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
觉禅氏孙十二小姐，隶满洲镶白旗，父正一品太师觉禅临潜，母兴国和硕武忻公主，女循怀字辈，逾百日尾字添璧，取“从容冰井台，清池映华薄”之意，幼为尊亲喜，居月河胡同觉禅府，小院匾题如圭。绍贞二十二年岁末，封九品定娴小姐
二十四年，绍贞帝崩，是岁五月，封八品合婧小姐；次年正月初一，更年号“建昌”，同月封七品容姝小姐； 建昌二年三月，封六品纯嘉小姐，入紫禁城，为竞摇公主伴读；二年八月，留用坤宁，敕柔婉女官；三年冬月，敕婉侍女官；五年二月，敕慎容女官，同月衔恩出宫归府，与友豫金銮；五年七月，得中宫赏，赐三品庄裕小姐，另赏白玉嵌莲荷纹手镯一对
六年四月，王请纳满洲镶黄旗觉禅氏，以其端肃有仪、虑善从宜，册庄淑福晋。九年六月，上嘉皇四子亲王衔，随夫迁

管甚红轮西坠，尽教他，月出东头

（东逝水）
“今晨醒来，看见坤宁的牡丹也开了，四阿哥想不想去看看？”

“只是我写的并不是个完满的愿望，和寻常的并不相类，甚至相悖”

（宫墙柳）
听说睿王又收割了两个福晋

【架空建昌九年正月】
【养心殿泼于面上的一盅茶业已拭净，只那茶渍于前襟印下深痕，一时间煞是碍眼。仆婢伺候换下旧衫，庞寿示意要尽快浆洗干净，但摆手作止，连同拭面的巾帕一同弃置在侧】
扔了罢。
【愠惀至此早化为乌有，归时瑞雪纷呈，我亦于自诘中冷了心绪——既他尚不肯同我以父子相论，我又有何斤两同他置气？如是待兄长的一片忱挚也作了驭心帷幄的机术，君王字句间不愿我以嫡子作卫，皆为帝胤，只我分不得他丝毫慈温，连提一句也需斗胆】
【我或早该分辨得清明。】
【万善堂外植得一爿竹，较纯一斋前的长得更英拔势盛。眼下雪虐风饕，但见劲风厉摧、朔雪倾覆，却未见其折节，与堂后苍巍松柏相得益彰，我于廊下观去，才品出垂髫习得的论语，竟是半字不假】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身后跫音将近，甫分暇去见】扰你休息了？

（寒风闲翻书）
（景泰蓝座钟滴答不歇，陷在摧朽拉枯的饕风声里。虽临牖端坐，但自闻知符京得诏进宫，案前那卷书便不曾翻过，直至得悉他归府，又往万善堂来时，才利落起身）
（徐行至他身后，稍踮了脚，将臂间那凫靥裘搭在他肩头。新织的大氅毛色鲜亮，本就盘算着，入年前送与他的）风紧霜重（才答他的问）不是，是我一直在候着您至（照旧事无巨细地，弗肯欺瞒他）适才您归府时便晓得了，不曾往书斋去，便无外是往我这儿来，或是去寻赫舍里姐姐，这才并未歇下。若是您不来万善堂——
便当作听这一棹黄昏冷载云的雪声了（是肖似尾生抱柱的玩笑）
（顺着他的眸光，也顺着扑进廊下的雪霰，睃向那澜竹影）我幼时开蒙前，长于长公主府，那时候大抵像颗未经琢磨、棱角分明的顽石，总是仗着点腹中诗书，锋铓毕露，也不喜文人惯颂的岁寒三友，总与阿玛置气道：弱干可摧残，纤茎易陵忽。
（原是依着规矩，落他身后小半步。这厢道罢，绣履自裙袂间踏前，与他并肩偕立）后来才晓得：松生数寸时，纵愿不愿韬光韫玉，都会为野草葳蕤埋没，但倘使熬过了春夏......
（稍侧颊，去迎他的眸光）便是孤木可成林的无可挡了。

