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长城之畔,是故乡。
“那是我们要一直守护的家园,知道吗?玄策。”守约总是喜欢这样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跟他说,即便百里玄策一般都是马马虎虎地点头。
“哥哥今天吃什么?”
“……玄策你有没有听清我刚刚说的话啊?”
花木兰在长城脚下微微仰头,一向凌厉的眸子里难得透露出几分柔和,风卷过层层沙浪,她斜靠在城墙上,闭目塞听。
还没来吗……
这个家伙,又迟到了呢……
刚这么想着,鼻间便钻入了清冽淡香。她依旧是不动,懒懒散散地睁开眼。“姐警告你,下次再迟到,姐把你按在地上打。”
“木兰。”兰陵王抬手解了隐身,银白发丝垂落在额前,“魔种更暴动了,你们最近守的很辛苦吧。”
“辛苦的应该是你吧。”花木兰的声音带了几分冷意,“少了玄策和露娜的帮忙,还试图以一人之身挡万千魔种,你真当你不会死啊?”
兰陵王默然,望着面前浑身散发着一股“你别惹我”怒气的青梅竹马,嘴角带上了些许笑意。“我不是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吗?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大能耐,也就帮你们杀几十来个而已。”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嘴里的腥味却让他默默咽下了后面的话,花木兰一向警觉,若让她发现了自己的伤势严重,指不定对他雷霆大怒呢……
“决战,不远了。”花木兰将放在一旁的重剑抽出,细细的看着。冷冽的剑光倒影出悬挂在暮色中那轮血红的月。
“长城之畔,是故乡!”
狂风吹起她的战服,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清冷的寒月下,那个一向傲气的战士铿锵有力的说着,月光照耀着她的眉目更为清晰深邃。
兰陵王震然了,他不由得向他这个心恋已久的女子伸出手,却是紧紧握成拳。
没说出的喜欢,便让它死在心里吧。
战场,不需要儿女情长。
二
“长城之畔,是故乡……”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守护它!”
是几时与她再遇的呢?兰陵王倒是真的有些不清楚,只记着她轻轻松松地摘下了自己的面具,狭长的丹凤眼似乎有几分惊讶,“幽灵,你这幅模样倒是好生熟悉。”
熟悉?兰陵王失笑。当然熟悉啊,以前可是有过婚约的人呢。
可惜她终究还是没认出自己来。
罢了罢了,反正没什么关系,自己只要能一直守护着她便好了。
你守护长城,我守护你。
三
兰陵王想起了很多事。
他的国家,他的人民,他的父母。
以及他的使命。
他本恨透了唐国,摧毁他的家的冷漠国度。多年的流浪,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仁慈而高贵的王子,他喜爱黑夜,乐衷于隐遁在暗夜中,着迷于滚烫的鲜血在手中慢慢冷却的残忍。
他欣赏猎物在自己编织的网中挣扎,互相残杀,最终绝望死去的好戏。
彻底地摧毁并不是击败这个国家,而是让这个国家在恐慌中慢慢死去。
他是制造恐惧的暗夜死神。
可是要真正攻破唐国,首先要攻毁长城。
他熟知长城守卫军中每一位队员的名字,也由衷地钦佩那位守卫军的长官。
有他在,长城不会轻易倒下。
他耐心地等待着,悄无声息地在守卫军中撩起质疑和恐惧的风波。守卫军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终于崩溃,手中的刀枪头一次染上了同胞的鲜血。
战乱中,他看到那位长官安静地站在战场的中央,狂风鼓起他的战衣,长官将头上沉重的头盔取下,樱色发丝随风飘散。面容像凝了层霜,“幽灵,你出来吧,我知你在。”
被铁链锁住的心脏盲目地跳动,浑身冰冻的血液终于开始缓缓流动。仿佛是从遥远而苍茫的人海里传出的声音,笼罩着不真实的梦境。少女站在栀子树下,抬手折了枝花,淡笑道:“长恭,你出来罢,我寻不到你了。”
竟是她吗……
长官将背在身上的重剑取下,紧握于手中,眸子却是凌厉的。“幽灵,你出来,我们来分分胜负。”
好啊。
可是若对手是你,我从一开始,便输了呢。
兰陵王自阴影中显身,嘴角噙笑,缓步走向曾经的青梅竹马。
自幼便心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