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
时间：建昌七年四月
地点：睿王府
人物：爱新觉罗朝宗5、爱新觉罗符京1
内容：小宗头疼这个联姻的婚事，就来找好弟弟想主意，符京觉得反正札萨克图汗只是想找阿哥联姻，那也不一定非得是小宗，眼下皇帝也挺喜欢符光、符岐和符远的，指不定还能给他们仨赐个婚，小宗觉得理是这个理儿，就不知道这几个弟弟有没有兴趣，符京跟小宗说不必担心，这件事情他来解决。

【我从漠北披霜而返，空承了四部殷勤献礼，另又带回一个烫手山芋——札萨克图汗的公主。尚未秉明皇父一由，只先将人安置在外藩驿馆，于此已颇受物议】
【此前因事东国朝觐，叫都察院上劾了奏本，皇父虽体念留中，到底在朝堂可见暗流涌动，风云已起。我素来所想，从不避忌京弟，他或又较我更审慎沉静，是以凡事多少会询他意，这桩也不外然】
【直驱睿邸后，庞寿循例将我引入花厅正座，道他主子还有公务在身，也不急请，只安然坐于此熟甚本府的一处，笑同庞寿道】不忙叫他了，我自坐坐便是，别叫耽搁了公务。

【纯一斋外停了只雀，由葱郁作掩，正于窗棂下恣兴，尔尔一串跫音将其惊飞，忽也扰了我凝思其上的心绪。探目向声响来处，却是小楼跑来说，庞寿领了肃王正候在花厅——由是刑部的卷宗暂置在旁，披了件外衫便往正殿去，远远见他刚择地落座，连茶水都还未呈】
【黑曜一乜，压声吩咐身畔仆侍】照旧，六安瓜片。
【兄长此去漠北也有些时日，本因刑部冗务缠身未去迎已是亏欠，眼下见人亲寻上门，更是不敢有半分怠慢。步近几前，敛袍坐于他侧】
二哥没等太久罢？刑部近来有个案子，没留意看出神了些。

【沸水新沏的六安瓜片还在瓷盏里翻舒着嫩芽，正支肘倚在方枕间，来人已径坐在身侧，漫同他慵笑一番，亦是惯来的不客情】没耽搁你忙正事儿？
【一壁捧着德化窑新烧的盖碗儿，并不急品鉴他内库私房的好茶】你二哥叫札萨克图汗看上了，非要把公主许给我，人我也带回来了，先暂安置在驿馆里。
【腾地从旁立起身子，愁容渐攀眉峰，自也顾不得呷过那一盏上品】
皇父那里我还没得空上折，原在漠北我还同克己说，年前朝鲜世子塞过一个医女，这汗王倒直接塞来一个公主，我正寻思着怎么拒了，这不来跟你讨个主意？

【客气话尚未吐露，闻人话音递来，素虬一处的眉心骤释，为他境遇展颜】
大清肃亲王的气魄端得是气宇轩昂，且不言女人心悦，外藩内臣哪有不欲攀亲的？【笑罢才又取过茶盏，却将将持悬弄庐，且思且喟】看来遭人惦记也麻烦，又是外邦，左右得顾及些颜面。
【然话又说来，札萨克图汗的这份惦记却也无关绮思，只为结好谋全，于皇父跟前演一出忠贯白日。若如是或有周旋余地；然若弗如我想，蒙古孤注一掷乃为大清的储君，眼下审时度势，除朝宗外，又有谁肩头能承此担？】
【由是又探】公主是非你不嫁，还是……

【我自在札萨克图汗的穹顶大庐中被那一盅盅琼浆灌得头晕脑胀，先已有赫舍里劾我鸿施逾格、鳌戴难名的罪疏，如今未请旨擅专一事，再叫那位戆直不阿的御史大人知晓去，便是明日朝堂的又一出激辩】
倒也未然，喀尔喀内附我朝时日尚短，论亲自不比内札萨克四十九旗，老汗王不过想效法显庙，不定能作配丹阐。
【至于皇父所想，我为子臣尚伏于天心难测，遑论他等外藩，竟起心谋攀元良】喀尔喀这个岳家，委实不是好招惹的，我只想紧着扔了这个烫手山芋。只他们又要作配帝胤——
【把着茶盏忽起顽心，同前人谑道】诶？这公主那是没见着你，若是见着了，只怕满心都想嫁给我们睿王爷了。