【原孑然而立未感霜寒雪重，殆至裘氅拥身，方觉煦暖缱绻本就叫人贪恋。然温室难成嘉树，忍冬才得新发，我自垂髫有识伊始便鲜得眷顾，刻下的不值，倏尔显得矫矜起来】
这诗的前一句是：未见笼云心，谁知负霜骨。【折身向她去，女人温绥的眼眉便如是映入目中。初见她乃景仁杏下，本念她脾性和婉当以芳植来衬，哪知岁寒三友也相宜。牵过她叠覆恭待的手，眼风却旁瞥而去，属意于风雪疏竹】可帝王所虑，是恐我这笼云覆月的心思太盛，若得同叔庠一叙心境，怕也难断一句祸福。
【我鲜少同后眷言及庙堂事，然自她等名前冠了“睿王府”三字，便是荣辱一身相系。宅邸方寸藏不得匿语，如今落魄，更无心遮掩】
不过，【同人协行廊下，浮了分笑意】我倒歆羡你尚可同椿庭置气。左右眼下府中少事，多去看看他们罢。

（本是蒲柳身，鲜过问朝堂事）
（因畴昔掖庭旧谊，裙幄宴间倒与肃王妃交酬深，但泰半时候她说得多，我答得少，却也能藉珠玉之论窥得诸王间的营谋麟角：只眼下境况，于那共逐的帝位，觉罗胄胤有无意都无用，上有如日恒的肃王；而肃王有无心也都无用，需得看帝王）
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上位者当先瞧到的必是君臣，后是父子，在他们眼里，便是因据理力争而一时置气，也是不忠的谋逆。他们想要威严，便要有众生的敬畏，殊不知（声细细）时时刻刻，日日夜夜，清醒或酣眠时，他们也有同等的对下、臣、子的畏。
（顺着他的话）四爷（郑重唤罢）那你动过这番笼云覆月的心思么？
（低垂着睫，指腹挲过他掌间握缰执弓的茧。此问原不需他答，兀自又续）我阿玛膝下惟我与怀晏两个女儿，晏姐尚不曾许婚，她性子强，约是候着能真心实意待自个儿的钟鼎子弟，无所谓龙胤皇亲......既然如此，倘若你想——
（日丽烟浓、半抱春寒的景仁初晤时，自谓是“臣女”，缱绻情思渐浓，称的是闺字，直至眼下燕谈，却因蕴着的深意，倒首次在他面前冠以族姓）觉禅愿和你一起走下去（哪怕是一条苫盖荆棘的死路，我也甘愿。本非愿涉风雨的顽石，此番话也弗因渐蓬渐旺的欲焰）
（只因为我甘愿）

【天家血亲，曰父子、曰君臣，本是垂髫小儿绣闼红粉皆能识得的道理，我何尝不知？只一霎触上逆鳞，非为欲加之罪洗脱，更想问得个明白——问他我等庶子何所居，问他尚书房教诲的兄友弟恭、修睦手足，然将尊卑铭镌入骨最甚者，为何偏是座上君父？】
【可想而知，儒法本为帝王拱卫社稷江山的手腕，可笑他一壁以礼教铚权，一壁又斥他人暗结异心，竟连阳奉阴违的表面功夫都怠于周全。我本从不曾服膺儒教，当下错得最深刻处，乃是轻信了他为人父的慈怀】
【摇了摇头，答她前一问】从前不曾。【摩挲她掌背微凸的骨节，远目去，重雪早压萧竹，连越过高墙、直指青穹的那一枝业不见了】你也晓得，我心向的储君、天子，唯有朝宗一人。若不是他……
【兀尔哂然】不，只能是他，旁人怎匹那明黄之担。

【然由心而生的一念，乃是若朝宗错失帝图，我等荣损一体，自无可幸免；可若他体羸而早薨，他人取而代之，我亦是万万不肯的——他看不见的万里河山，我要替他看遍。怀璧聪敏，然多耽于情痴，有一叶障目之嫌。我知她全心交托的赤忱，一如我待朝宗一般，不计得失、不算成败，更由是，不愿让她再担我所历经的疑窦与隔阂】
怀璧，【从前赧于提及的闺字，眼下已唤得熟稔】你的心思我都晓得。可我亦不愿让你认定，我彼时求娶于你，是因着觉禅。
【目一垂】只是为了你。
【话音沉沉，似有千帆过尽的淡漠，也有感她常伴左右的真心——虽难将她所期许的风月，除此之外，确也可叫睿邸上下，事事答她全心相托】

