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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锦觅有个众所周知的“小秘密”——她时常会在梦里见到一位白衣的大神仙。
虽然从没有人相信过她，只当那是童言无忌，还不时拿来打趣她。
一开始她还颇为不忿地替自己争辩过，后来她也渐渐不再提起。
于是那终于还是成为了专属于她自己的秘密，一个不会经由除她以外的任何人叙述的秘密。
只因那大神仙虽然样貌好、身姿好、脾气好……样样都好，却偏偏是个哑巴神仙。
他总是带着那如风中的桂花般清甜的笑容，安静而专注地望着她。锦觅年幼无知时，还想过帮他诊脉开方子，大神仙笑意更甚，却还是沉默地拒绝了。那时她还不知何为神仙，只知道大神仙是她的朋友，就像羌活是她的朋友，族人是她的朋友，村中留养的马儿、她仔细养着的花草、甚至湖畔她时常倚靠的那棵老树，都是她的朋友。
圣医族中的生活虽然单调而琐碎，她却总能拾到杂七杂八的趣味，于是便将那乐子编排一番讲给大神仙听，有时还没讲完，自己却先笑了，扭头一看，大神仙亦是笑意朗朗，眼底的光亮像铺在涟漪上的月影。
她又关心起大神仙的生活来，这时他们的交流方式便是大神仙点头或摇头了。刚开始，她最喜欢问起自己私藏的神话本子里的奇闻轶事，后来又好奇起大神仙的生活与经历。
她把自己傻里傻气的想象编成一道道是与非的选择题，只是偶尔问题太复杂，一个绞尽脑汁地问，一个点头摇头地作答，打远看倒叫两个人都显得有些傻里傻气了。
锦觅有个众所周知的“小秘密”——她时常会在梦里见到一位白衣的大神仙。
虽然从没有人相信过她，只当那是童言无忌，还不时拿来打趣她。
一开始她还颇为不忿地替自己争辩过，后来她也渐渐不再提起。
于是那终于还是成为了专属于她自己的秘密，一个不会经由除她以外的任何人叙述的秘密。
只因那大神仙虽然样貌好、身姿好、脾气好……样样都好，却偏偏是个哑巴神仙。
他总是带着那如风中的桂花般清甜的笑容，安静而专注地望着她。锦觅年幼无知时，还想过帮他诊脉开方子，大神仙笑意更甚，却还是沉默地拒绝了。那时她还不知何为神仙，只知道大神仙是她的朋友，就像羌活是她的朋友，族人是她的朋友，村中留养的马儿、她仔细养着的花草、甚至湖畔她时常倚靠的那棵老树，都是她的朋友。
圣医族中的生活虽然单调而琐碎，她却总能拾到杂七杂八的趣味，于是便将那乐子编排一番讲给大神仙听，有时还没讲完，自己却先笑了，扭头一看，大神仙亦是笑意朗朗，眼底的光亮像铺在涟漪上的月影。
她又关心起大神仙的生活来，这时他们的交流方式便是大神仙点头或摇头了。刚开始，她最喜欢问起自己私藏的神话本子里的奇闻轶事，后来又好奇起大神仙的生活与经历。
她把自己傻里傻气的想象编成一道道是与非的选择题，只是偶尔问题太复杂，一个绞尽脑汁地问，一个点头摇头地作答，打远看倒叫两个人都显得有些傻里傻气了。
03.