【喀尔喀乃栖伏莽原的劲旅，春露秋霜非于言语间的理我等臣子都心知如是，更不提运筹帷幄的君王。然天下多的是天子耳目，行差步错哪怕分毫，都能落得御史口诛笔伐——正因先例在前，此遭兄长亦比素日更端谨几分，闻得他语中愁喟，只指尖轻点在茶托，沉声道】
老汗王的野心所在虽借筵席托出，保不齐自公主及笄始，他早已谋好鬻儿卖女的勾当。
【弦外之音，显是拒不得、唬不得的，朝宗瞧得清利害，旁人未必。目语额瞬，正做思量时分，他礼尚往来般递回一句谑语，巧叫此间沉凝稍破】
得了罢！说要一眼相中的，手足中岐弟不是堪较徐公？【话一滞，忽又笑得更松快些】适才我正想，若不是非你不可，近年来郑、宝、端风头正盛、颇受青眼，你府上业有一双儿女，要论皇家开枝，他三人当更为紧要。不若兄长将这“好事”拱手，焉知不得促一桩姻缘？

【这向道，瓷碗中的六安瓜片已滚入澄汤，自他话音甫落，正是阖盖儿的一声清脆，举起这身通透无杂的白皿端详了片刻，又没来由的一句】德化窑烧的吧？
【我们自小课读经史子集，治国论道要修，天文水利要修，便是野稗类钞民间轶闻，也不能一概无知，于这老汗王的做派，不免亦是喟叹】可惜啊，遣女一身安社稷罢了。
【喀尔喀此行委实给朝廷，给皇父，也给我出了道难题，只再听京弟所言，倒激起几分兴致，同他笑道】我确实要不起，想着若给家下小儿们寻得一位骄傲的蒙古嫡母，往后哪里还有我的安生。
你意思是，老七，十三十五就能甘之如饴了？我看也不尽然，老七十三就凭这母家，哪里还须借外力，不过——若是他们自己肯，倒又是另一说【言罢仿若无事一般品呷着茶，垂目时略顿了顿，好似正又与京弟不谋而合】

【一盏茶将饮未饮，恰由是澄煮出沁脾茗香，本挂心要事，因人一语又垂目睨去，末只笑道】火烧眉头了，还德化窑呢。
【赫舍里与富察皆多芝兰，再加姻亲裙带，堪可占去朝堂半壁，要论借势，最亟亟难耐的不当是他二人——然得陇望蜀实乃人之常情，盖因坐拥广厦，才难以识得危楼百尺，更欲借机攀高摘星求月，如若真将蒙古这样一块肥肉置于眼前，他等又岂会推枣让梨？】
【卷宗瞧得乏了，以掌抵睑揉了揉，尔明目启张，已有锦囊在怀】
并非人人俱识尾大不掉之理，眼下风云将启，忙着招兵买马的可不在少数。【肘置檀几，看向他目底沉虑，又推出一语自荐】此事不必兄长烦心，我当能周全。

【放眼如今朝堂，我已堪为众矢之的，虽有皇父宠庇，亦为此殊恩卓绝，总令人心不忿，或只等我行差踏错一步，好叫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渊牢】
这不是还有咱们，圣知通微的睿王爷为我筹谋？
【言尽于此，京弟素善批郤导窾，切中肯綮，万事有他便无需焦思】是助力是掣肘，倒还不定。如今萧墙风起，朝野多是望风梯荣之辈，皇父亦非昏聩壅蔽之君，你万事当心，必要先保自身周全。

【自我识辨时务伊始便已明了，若我有心图谋帝业，只堪沦为枫宸丹墀阶前尘泥，与其与世争，为人谋图方可尽我所学；而朝宗待我恩厚义重，又系出嫡脉，除他之外，我别无可择】
我都明白。只怕那几位心思未动，便有他人汲营在先，汗王观之央请恩典，指明了要许与肃王，【盏盖一扣，看向他目中】那才真是火烧眉毛。
【然观之棠棣数众，有能有胆去借势蒙古者，并不在多数。宝王早生阋墙之心，恐闻得肃王推拒，为全脸面，也不得贸然接下；而端王母族式微，年岁也轻，想来于此姻亲择选上当列位在前，怕只怕大清一厢情愿，老汗王却未必肯做这位岳丈。至于郑王——】
【只盼他暂迷蒙于权欲的渴及里，方得以叫我顺水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