（他眼下境况，当是跋前踬后，动辄得咎，朝堂里又惯有假充正人君子、满口佛心禅理，实则假仁义的虎狼环伺。起端闻他提说服膺肃王，稍宽了些心，却转而捕到他话中一词）从前（未待他答）罢了，我们不说以后的事儿，太渺远了。
（聆及后话，心头仍不免暖暖的，虽则业已嫁他多年，早缓髻轻拢，一朵云生袖......樱唇噙着笑，娇赧地稍点螓首）嗯，我知道的。即便四爷不说，或者倘使并不单是为了我，我也心甘情愿（与他十指相扣）这处风紧，丫鬟们早备了碧螺春，不若进室庑坐坐。
（引他偕进屋。身后珠帘交错碰撞着）
（便在如珠滚盘的脆响里，斟酌着问道）听说四爷将要求娶博尔君氏的三格格（天子脚下，口耳相传的讯息总比纶音玉诏传得广、来得早。曾依稀在垂髫时，无意聆得叔伯族老提说博尔君，自妙墨唾珠间，窥过此姓肇始于万泰的鼎盛，但刻下如肃王妃般，倘真是三格格赐婚与四爷，父辈的显赫终得冠个“先”字。忖及此重，心中率先掠过一问）
（求娶她，那也只是为了她么.......相较于我，确然更似如此）
（终将这问缄在心底，惟低着叶眉）钦天监原该定下了诹吉行，纳彩礼的日子了吧，成宪姐姐惯爱清净，许是照旧要待在北苑的，这府里倒不知还有甚么需置办熨帖的，若四爷信我——（诚有些越俎代庖，何况是在嫡福晋进府的关隘）

【风雪如晦，长竹翛翛。正是因险阻万难，才叫刻下她相伴在侧的一颗心无比宝贵】
【大抵是早将以后二字之重揣想千遍、万遍，当她说起渺远时，心下暗喟：所谓将来，无非成与败、得与失、喜与悲，以及生与死。人因知晓来日溘逝而怜生，然我行事却将生死加注在上，虑尽千般，早有数种结局揣想；她或也心知肚明，只谙多由悲剧谱就，才再三缄口。恤得她一罅愚忠的善良，随人入内，亦未于来日之上再添言语】
【珠玑相撞，人尚未坐定，话音却于琅响中递来——关乎博尔君悬月】
嗯，但恐要晚些时日。
【接过万善堂内早备地碧螺春，德化窑的白瓷盏托于虎膺却未饮，虽仅以沉声应罢，早于她出言的慎懦中品揣出些末弦外之音。谅其痴心相托，也为我待博尔君悬月傲骨的不快，由她细细道来的妥帖打算中，兀而生出另一番心思——】
【以她为斧钺鍪甲、以权柄作注，来笼络难得的一份真意，业作为制衡嫡妃的一枚棋子。这是另一番关乎心力的角逐，且看博尔君悬月自傲的云心鹤眼，能于铚权之外僵持到几时】
【是故暂置茶盏，笑看向她】你行事素来妥帖，我没有甚么不信的。至于嫡福晋，她不是个爱理事的人【话外之音已昭然，她当分辨的明白】睿王府从前是甚么样，来日亦是甚么样，你大可宽心。

（此间雪夜，竟是我与他首次提及这位与我本毫无瓜葛的嫡妃）
（打小寄于觉禅旧府，掖庭倥偬数载，都教会我于微小处察言观色，而刻下，他淡而沉的一答，让我蓦然想起肃王妃的口吻，如出一辙，不是干净纯粹的爱或恨，或许该是掺杂难厘的爱与恨。是以终是低下首，弗肯与他四目相对，是怕撞破这份情感，或是甚么都瞧不见）
（——像一湾我永远摸不清的沉潭）
（隔着一澜珠帘睇去，廊庑下，碍月的华灯初张，云湿烟霏里的松影徐徐摇艳，鹤衣静静落成一片白茫茫，短暂的缄默，却也这原为赏松柏的一行中极自然地揭过。片刻后，惟低声却笃定地应他）好（捧在掌心中的盏渐凉，却无心去品。很想与他道：权与势，我都不在乎的，抛却下来日进宫的坦途、锦衣玉食的荣耀，我只为了他）
（终究甚么都没说。只因着一厢情愿地认定：一切皆是不必）

（肃王，给睿王和本人打钱）

【让肃王妃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