那一晚锦觅梦到了话本里高手论剑的华山之巅，只是深更半夜，哪里会有道人侠士。
他们坐在最高的那块花岗岩上，在那离月亮最近的地方，聊着大神仙的灵兽坐骑。
当锦觅问道：“四条腿……四条腿……难不成是乌龟？！”大神仙终于忍不住用手指在头顶比划出一对长长的角来。
“啊！我知道了，是鹿！”
大神仙终于点了头。
接下来大神仙的鹿又在赤橙黄绿青蓝紫里换了一遍颜色，锦觅都替他嫌脖子酸，终于福至心灵地轻轻捻起他垂落的袖口一角，“是白色吗？像大神仙的衣服一样？”
得到肯定后，她不禁念叨起来，“大神仙，你还真是喜欢白色，不仅喜欢白色衣服，连养的小鹿都是白色的，”接着又饶有兴味地继续追问，“那这只小鹿，它吃什么呢？”
“既然是神兽，那是不是只喝仙露？”
大神仙轻轻摇头。
“不喝仙露，难道像我们凡间的小鹿一样，食草食素？”
大神仙点了点头，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克制着嘴角的笑意。
“原来是头食人间烟火的神兽呀！那想来我在院子里新种的白菜，他定然会喜欢！”
这下大神仙笑得低了头，锦觅好奇不已，摇着他的胳膊，追问他在笑什么，可惜大神仙是个开不了口的，这笑话便也无从得知了。
她记得那个梦里，月亮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光华坠落在云雾上，化成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往人间撒去。
那一晚锦觅梦到了话本里高手论剑的华山之巅，只是深更半夜，哪里会有道人侠士。
他们坐在最高的那块花岗岩上，在那离月亮最近的地方，聊着大神仙的灵兽坐骑。
当锦觅问道：“四条腿……四条腿……难不成是乌龟？！”大神仙终于忍不住用手指在头顶比划出一对长长的角来。
“啊！我知道了，是鹿！”
大神仙终于点了头。
接下来大神仙的鹿又在赤橙黄绿青蓝紫里换了一遍颜色，锦觅都替他嫌脖子酸，终于福至心灵地轻轻捻起他垂落的袖口一角，“是白色吗？像大神仙的衣服一样？”
得到肯定后，她不禁念叨起来，“大神仙，你还真是喜欢白色，不仅喜欢白色衣服，连养的小鹿都是白色的，”接着又饶有兴味地继续追问，“那这只小鹿，它吃什么呢？”
“既然是神兽，那是不是只喝仙露？”
大神仙轻轻摇头。
“不喝仙露，难道像我们凡间的小鹿一样，食草食素？”
大神仙点了点头，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克制着嘴角的笑意。
“原来是头食人间烟火的神兽呀！那想来我在院子里新种的白菜，他定然会喜欢！”
这下大神仙笑得低了头，锦觅好奇不已，摇着他的胳膊，追问他在笑什么，可惜大神仙是个开不了口的，这笑话便也无从得知了。
她记得那个梦里，月亮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光华坠落在云雾上，化成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往人间撒去。
04.
只是她醒来时，月亮又是那样遥远，好像同这红尘毫无挂碍。
冬天会飘雪，就像春日里群芳展颜，盛夏中骄阳似火，而到了秋日，西风便会将它们尽数带走。
人间的四季流转是有定数的，而同大神仙相见的时间却并无定数。
她试图从月份里叩问出一条规律来，可惜月份无法解答她的疑惑；
她又转向季节求助，只是当她好不容易推算出他们或许会在一个夏夜碰面，大神仙来时，秋叶都已凋尽了。
时间无定数，锦觅的生命却有定数。
她是圣医族的圣女，若炼不出灵丹妙药，便注定是要给那熠王殉葬的。她接受了这个注定的结局，日子依旧过得有滋有味，生活里仍旧有医书、草药和朋友为伴。
只有偶尔孤单时，她会看着月亮，想起那个只在梦中相见的远方的友人。
惟有那高高远远的明月，能让她确信，天地间确是有这样一位白衣神仙的。
只是她醒来时，月亮又是那样遥远，好像同这红尘毫无挂碍。
冬天会飘雪，就像春日里群芳展颜，盛夏中骄阳似火，而到了秋日，西风便会将它们尽数带走。
人间的四季流转是有定数的，而同大神仙相见的时间却并无定数。
她试图从月份里叩问出一条规律来，可惜月份无法解答她的疑惑；
她又转向季节求助，只是当她好不容易推算出他们或许会在一个夏夜碰面，大神仙来时，秋叶都已凋尽了。
时间无定数，锦觅的生命却有定数。
她是圣医族的圣女，若炼不出灵丹妙药，便注定是要给那熠王殉葬的。她接受了这个注定的结局，日子依旧过得有滋有味，生活里仍旧有医书、草药和朋友为伴。
只有偶尔孤单时，她会看着月亮，想起那个只在梦中相见的远方的友人。
惟有那高高远远的明月，能让她确信，天地间确是有这样一位白衣神仙的。
05.
