
（小二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麻溜地就去仓库了。话说得极在理，亦叫人挑不出错儿来。兴许是阵势有点大，那两位格格也侧首投来一丝饶有兴味的看事目光，叫我狠瞪了两眼给堵了回去。而后莞尔，应眼前人之说，又再正儿八经赔了不是。）
叫格格委屈了，可谁人不委屈呢？格格今日这匹布，自然要赔您。

（静观她妥善安排，本就非蛮不讲理之人，自然没有再为难的道理。只展眉一笑道）姑娘好意，却之不恭——（虽说原本只是想要句道歉，但她已做足了姿态，若是推拒，反倒显得忸怩造作。心思一转，柔声道）可惜了坏了你品茗的兴致，阿令，当再去给姑娘换上一盏。
（说到底是方才阿令举动唐突，此刻使唤着她亲自奉茶，亦是想给眼前人十足的体面。说话间，但见她杏眸一转，向那两位“始作俑者”投去的目光竟称得上有些“凌厉”，不由轻笑出声，倒觉有趣，少见地揶揄道）若是人人都如您这般知事懂理，今日也不会有人受委屈了。
（顿了顿，将颜展）我叫坤灵，是城东钮祜禄家的。您呢，怎么称呼？

（正想换新茶来冲，这壁便有人着小婢亲沏，委实给足了面子，自然也不多与人相争，各自周全里子。予了她一盏，邀她同坐品茗，打发这候等小二的百无聊赖。莞尔一笑，缓开兰口。）
无伤大雅，便也倒是无妨。某冠姓图门，居城南。亲者多唤熹熹，格格无妨也这么叫。（叫小二慌慌张张跑回来的模样惹笑了，绷不住，只好睇他，佯做嗔怒。）这着急忙慌的模样，叫大火烧了屁股墩么？
（小二挤了挤眉，好生禀来原委，道是这匹布断了货，就这一匹了。我自更笑得傲然，概是像个精怪，叫他剥皮脱骨来。）
这有什么好急赤白脸的，去请这位格格再挑挑，换别的样式亦可。

熹熹——（少有如此亲密地唤人，随她重复一句，出口有些生涩，回过味儿来时倒有几分羞赧。然而面儿上却是不愿露出半分，稍一停顿，脑海中灵光一现，笑赞她道）“天地之气烝动，犹若人之熹也”，这字很是衬你。
（眼前人明朗爽快，断不如寻常闺阁女子，竟也难得生出结交之意。将她来处细细记下，才笑同那小二说道）要裁春日里穿的衣裳，原本想着颜色当艳丽些，不过再一思量，朱红色却是俗气了。可还有鹅黄、宝蓝之类的，拿来与我瞧瞧。
（待他领命而去，方侧首同身旁人轻语）方才挑了半天，倒也无特别得心意的，差点儿就去别家铺子了。倒是与你聊上两语后又有了兴致，也算种“福祸相依”了，你说可是？

欸——
（应她唤我的亲昵，自己也愣神，还是峤姐儿怪了我手肘，方才晓得是在唤我。蓦地叫第一次见的人就这么亲昵唤我，也有点羞赧。）
格格说的委实不错，春入夏了，清爽些的料子，瞧着连自己都开心。
（春裳薄，夏衫艳，秋衣长，冬装暖。）
（理是这么个理，同小二支使了眼色，叫小二领着坤灵去看料子了。候等她看好，方才听掌柜儿将那边两位格格调解开来，一人一匹布，笑眯眯地走了。眼瞅着掌柜儿来请去看料子，同峤姐儿换了眼色，与坤灵暂告了别，觅了一圈回头，将两厢看好的布匹都打包了。送坤灵上了轿子，方回图门。）

（与她絮絮说着，倒也得趣，时而还两相笑开，不觉等候时辰难捱。不多时，小二就又拿着几匹新缎子过来，挑了宝蓝、杏黄二色，与她推拒一番，还是承了这个人情。转念一想，正巧也得了下次相约的由头，便也不再同她客套，只待往后再还情义便是）
（各自归家，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