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时间：建昌七年四月
地点：郑王府
人物：爱新觉罗政声2、爱新觉罗符远1
内容：符远说起札萨克图汗上了折子入京，说要给自己女儿找个夫婿，政声把今天平钊说起的事情告诉了符远，两人合计着札萨克图汗部在喀尔喀四部中比较亲近大清，在皇帝面前也比较得脸，如果借这件事情能够搭上札萨克图汗倒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蕉窗漏雨，渡了满庭凉意，又因书帙乏味，徒添三分惫懒之态。一时恣意上头，便在雨后初霁，欲偷几许余闲，遂因兴起，起了暖烘石鼎，拥炉煮茶】
【榾柮爇着旗枪，雀舌徐开新芽，这厢我嗅着清香，茶瓯尚未满，先迎了客来】
【福全来禀时，我觑着烹泉正乐，眼见要分他一羹，无奈笑骂一句小兔崽子。只好遣人相迎，而我挪也未挪，俟斋前跫音渐近，方起身一笑】你今日赶得恁巧，莫不是从哪儿偷得了信儿，特地来蹭哥哥的茶的？

一片真心实意反成狗.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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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门与正阳门之距，实在远不到哪里去。车毂辚辚声出卖了这条短途，更无法供我将思绪整理清明。怀揣着莫辨的一团疑云寻到勒尔甘跟前，正到炉烟袅绕、雪溅紫瓯时。一时失笑，上回我赏花，这回他烹茶，倒不似在朝历练的阿哥，更似北京城中的闲人顽主。倒也稍抚平那心烦意乱，眉宇舒展】
：那就是真的巧了，我可得感谢感谢克己。
【悄然探首一瞥，窥清壶中日月。雀舌龙须虽无那手淘万洗、百炼千锤的经历，却已是好一盏香茗的开篇。而我今时带来的，是洗不净也炼不精的、寻常人的一点小聪明。两者倒还真有些相得益彰。】
：久闻民间有坐茶馆一说，听围鼓使得，说闲话也使得——恰逢哥哥煮茶，你说今日穆克登是要拿什么佐这杯涤烦子呢？

【罕见惫懒偷闲，独被他窥得门清，这会儿聆一声巧，分茶一瓯的心也疼了疼，没客气乜斜白他一眼，方才引人入屋。渚茶野酿，无不适口，况刻下茗炉融沦，更是佳品】
【邀人入席，笑回】牗外琐事繁芜，还寻不出一件教你漫聊的？
【端详着白琉璃盏，兴味十足地臆度须臾，脑中滤过近日朝上趣事，兀自开口】我闻札萨克图汗王，日前已拟了折入京，意欲嫁个女儿以固邦交，人已被二哥带回来了。此事你听说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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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他兴致勃勃观察玉瓷，大抵是瞧不见我的神色，三分疑惑，余下六成皆是不清不楚——在郑邸之中，我已极少遮掩自己的思量。草木无情人有心，自我说出那句话之后，已在履行诺言。】
：正是听闻了此事。先前京城中满是汗王之女将入后宫的消息，想来哥哥也有所闻。
【他见宠于汗阿玛，=没有消息不灵通的道理。可惜这事儿是个烫手山芋，二哥不似要接下的样子，更让京城的风雨吹搅得更杂一些。唯恐是个谜中谜，要寻人商量，才能清楚。】
：倒是克己与我道，这位草原明珠，十有八九是要被指入王府了。