她后来也尝试过从那只属于夜空的月亮的圆缺里破解谜题。
而月亮永远在那遥不可及的天际，缺而复圆，圆而复缺。
锦觅便在阴晴圆缺的循环往复里，悄无声息地出落成了少女模样。
她这时已经知晓什么是神仙了，神仙的时间是超脱于她所处的这个世界之外的。地上看月亮盈缺十二次，天上只能得见一次升落。
他们站在北溟之滨，锦觅踮起脚尖往远眺望，却怎么也看不到对岸。
只见大神仙轻攥住她的袖口，下一秒，两人便腾空飞行在海面上方，锦觅惊呼出声，海水如浓墨翻滚，惊涛骇浪扑往目所不能及的海岸，而他们都已飞到月亮正下方了，仍不见对岸。
“这片海没有对岸？”她的猜想被肯定了。
他们停在了月亮之下，海水上方，像两块孤零零的礁石。
分别之际，她有些失落。
“大神仙，多谢你能陪我来此一游，你真是顶顶好的朋友，可是，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你再相见，也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她看到大神仙数年如一日的温和神情仿佛略有松动。
他松开了她的袖口，凝望着她的眼睛，好似万语千言都在他眼中了。
而手却指向了头顶的月亮。
她后来也尝试过从那只属于夜空的月亮的圆缺里破解谜题。
而月亮永远在那遥不可及的天际，缺而复圆，圆而复缺。
锦觅便在阴晴圆缺的循环往复里，悄无声息地出落成了少女模样。
她这时已经知晓什么是神仙了，神仙的时间是超脱于她所处的这个世界之外的。地上看月亮盈缺十二次，天上只能得见一次升落。
他们站在北溟之滨，锦觅踮起脚尖往远眺望，却怎么也看不到对岸。
只见大神仙轻攥住她的袖口，下一秒，两人便腾空飞行在海面上方，锦觅惊呼出声，海水如浓墨翻滚，惊涛骇浪扑往目所不能及的海岸，而他们都已飞到月亮正下方了，仍不见对岸。
“这片海没有对岸？”她的猜想被肯定了。
他们停在了月亮之下，海水上方，像两块孤零零的礁石。
分别之际，她有些失落。
“大神仙，多谢你能陪我来此一游，你真是顶顶好的朋友，可是，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你再相见，也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她看到大神仙数年如一日的温和神情仿佛略有松动。
他松开了她的袖口，凝望着她的眼睛，好似万语千言都在他眼中了。
而手却指向了头顶的月亮。
09.
圆月如璧，月华似水。
他们在亭下饮酒，桂花酿的醇香自杯中飘逸而去，醉了樱木，于是落英飘摇着，飞入月光的河里。
等候昙花的时间里，他们聊起细碎的往事。
“润玉仙，你从月亮上飞到这里，需要多久呀？”
“月亮上？”
“对呀，你不是住在月亮上吗？”
他略作思考，便想清楚了其间的误会，于是笑道，“锦觅姑娘误会了，润玉并不住在那月亮上。”
“咦？你当时指了指月亮，我还以为你在告诉我，你住在那上面。”原来竟是个误会，而她也并不十分失落。
他此刻倒有些不知要如何解释当时所想了。
“不过你不住在上面倒也好，我以前看到月晴转缺，有时还要担心你没有地方住了。”
她清澈的眼睛黑白分明，原本看着他，现下又看向了那月亮，她托着腮，说道：“虽然只是个误会，但有时我看到月亮，就会想起你。”
他手腕一抖，连忙放下了酒盏，可颊上绯意却无从掩盖了。
圆月如璧，月华似水。
他们在亭下饮酒，桂花酿的醇香自杯中飘逸而去，醉了樱木，于是落英飘摇着，飞入月光的河里。
等候昙花的时间里，他们聊起细碎的往事。
“润玉仙，你从月亮上飞到这里，需要多久呀？”
“月亮上？”
“对呀，你不是住在月亮上吗？”
他略作思考，便想清楚了其间的误会，于是笑道，“锦觅姑娘误会了，润玉并不住在那月亮上。”
“咦？你当时指了指月亮，我还以为你在告诉我，你住在那上面。”原来竟是个误会，而她也并不十分失落。
他此刻倒有些不知要如何解释当时所想了。
“不过你不住在上面倒也好，我以前看到月晴转缺，有时还要担心你没有地方住了。”
她清澈的眼睛黑白分明，原本看着他，现下又看向了那月亮，她托着腮，说道：“虽然只是个误会，但有时我看到月亮，就会想起你。”
他手腕一抖，连忙放下了酒盏，可颊上绯意却无从掩盖了。
11.
