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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白粥小菜未食几口，嘱人撤走。临至年关，账面尤为繁复。及账房算好，接过账簿，坐在一隅，再度演算核实。待余最后几笔账目未清，抬头，暮色竟深。自搬离蔺府，晚归无需悄悄躲人进屋，奚女更不会告与兄长，便愈发肆无忌惮。揉揉双眸，轻呡热茶，提笔继续书写。

时近年末殿前司的文书也多了起来，我照例唤人给家中去了信，道明今日不归家在司内歇息值守。晚饭未有用过，直到一干文书皆制好，才起身出街，寻一处饮食，夜晚时分街上却未减热闹，目光扫过周遭定在了前方那座熟稔的店面，此一言后便再无疑虑得步入，出声问道
“尚开张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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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多久，最后几笔账对好，稍稍松口气。撤走笔墨，怀抱账簿，步伐轻松雀跃往账台去。垂眸堆叠一摞账簿，如小山高。暖锅准备打烊，不想此刻客来。不愿拂客，未加思索，应声答道。
：开的，只是……
抬眸，看清宾客面容。复忆起画舫中生出的错觉，刻意流露几分诧异。：是您？
既已应下，自不可再改，只得叙言。
：还开张，只是没锅子了，您看，可能将就用些粗茶淡饭？

此处我非第一次来，却是少有的独自一人来，更是难有能碰见她的来，眸光飘向账台处，高高垒起的账册掩不住他的面容，她似乎刚刚将那些叫人头疼的账册算好，满心雀跃皆浮于面上，见了我却是一番停顿，不知是惊讶，还是如我一般的心情呢
“蔺娘子看后厨有何剩下的，便来何便可”
我想应不是后者了，画舫一别，心中之意越发明显，越是如此我却越是胆怯，不知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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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声，唤伙计做些清淡小菜。邀其入座，抬手斟茶。经商后，为人斟茶，近乎成了习惯。倏尔眉间生疼，使了绵力，打圈轻揉。半晌，颇为歉意笑笑。
：您若不介意，唤我未辞便好，家兄皆这么唤我。
不久，伙计端上小馄饨，佐以爽口小菜。只是意外，伙计另为我盛了碗。不急用膳，缓声问询。
：您才散值？

“好啊，未辞”
我顺势接过那杯茶，她每一次斟茶时的动作都极为流畅，许是爱屋及乌，茶水落下的声音亦是悦我。未辞，乍然听并不明是哪两个字，但未有开口询问，我想那必定是很傻的模样，只消心中记下，回头询问家中小妹一番，便可知是何罢
“近年末事多，便未有归家，方才结了一桩事，此刻出来寻些吃食”
面上带笑，将面前那碗小馄饨拿近了些，泛着油花的汤汁包裹着翠绿的葱花，遥可闻香
“已近年岁蔺....未辞这铺子可要开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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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您多辛苦，也不知可还合您口味？
泰然道出一句虚言，言至此，莫名思及老五。那日蔺府一叙，我再未见他，如此甚好。早能这般，亦不致相看两生厌。他与老五相识已久，不清他可目濡耳染，不学以能。捧起茶盏浅啜，听其询问，放回茶盏，素手指指正为我收好账簿的伙计，含笑应他。
：除夕开张，自元旦起闭门修整三日。他们辛劳一年，该多休几日。
心中已存疑虑，往后言行不过为加以佐证罢了。言罢，咬口小馄饨，有点烫。

我一向进食都很快，于她面前终究是收敛了一些，放缓了吃食的进程，往往有些时刻才会猛然发觉往日所学礼教的用途，是为了叫这种场合，不叫自己太过失态罢，一碗小馄饨用完，才开口道
“他很好吃”
没有过多称赞的言语，仅此朴素一言既可表达心中的敬意。我总在与他人相交时觉得很近，在她面前却觉得很远，似乎总有什么隔在二人中间，躲不过，猜不透
“是该如此，未辞亦是忙了一年，也该在家中享一享团聚之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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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食欲，食两个便搁置不用，闻其言，双眸微抬。
：嗯？
若是娘子所言，自欣然无虑应下。只是他言此，未免唐突。复为人添茶，道出搬离蔺府之事，却端起兄友妹恭的姿态。添置别业自非隐秘事，刻意隐瞒更显心中有鬼，摇摇头，含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我如今不住蔺府，鲜少能与家中兄姊相聚。若回府一聚，难免要多折腾几日。

原本觉得只是新春佳节将来之时的一句客套话，未想竟然牵扯出了她已辟府而居之事，一时有些愣住，不过见她并未有太过激的反应，我想应是无碍。家中妹妹亦是多有经商，却未有如她这般如火如荼，行商有道，想来若是芳卿或是罗卿哪日可有别业，亦是会在新鲜劲头上，搬出府去罢？
“未曾想还有这回事，倒是我寡闻了”
店内的伙计来收餐碗，似是着急打烊回家，经此才意识到在这坐了许久了，倒是耽搁了他们下职，连忙起身询问银钱，付过账后道
“此番倒是叨扰，谢过招待了”
依礼言毕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