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时间：建昌五年七月
地点：贵州省松桃厅
人物：符京、哲尔德穷奇
内容：符京就官苗冲突一事后询问穷奇，因此事涉及汉民勾结地方官员侵占土地一事，穷奇仅在军中任职，对今次冲突愿意所知不详，仅将今次平乱之事告知符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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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京师一路南下，甫至松桃，不过匆匆接风歇息，小寐不出三个时辰，天已蒙明。苗岭湿冷，纵处酷暑入夜仍觉瑟瑟，故而未得好眠，逮至鸡鸣初啼，便动身去寻哲尔德】
【一场连绵的乌蒙雨囚住东君，也以衣袂半润作我来苗疆的赠礼。于外唤人通传一声，便步内作候，一壁等，一壁瞥见衣摆沾了污泥，鲸灰衬下，格外扎眼】
【——也莫名地于心烦意乱之上再添明炬一把】

【云贵总督府落座松桃，县称“地接川楚，位遏三湘”。而客驿亦设于黔东山岭密林之间，一朝雨落，潇潇打叶的疾声穿地足够唤起睡梦。身处异省，显然无需再负责领兵拉练，于是常服卸甲，难得有闲情效文人听雨。】
【刚喝完盏茶醒脑，应门通传睿王已至。绕道正厅相迎，来者眼风第一个示意我看的是锦绣纹饰、衣摆污泥。】
【挑了挑眉】雨天山路难行，委屈郡王亲自赶这一趟。

【语隙雨打松竹，淅沥缱绻似堂前腾挪的鹤雾，我未候太久，那畔洪声递来，遂抬目同人见了礼】
同是办差，哪有委屈与否——
【我此行入黔，聆得最多的便是一句“辛苦”、“委屈”，诚然由京师桂玉之地而来，穷山恶水的苗岭委实叫人衣食住行皆受累，却也不至人语中至苦。寒暄罢双双落座，既是一心有惑，刻下自也难顾衣摆一爿淤污】
本王此来，是为官苗衅乱之事求问于大人。

【他所询意料之中——除此外近年松桃风调雨顺，实也真缺旁事值得操心。】
【驿站迎来送往的小厮眼力见高人一筹，早将壶水重温，沏了盏热茶端去奉客。至于自己，有问有答，勉强做出番在其位谋其政的正气。】
凤凰厅苗民伙同贵州盘石同党，趁夜突袭了驻防军营，驱逐满汉百姓出城，妄图占新寨为己有。涉事者XX为首，共计千余人。不过旬日前已经荡平。【轻描淡写地带过火海】起因根据赫舍里总督推测，或因争地而起。

【凤凰厅一案闹至京中人尽皆知，实也算得近年来难得一遭。然我非前来喟其稀罕，甚因其稀罕，方令养心殿中的社稷主尚要多分几许心力过问，而为臣为子，只盼能交出桩悦目差禀。茶水是新沏的，尚留有一爿滚水的炙灼，我劳心在畔，未尝取饮】
争地？
【虑及出京前同符祯一晤，闻得此言，倒添几分斟酌。若当真因生计而起，恐非荡平叛乱苗民这般容易，其后所覆晦暗处危如累卵，恐非我一人之力能解】
我闻总督大人说，导因或为汉民勾结官吏侵占土地，此事当真？

【颔首。】据吏员调查，的确如此。
【连日负责调派平乱，所知浮于表面，仅限于赫舍里寒暄中略提的一句，恐怕深入了解不比他多上厘分。服膺于习惯避谈他非，何况知之甚少。】
这论调正由湖南反叛头目提出，指控汉人与官吏私相授受，借厘田吞占苗疆。
【低头饮了口茶，握杯一顿，接而不动声色道。】只是目前湘黔两地绿营重在捉拿跨省流民归案，之后如何审讯处置，是否已查出背后始作俑者，恕我部不详，难能细述——贝勒既已会见过赫舍里总督，何不下回加上一问？

【文武虎班分责部事，此例古已有之，道一句“不明就里”实在寻常不过，至于个中真伪，我业已无暇挂心。目语额瞬，本有些问欲抛诸人前，转念思量，却又匿于喉舌——他所言不差，赫舍里当更清明几分，我若有惑，殆及总督面上再问亦不迟】
本王原想恐于滋衅之罅另有枝节，既是大人所言不谙个中详情，我再去问问楚大人便是。
【世间纷呈若是，唯一不值一提的，乃真相本身】
【见他饮茶，这才想起手畔那盏】这茶不错。是黔北的翠芽？

【另有枝节的判断可信，也可不必归根究底。忽必烈南下时狂屠人间，排除异己，才有帝国根业。三百年风水轮流，迁移至辽东满洲，治理少疆手段方法如出一辙。无非太平时间拖长后由利大于弊，转为未目睹生死的群民摩拳擦掌。】
以末将浅见，民乱根基在乎四个字：“吃饱穿暖”。
【附和还未说尽，对方却得寸进尺，是给我出了个比前言更难的问题。嘴角相符地稍勾，敬茶肖酒，实话实说。】
恐怕王爷这问同样得询向总督，才能得解——我也不过他乡做客。

【旧闻营中英杰尚余几分血性，眼下观其言表，却遭流俗濯洗得同迂旧文臣别无两异。我尚不知他出言谨慎若是，是因我帝胤之尊的威权，还是常临春冰虎尾的踯躅，到底小心太甚，便生出些许矫枉过正之嫌。我非那戳心灌髓、寻瑕伺隙的御史言官，更不欲于此节令再生嫌隙，故而一笑拂过他语中别意，举盏同人共饮】
大人当差虽是辛劳，然黔山湘水皆赋灵韵秀致，若得闲暇，也当好好踏足才是。
【只呷一口，将茶盏搁置，起身作别】
如此，本王先行寻总督再问，大人也好生歇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