“只是，润玉仙，你虽不住在月亮上，可也住在天上，那在天上看到的月亮是什么模样的呀。”
他很快便将情绪收拾利落，想好了如何向她描述天上看到的月亮，只是在对上她目光的刹那，那说辞却滞于喉头。
“你眼里的月亮是什么样子，我看到的便也是那个模样。”
最后他这样说。
“真的吗？可我隐隐约约记得，有一次，我们在华山上，山巅很高，月亮离我们好近，好像伸手就可以摸到。如果在天上看，那岂不是会更近，更大？”
“有时候看起来很近，但实际很远；有时看似很远，实际……却很近。”
这番话落进了锦觅耳朵里，顿时便让她联想到了自己被夹在熠王和南平侯之间的两难困境，于是也就没有注意到润玉的神情。
“唉，是啊，以前觉得自己早晚都会死，可是死却离我很远；现在盼着这一天离我远些，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就——”她比了个抹脖子的表情，白眼一翻，“死翘翘了。”
恰与她那日教魇兽锦氏独门诀窍的情形一模一样。
润玉也被她逗笑了，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说过的模样。
“润玉仙，你便很是幸运，仙生同那月亮一般长，而我们凡人，便是生生死死上万次，月亮还是在那里，同现下一模一样。”
她好像很怕死，但其实也并不怕死。
“神仙也不能免于一死，自从天地间有了这轮月亮至今，它已目睹了六界无数生灵的诞生与消亡，可千万年前的月光，与千万年后的月光，却是一样的。”
“月光是近乎永恒的，”她眼中又焕发着点点光芒，“所以说——”
“只是，润玉仙，你虽不住在月亮上，可也住在天上，那在天上看到的月亮是什么模样的呀。”
他很快便将情绪收拾利落，想好了如何向她描述天上看到的月亮，只是在对上她目光的刹那，那说辞却滞于喉头。
“你眼里的月亮是什么样子，我看到的便也是那个模样。”
最后他这样说。
“真的吗？可我隐隐约约记得，有一次，我们在华山上，山巅很高，月亮离我们好近，好像伸手就可以摸到。如果在天上看，那岂不是会更近，更大？”
“有时候看起来很近，但实际很远；有时看似很远，实际……却很近。”
这番话落进了锦觅耳朵里，顿时便让她联想到了自己被夹在熠王和南平侯之间的两难困境，于是也就没有注意到润玉的神情。
“唉，是啊，以前觉得自己早晚都会死，可是死却离我很远；现在盼着这一天离我远些，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就——”她比了个抹脖子的表情，白眼一翻，“死翘翘了。”
恰与她那日教魇兽锦氏独门诀窍的情形一模一样。
润玉也被她逗笑了，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说过的模样。
“润玉仙，你便很是幸运，仙生同那月亮一般长，而我们凡人，便是生生死死上万次，月亮还是在那里，同现下一模一样。”
她好像很怕死，但其实也并不怕死。
“神仙也不能免于一死，自从天地间有了这轮月亮至今，它已目睹了六界无数生灵的诞生与消亡，可千万年前的月光，与千万年后的月光，却是一样的。”
“月光是近乎永恒的，”她眼中又焕发着点点光芒，“所以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