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蕙仙的小红马看着温顺，阿宠和我同骑时不曾发威，蕙随身会携锋利的篦刀，别说马，就连人也怕她。可我一人骑上的时候，它就像疯似的。我好容易勒紧缰绳，踩着马镫的小鸾尖一使力，然后——然后就掉下来了。
整个身跌在草地上，我一伸手抓住了路人的衣角边缘。
“……摔、摔倒了，扶一扶？”

听说有围猎，我就来凑热闹。
说来我也算是半个名士，这不一群人一口一个探花郎喊着，似比当状元还兴起。
牵了马离这群瞎起哄的人远点，走着走着见着远处有人落马，上前一瞧，这不是裴娘子么？
望了被她抓住的衣角一眼，开口打趣她。
：裴娘子你和你这马感情这般好，一块吃草呢？
说罢，伸手拉她一把。

我刚准备搭上手，顺势借力起身时，自己又轻飘飘的跌在草地，本来摔倒就很委屈，还被这样打趣，然后我就开始无理取闹的耍起赖：
“想看我吃草，干嘛还扶我，扶我就扶我，不至于推我吧？”
突然捂着脸装哭，眯起眼从十指缝里看他，光打雷不下雨。
“呜呜呜，我要告诉荻姐。”

我可真冤枉，明明是她自己没抓牢，又摔了回去。
无奈地挠了挠头，这人可真过分，还要向我家夫人告状不成？
刚要好言安慰她，却发现她正从指缝里悄悄看我，好你个裴小娘子，在这装哭？
当真是我好欺负不成？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头。
哈哈笑了几声，倚着马腹好整以暇地看她。
：你且哭，我可喜欢看人哭上几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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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樱唇撅起的时候能挂油瓶，柳眉微蹙。生气啊，我当然生气，我可是司饰。
双螺髻的蜻蜓小簪一坠，流苏乱洒。伸手摸索身下草地，将小石子丢人衣袍，又象征性的挥挥小拳头。
“那我不哭了，我揍你。”

这人还撒泼呢，竟然朝我掷石子？
闪身避过石子，对她说要与我动手毫不在意，凭她这几下子怕是连我衣角都碰不到。
乐得瞧着她气得撅起嘴，笑着看她。
：人都来射猎，你这连马都驭不住的怎么也来凑热闹？

我不能真揍他，不看僧面，不看佛面，也得看荻姐面。看他一副春风得意的笑，顿时就更恼，气呼呼的。
“你不许笑，我可是司饰！”
纤葱一探，指着那匹小红马，“那是清和公主的马，凶得很。你若是上去，肯定也要被摔。”
小红马的缰绳已抛小内侍手中，它正悠哉悠哉的吃草，还真是心大。
“那就当我来凑热闹好了。”

嘿，你是司饰，我还是探花呢。
不过这会她正在气头上，也不好再刺激她，顺着她话笑着拱手一礼。
：拜见裴司饰，草民无礼，万望海涵。
她说这马凶，我却是不信，料想宫里的人也不至于选一匹不驯的马给皇室公主。
：这马还能欺负你不成？要不我替你欺负回去？

“还是算了，我觉得赵蕙仙比马还凶。”
拍拍土站起来，想起赵蕙仙那副模样，嘶，恐怖，倒也不是长相怎么样，而是行为举止罢。
“我正好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为什么中了探花，却又辞官不受？”
眼睫忽闪，眶间银珠转动，自然流露一丝疑惑。

这问题问的好，可我能告诉她我只是一时意气才去考科举吗？
哪知她会不会说出去，若是传出去可是惹麻烦。
于是面上一副无奈神情，摇摇头。
：我深感才学不足， 决心多读几年书再来当官。

真的，我觉得他在蒙我。半信半疑的目光，在扑闪的睫间流露，不管怎么说，先虚假的赞美一下他。
“还挺谦虚，莫非是想做六十岁老状元？”
低头发现裙子上的绣花，鹅黄的线变得灰蒙蒙的。
“不过，还是不要当官，否则好好的人，为什么要学一套虚与委蛇。”

六十老状元？这个倒是可以有。
思索着要不要改天再去考多几回科举，却听她说当官的人虚套。
斜睨她一眼，她不也是个当官的？
：那你也是曲意逢迎的官场人呢。

“可不是曲意逢迎，我所说、所想，都是发自真心的。”
我正清理着刺绣上的灰尘，好像越擦越脏，还是不擦了。
“我要做内官里的清流。”

见她艰难的在擦拭衣服上的灰尘，好心提醒一句。
：这种得洗，光这样弄是擦不掉的。
然后她一句做内官里的清流震住了我。疑惑地挠挠头。
：言官、翰林才是清流，你是哪门子的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