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
“诚如来言，然我病笃。”
春雨绵绵，纷拥雾气袭上江岸。对面男子笑意盈盈，递过一方绢帛，暗淡天光依约映出上绘棋局。
“此为友人所赠，请陆将军助我覆棋。”
雨淋了一晌，廊檐水流如注。陆逊着意于弈局，棋子敲落的声响清脆，融入淅沥雨声之中。
残棋已终，层云乌泱聚于天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对面人蹙起的眉峰。
继而雷声隆隆，吕蒙仍在垂头思索，身形纹丝不动。少顷，便抬起头来，清亮的双眸还余些了然的喜悦，慢慢平复下去；随即只一笑，道：“多谢。”
语声之间，天色已复清明。
细密雨丝擦过衣袖边缘，新展的柳叶艰难地朝下坠着水滴。
山野之中，绿意盎然。陆逊却不合时宜地想起君王的声音。
“正是用人之际，子明又荐了你……”
君心岂非总是难测。
吕子明以虞仲翔为军医随行，虞仲翔又当真能妙手回春？
然而兵者诡道，有些事本就无须太过分明。
似是印证他心中所想一般，撑伞的男子道：“如非虞仲翔，在南郡我便会中伏了。那时我一时大意，若不是他劝……”
一时失笑，言语间便濡染了笑意与赧然，一如绵软东风。
“原来如此。”陆逊看向他。“但此回确实也十分顺利。”
“是。”对方笑了笑，“只可惜……”
语声忽而顿住。陆逊循着吕蒙目光看去，林间一只雪白幼鹿正低头觅食。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白鹿是祥瑞之应，但征兆终归只是征兆。浓雾会聚，潮润水汽形成阻隔，令人几乎呼吸不畅。
自己前去拜访时，这人屋中草药浓重的气味也是如此不快。
水边长着一棵梨树，枝干枯瘦扭曲，翠叶上浮起黑色，花间显见虫啃食的痕迹。飘飞花瓣落在伞上，发出比雨声略重的声响。
伞应声而落。执伞的人也摇摇欲坠，似乎已将倒下，双眼却仍凝注着枝芽。
陆逊连忙将人扶住，握住伞柄的动作顺遂得像从对方手中接过了伞。
“有劳。”吕蒙的声音很轻，他仍是微微仰头，看那簇梨花。未拆的梨瓣鲜润娇艳，如少女嫣红的唇。
他肩头一绺长发被风拂起，越发显得脸色惨白似梨雪。白衣青绿的袖缘吸收了水气，颜色变得更深了些。
对方的体温不自觉地隔着衣物传来。陆逊撑着伞，又想起方才他捉握伞柄时触碰到的指尖。
冰冷又带着潮意，就像先前手执的棋子。
梨花的香气逐渐消失。
二十八骨的竹伞，淡青伞面已经泛白，一瓣雨水粘连在伞上的梨蕊终于飘零落地。
他将吕蒙安置回榻上时，对方终于从疲惫中略为挣脱，问道：“……何时得空再约？”
漆黑长发散了满枕，青年镜子一般明亮的眼眸里仍有倦色，却蕴着奇异的笑意。
陆逊抚上他面颊，大约是没有发热。于是在对方陷入昏睡之前低声答。
“下次。”
“诚如来言，然我病笃。”
春雨绵绵，纷拥雾气袭上江岸。对面男子笑意盈盈，递过一方绢帛，暗淡天光依约映出上绘棋局。
“此为友人所赠，请陆将军助我覆棋。”
雨淋了一晌，廊檐水流如注。陆逊着意于弈局，棋子敲落的声响清脆，融入淅沥雨声之中。
残棋已终，层云乌泱聚于天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对面人蹙起的眉峰。
继而雷声隆隆，吕蒙仍在垂头思索，身形纹丝不动。少顷，便抬起头来，清亮的双眸还余些了然的喜悦，慢慢平复下去；随即只一笑，道：“多谢。”
语声之间，天色已复清明。
细密雨丝擦过衣袖边缘，新展的柳叶艰难地朝下坠着水滴。
山野之中，绿意盎然。陆逊却不合时宜地想起君王的声音。
“正是用人之际，子明又荐了你……”
君心岂非总是难测。
吕子明以虞仲翔为军医随行，虞仲翔又当真能妙手回春？
然而兵者诡道，有些事本就无须太过分明。
似是印证他心中所想一般，撑伞的男子道：“如非虞仲翔，在南郡我便会中伏了。那时我一时大意，若不是他劝……”
一时失笑，言语间便濡染了笑意与赧然，一如绵软东风。
“原来如此。”陆逊看向他。“但此回确实也十分顺利。”
“是。”对方笑了笑，“只可惜……”
语声忽而顿住。陆逊循着吕蒙目光看去，林间一只雪白幼鹿正低头觅食。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白鹿是祥瑞之应，但征兆终归只是征兆。浓雾会聚，潮润水汽形成阻隔，令人几乎呼吸不畅。
自己前去拜访时，这人屋中草药浓重的气味也是如此不快。
水边长着一棵梨树，枝干枯瘦扭曲，翠叶上浮起黑色，花间显见虫啃食的痕迹。飘飞花瓣落在伞上，发出比雨声略重的声响。
伞应声而落。执伞的人也摇摇欲坠，似乎已将倒下，双眼却仍凝注着枝芽。
陆逊连忙将人扶住，握住伞柄的动作顺遂得像从对方手中接过了伞。
“有劳。”吕蒙的声音很轻，他仍是微微仰头，看那簇梨花。未拆的梨瓣鲜润娇艳，如少女嫣红的唇。
他肩头一绺长发被风拂起，越发显得脸色惨白似梨雪。白衣青绿的袖缘吸收了水气，颜色变得更深了些。
对方的体温不自觉地隔着衣物传来。陆逊撑着伞，又想起方才他捉握伞柄时触碰到的指尖。
冰冷又带着潮意，就像先前手执的棋子。
梨花的香气逐渐消失。
二十八骨的竹伞，淡青伞面已经泛白，一瓣雨水粘连在伞上的梨蕊终于飘零落地。
他将吕蒙安置回榻上时，对方终于从疲惫中略为挣脱，问道：“……何时得空再约？”
漆黑长发散了满枕，青年镜子一般明亮的眼眸里仍有倦色，却蕴着奇异的笑意。
陆逊抚上他面颊，大约是没有发热。于是在对方陷入昏睡之前低声答。
“下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