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幕】
时间：建昌八年五月
地点：云南省云南府
人物：赫舍里楚臣7、爱新觉罗符京5
内容：流民事传至云南府，符京与其商讨此事，楚臣未表诧异，符京不解探其口风，楚臣表示温大人与自己因苗疆事存有心结，自己早有猜测对流民事漠不关心，符京不齿其为党争枉顾百姓性命，楚臣反将符京，户部因郑王同睿王相争，在疏浚经费事上刻意刁难，眼下睿王与我并无不同。后借此明志，愿助睿王。

【湖南流民之事传回滇省，果不出所料，温督因私怨未曾尽心此事，酿成今日之祸，也算是咎由自取。幸而早是上奏中枢道明此事，眼下于此也可撇清干系，不知老大人今次又有什么法子可平息民愤，同皇上告饶。】
【而今地方乡绅已认捐报效银，稍是缓解库银不足事，近来天高气爽东风频频，确是事事顺遂。心情大好，暮至驿馆，相邀四爷共饮，并告知其报效银事。入内见人，拱手笑道：】是子慎来迟了。

【故岁设宴惯是宴上无酒、席间无酌，今朝如旧，备上的黔北佳酿是为子慎，而我近来多饮普洱，此茶酽浓而味醇，大别于北方贡茶，不取其中至贵，但可品出风致意趣足矣】
【仆侍甫布好了菜，那畔客业已登辕门，未抬首，循人语中欢忭应道】
无妨。当下多生忧扰，难得见你这般好兴致。
【湖南流民之患，滇桂一衣带水、热土相接，难免风讯泛泛；他又于此地踞桓久，耳目远超我想，思来若湘江递信，他早知些许亦是自然】
湖南的事儿，你可听闻了？

【虽说今朝云贵多患，祸事蔓至湖南却也非常人意想之中。不知因他坐镇西陲早见惯识常，抑或我鲜少钦差至此，落了个少见多怪之嫌。神思一滞，续道】
听起来，你倒不甚意外。
【云贵与湖广相接，时岁来往不在少数，只不解其间多是合融或是龃龉】
自五年嘉献公轮职湖广以来，至今业将有五载，你等平素有些交集也是常事，然刻下你思虑清楚，想来也非一夕可成。

逃至湖南境内流民迟迟未见人遣返，眼下横生此事，不瞒您，确也不例外。【念及当日口斥小儿一说，心中难免生怨，今有此事，委实也想瞧着老大人如何巧舌如簧，回禀此事。】
只是如方才所言到底在温督辖内，子慎外放不过三两年光景，如何比得过温督辅政三代，先督直隶，又辅两湖的翊赞之功。【苗疆、鸟枪诸事对其多有不满，已近古稀，自持甚高，难以言说，未料想在此却生了件乱子，原本流民窃劫算不得大事儿，只是不巧让归扬同那京中一干无事言官遇上了，委实只能道一声，流年不利罢了。】

【语隙不难辨出他同温督经年积怨，然眼下我无心周旋调慰。先有他有意勒令富绅商贾捐银疏浚河道，后有待流民犯扰的目下无尘，我虽冷情寡性，却业能谙得以儒道为皮笼络人心的效用。他步步行来，落入眼中却似因党争不忿而意气争功，赤血冲迫灵台，裁定行止，又哪能当真理智？】
温大人古稀老苍，同他斗气无益。【为他斟上一盏黔北琼浆，捺性相告】反是你将将于云贵立稳脚跟，于此事上赔兵折将。
【他虽同我言心表志，到底道非同、利不共，此番自毁前程之举，待以纵横窥之，焉知非一出死间引君入瓮。以温绥口吻拿捏，亦难掩语下揣忌之嫌】
你字中有“慎”，从前观来倒也妥帖，只眼下……
【邃目淡淡】恐要再斟酌几分。

【当日长沙一会，于丰珹面前斥我黄口小儿，温督又何曾留我三分颜面，此事早有书信呈送，既是要将此作为权术争斗，枉顾性命的也绝非我赫舍里楚臣。此刻四爷开声劝解，转念想起郑王之事，放下茶盏，后道：】
赔兵折将一事可算不上，流民之事已呈中枢，转告温督，他对此不闻不问，枉顾朝廷命官之责，这主意可不是我替他出的，眼下出了这等纰漏，哪能再行诡辩之术。
【顿一顿】况且，若敬一尺，我还一丈，我以为此事四爷当同我心，眼下郑王为泄私怨不理云贵民生，同温督别无二致，这差事子慎错了吗？
【当日朝堂争辩，郑王何曾顾念棠棣之情，几次三番陷于不义，成人立世怎堪如此得寸进尺之事，今日我斗的不是温督，也望人再是三思，再三退让未必能求个海阔天空。】

【酌古御今，盖因有人伦章法方得安定，而纵横本就兵行险招，以襄赞作掩，大可称审时度势、兵不厌诈，然若将丑话说尽，到头来不过寻瑕伺隙，不吝以最腌臜的手笔来换一时权柄。黑曜本凝眄人面，或因其语中孤注一掷的狠绝，缄默须臾，旋又喟道】
我未尝说你错，只此非最优解。
【以盏作喻，先点他面前一瓮】这是你手中的云贵，【再指自己席前】这便是湖南。而今之事，温求如他有心也好无意也罢，终归把湘地流民的民心丢了个彻底，捧至你面前——
【持盏倾樽，本已半温的普洱尽数泼于地面】你却也把它丢了。
眼下最聪明的做法，并不是让皇父看温求如的老迈无能，【将杯盏扣于人前，与他那只酒樽骈列。再以茅台盛满，并作两盅玉酿】而是让他看见，你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的。
【本以前俯姿态同他注解，刻下音落话尽，遂直了身骨，俄而再道】
郑王之事同理，我们为何要勒令乡民捐银赈济，不也是在自澄如何收拾郑王的烂摊子么？
【又叹】不过也好，先让黎庶吃点苦头，民怨传到皇上耳中，也有了他等办事不力的凭柄。

没有温求如的老迈无能，办事不利之事，又岂能显现你我在云贵之功，您说的理儿我明白，只是凡事都得有个由头罢了，如今报效银已是已是落定，可不就是最好的反击之时，治水之事不敢比诚英公，只是现今朝中漕河两道的官员也多在我手下差事，今次昆明河道之事决计出不了错漏。
【平素鲜少夸言，只是在此事上从不留万一之事，温督之于我，郑王之于四爷本无不同，一番劝说望其归京可一展拳脚，虽有血脉之缘，可到头来终归比不过一己私利。】圣意难测，什么才是皇上心中的最优解，恕子慎愚钝，只是今日所为，在百姓眼中，便是最优解，咱们如此费心筹谋的不正是此事？

【旧唐书一语“疑者不使，使者不疑”，畴昔于垂髫之时便已烂熟在心，然世间纷呈百态，亦叫道理不尽如此般易行。子慎的忱心与忠直我皆看入眼中，却因他与赫舍里骨血相埋的系引而不得诸事交托，前回问其所欲，他答利禄功名，眼下思来，若非他卓识过人，又怎敢倾注于我？】
【捭阖曰谋，是为谋人、谋己、谋天、谋运。然谋之一字本就行于晦暗，运筹帷幄是一，借运天时为二，刻下借由温求如之过顺水推舟，他怀想确同我无二，不过行事更利落罢了】
我知你所想，只怕行差踏错，误了良机。
【以盏相碰】既你早识关窍，如今便依你意思行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