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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过了大半，资善堂今日当有早课，争的寸光阴，挣得寸金。雪融了，从飞檐之上滴落成珠。石阶之上，细枝末节处，方见青苔。）
（稚气未脱与先生问了好，只是张了张手，先生便予了我一颗润糖。）
（将今年新得的文房四宝，一一拿出心诚则灵的在案前拜了一拜。但愿今年课业，皆有所成。）

今年份的第二十二支毛笔不好用了。
它从前几天就开始显示出这个征象来，有点秃头，还有点掉毛的样子。但当我划这一捺，整个毛笔头差点跑出来，我还是吃了一惊的。一时眼疾手快，回腕一压，保住字纸不至于全毁，却不敢提笔，尴尬得汗都要下来了。如今贡品的质量这么不走心了吗。余光瞟见澜妹虔诚地拜着，也不敢大声，只稍稍抬了声线，轻轻的。
“澜妹？澜妹！”

（我正虔诚的与孔圣人交涉，希望他今年可以高抬贵手，还没祈祷完便听到映姐儿在唤。蹙了柳眉，微微睁开明眸，心想也罢也罢，日后也有机会。今日先到这里吧。）
（在案上点上三炷香，去去今日之衰神。）映姐姐何事？新年方始，我可不得压岁。

可是教她听见，多肯给我个眼神了。也不知这套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功法会不会有什么大用。将笔稍稍提起些，毛稍摇摇欲坠。无奈何只得开口，轻轻叹口气。
“你的新笔开了吗？借我用用罢。这旧笔太辛苦，头都要掉了。”

（我瞧了瞧她的笔，有点可怜，心生怜惜。指了指案几上）你挑个喜欢的，我送你好了。
（我学不得法门，只能从夫子那讨点人情予我，映姐儿不同想是书中自有颜如玉。我一年也用不坏一只，只是好器物精美，爱藏之罢了。）

“这倒也不用。就是新年在资善堂写的第一笔字，不想弄坏啦。”
借余光的力，偏睇去，随手抽了笔山上安放的一支笔。轻轻托着那旧笔的尖儿，穿过半个书斋，将旧笔弃在了角落里。回来将新笔洗净，又放回澜妹的笔山上去，又招呼敏儿去茶炉那取点热水开笔。这边终于坐下来，端详端详文字，转向澜妹，笑道：
“这可多亏你的笔。文宣王得多保佑保佑你才好！”

（听映姐儿一番话，似有所顿悟，觉得这也霎有仪式感。取了风哥给的新砚，开始磨墨。）那你想写什么字？写什么字开运吗？你找道人算过吗？
（一脸天真的看着她）那也无妨，文宣王要是喜欢我的笔，我多送他几只也好。读书虽好，也不可贪多嘛。

被澜妹三连问问得一脸迷茫，开运，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子曾经曰过，敬鬼神而远之，对我不熟悉的东西，我决定老老实实地表示不知道，毕竟子还曰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我没算过……就是觉得，新年第一事，当然顺顺利利的比较好啦。”
听她说笔，又忍不住笑了，只道：
“文宣王要是收笔，那可才好。我一年贡他二十支，让先生夸我一次就好啦。”

（也罢，在孔圣人面前提不得这鬼神乱语之事。拜谁都不如拜孔圣人，心诚则灵。拍了拍映姐儿纤细的肩胛，宽慰她）新年伊始，当行大运。
（思忖片刻，想到一本孤本上说）你得不到是你不求，求而不得是你妄求。映姐儿如此诚然，当是时辰未到，文宣王见你一片赤诚，当会全你心意。

澜妹话说得有趣，却也有些神神在在的。略略偏头想了一小会儿，只极认真地回答她：
“人们常说天道酬勤，若是没有到我，兴许是不够勤罢了。”
倒也不是不羡慕她全托于显灵的潇洒，眉梢微垂，又续道：
“不过，左右是借你吉言啦。”
只见得先生去而复返，收了语音。不多时资善堂也热闹起来，新年新气象，人们大抵都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