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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安门外，有楼，其楼内置钟，以做报时用，名唤钟鼓楼。旧年间所造，分秒不差，屹立数年不倒——但我并不想上楼去看那座睥睨天下数年的钟是如何模样，鼓又是旧成何等模样，而是约了见宁去上面放灯笼。只是京中众人皆道，钟鼓楼放灯笼许愿，最是风情——自然，也最是灵。）

慢十八，紧十八，不紧不慢又十八。钟鼓楼此言，常为人乐道。只惜我今日并非踏着击钟鼓声来的，而说来也未什么可惜的，毕竟是沈少八夫人邀我来的。
：你行这般娇娘心事，不寻少八郎去
多年是来，别的本事说不得准，人流撺动，也足以将其人定于眼中。故先见声。
：邀我来做什么

嗐——可别提，叫他那妾房气的委实不轻。哪有功夫子叫他陪我做这？
（虽则先头长松有言，许愿只能与他面前。可我这愿——本身就不与那叶氏相谐，自然，长松也不会应我罢了。我抬眸瞧她，自也看得她眼中几分明灭，不真切，也不知是看我还是看谁。）
寻你啊，放孔明灯的。

：嗐，恼人烦的妾讨回来，不是活该要人找罪受
我虽也是个妾身，贵在安分自己不找事儿干，便是有什么麻烦的，也尽是烦着自己，加之玩乐性子未减分毫，府邸关系倒很是和睦。
苍穹泼墨，渐点几盏灯昏，我执她一手，只能宽慰。
：不提她，只是平白，莫不是要许什么早生贵子的愿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以为姊妹们大都能似我一般顺遂自在，可显然不是。实则我这般的性子是想不明白的，我懒于同生人相争，也不明白若不愿做小，何不寻一家旁院做正嫡免得自来找罪受。
或许这就是没尝过爱恨欢喜的好处。
：噢？前日里，嫌我半天没个动静的，仿若不是你了

我一会儿一个样子，这么些年，还看不习惯喏？
（语罢倒是嗤的笑了起来，长松从前老拿我变脸说笑，实则我也并非一成不变从一而终的那般端庄淑丽，做甚么要端着架子？孔明灯内渐渐胀了起来，我忙阖眸，急急将愿望许了。）
一愿内宅安稳，二愿如梁上燕，三愿得一心人。

：啧啧啧，女人的嘴——
许是正当好时节，钟鼓楼前并非就我二人放灯，反是人头攒动，只多是怀春少女罢。
薄纸糊的灯下燃起了跳动的火光，还未来得及在垂落的纸笺提字，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轻而缓的饱满起来，飘摇欲起。
：不曾想你许的这样多
也不多分一份给我。

我还没许完呢，你怎么就要放手了！
（正思索着要要不凑个六六大顺的愿望，词还未顺好，她便是以为我许完了，就将手放了开。瞧着那灯愈飘愈远了去，伸手徒劳一抓，没好气拧了两把她的手腕子，冷哼一声。雪指顶着她的鼻尖，笑得没心没肺）
不管不管，不算，我要重新放一个！

薄纸易碎，哪敢于争抢间，徒而一松，转瞬乘风起，就不是我等凡人能触及的了。
：你这小女儿怎这般贪心，怕是说的多了，神明俱是不应
这小娘子，下手是没轻没重的，真叫她扯着了灯，怕是要见一个大窟窿。侧首昊空，烛影在灯，灿若繁星，融入一片燃明了半边的天里。
：不成，该轮着我了

好好好！你说的啊，都对都对！依你还不行吗？
（叫她这么一捣乱，也没甚么心思再许愿了，倒是想许个愿祝她岁月静好来着，只好吐吐舌，又拿了个新的孔明灯来燃——暖烛再明时，我见她双手合十虔诚许愿的模样，倒也的确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悄声问。）
怎样，许的什么愿？

她还是很体贴我的，只消一句话，便应了为我撑开一盏新的灯。橙明的火光在瞳中跃动，像要把欲求都勾引出来，我终于明白缘何世人要择这般的方式许愿。
我愿诸事诸友，不求尽善尽美，但求安泰喜乐。
：是秘密，说出来，便不灵验了
仰看灯火飘摇，直至天边难辨，与她相携往钟楼下市集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