【西头似有余泽，将斋内对坐身影拉得颀长，逍遥喫茶的我他，搭上刻下话茬，有些不合时宜】近两年来，这札萨克图汗部有意亲近我大清，外藩觐见也多有得脸，汗王而今来这一出，倒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无奈摇了摇头，后话颇感兴味，挑眉觑他一笑】哦？
【平钊供职理藩院，自其嘴中闻此言，遂也不觉纳罕，只这许嫁王府反教我意外。其时，玉壶烹就的茶芽，已现澈亮，茶毫浮于茶汤。便也烫好一盅，趁着温热未褪，展臂递予他，乘隙询道】怎么竟不是入禁宫，如此，他可有说定了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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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将汗王之女指入王府，除却一层“辈分”影响在，我亦是能理解一些浅显因素。若是朝朝联姻，着实太给喀尔喀面子，叫卫拉特蒙古又如何心甘情愿？但若隔了数代，那些汗王佐领的主意又更大了，清廷再动手弹压，未免伤了两方和气——先朝数多鼓吹满蒙和睦，自然没了风气就此销声匿迹的道理。】
：可莫要抬举他们做司马昭，充其量有个馆陶主的心思罢了。
【猿臂微舒接过茶盏，却也不急着喝，拢在手心里汲取一丝暖意：方才在金水桥上手心沁了汗，叫惠风一吹，此时已透着冷。我之言辞已再清楚不过，想来未至郑府前，勒尔甘已深谙其中道理。】
：尚未说定，如今是等汗阿玛的意思。哥哥也知晓，这样一来，凑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新泉煮茶，清香甫溢，斋内又闻馆陶之言，心下一时了然。我便也歇歇手，捧起一盏与穆克登闲谈，谈笑风生般的，好像赘述着事不关己的琐事】
赶趟凑热闹的人虽多，这汗王女却只独一，届时谁家娶了新媳妇儿，这札萨克图部族的支持，许是十拿九稳了
【自消息不胫而走，也曾有过几番迁思回虑，刻下犹难断言，幸有穆克登在侧，便也定定地一望，复添此一问】你觉着，这可是桩好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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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先前还是态度晦暗不明，一旦说到札萨克图汗部所能带来的助力，便是已在我跟前儿亮了底。这一番交心，自然成全了我的前路，是以稍蕴笑意道】
：克己尝言，这买卖不划算，然我恰与他持相反意见。他所担忧，无非是此汗王心思莽直，反易遭他人忌惮。且其女又由二哥做主带回京师，于情于理，若非汗阿玛发话，无人能将手越过他去。
【分析起形势来，便无先前惬意姿态。是将利益关系一一剖析与他，非要在今日辨个明晰。】：心思莽直一事，想来没有哪个阿哥愿自己有个能耐太过的岳家，不然并非助力，反成掣肘。
【瞥一眼他神态，有些莫测，不知是已在揣摩，还是故意有所掩饰。】：而长幼顺序之事，以汗阿玛待这位格格的寻常态度，已能窥一斑而知全豹。若当真重视，一早已将旨意拟定，不必由我们在此揣度。既含糊处之，亦不会于长幼顺序上大做文章，否则便是自相矛盾。但若事成，喀尔喀来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绝无变更的——哥哥也说，毕竟是汗王独女。
【说来那一句日月有常而天道无常，竟也能算上有过大不敬的想法。但是于勒尔甘面前，我又收敛得极好。说白了，凡有野心之阿哥，绝不会甘心止步于东宫即可。届时需前瞻的助力，自然少不得蒙古掺和。】
：《运命论》有言，穷达，命也；贵贱，时也。一切皆是时运而已，哥哥以为诸葛孔明如何能借东风？
【连市井商贾都知晓，货贱极者，终虽转贵。故而在此事中，纵有不利，也极为有限，长久好处更是不少。端看眼前人如何作出权衡了。】

【其时，炉下星火又燎，榾柮吐露些红丝儿，我觑着壶内咕嘟的茶泡儿，良久未曾作声，只分出一分阒静，留神聆他详明利弊，瓯茶微凉不觉】
【实则，我权作纳罕般得随口一问。我生来母族显赫，今下宠命优渥，和硕加衔，虽不敢妄许恬澹，却也无甚匮乏，这一茬秦晋之好的婚事，于我无关痛痒。只是时下听来，却似爪子挠过一般，心痒难耐。无人会将送上门的好事，拒之门外，我也一样】
【一番话陈尽，似有所思，悠然端凉茶入口，含在嘴中抿了抿，才颔首赞同】你的意思，我大略知晓了，下回寻个机会，再从克己那探探风声吧，如皇父果真暂未说定人选，于我们便是最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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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最难走的路，并非落雪的险峻山路，也非宫闱中那短短一条步道，而是人心里无形的路。纵然是幼时共为母亲鞠育膝下，这条路亦算不得太过坦荡。便是在额娘面前，我亦不曾如此吐露过自己的思量——或许也是为了不伤她的心。】
【眼微阖，似闭目养神一时，却还是能看到纷杂的场景。我仿佛被剥离为数个穆克登，一切的纯粹都予佛尔衮，一切的温厚都予额娘，而一切的思量算计......都在眼下。或许有几缕杂糅不曾为自己所察觉，却已难辨。复睁开双目，又是眼神清澈。】
：也不急于一时，来日我寻个由头，领克己前来便是。
【时至今日，这一句“我们”，竟是如此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