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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明日天涯(黑蓝/四人联文/原著向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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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天涯目录一览:
壹:指间沙 作者:雪夜紫霄 @雪夜紫霄
贰:水中月 作者:有南 @木兰花慢慢🍁
叁:世外天 作者:陌上浅颜 @陌上浅颜
四:应如是 作者:恨川 @缓归居-恨川


IP属地:北京1楼2020-01-19 22:19回复
    壹·指间沙·作者:雪夜紫霄 @雪夜紫霄
    注:文中部分词句与灵感出自长篇小说《问鼎天下》,如有雷同,不是巧合。
    缟缟荼蘼,如簇若拥,血月一轮当空;颢颢瑞雪,修梅覆松,点缀七叶朦胧。
    好冷。
    他睁开眼帘,片片晶莹在血月的映照中落在他的额心,稍凉。他撑着地面坐起身来,却觉指下的触感极为柔软,他试探性地抬起手,虚握成拳的指缝里有细沙徐徐洒落,无可挽回地流逝。
    他自嘲一哂,掸掸手站起身来环视左右。是夜无云,月明星稀,碎雪皑皑,落地无踪,漫山荼蘼于血月下,于静谧中,正如火如荼地绽放着。
    他无视荼蘼,信步走过,开始没有目标的追寻。
    他到底在找些什么呢,漆黑的夜幕下除了这轮血月外满目素白,有如沉睡在记忆深处的水墨画,不像死寂沉闷的白纸黑字那般是非分明,反而模糊了今昔悲喜,惟余一卷真假难辨的幽雅恬谧,教他流连忘返。
    突然,他顿住脚步,沙地上零星的红灼痛了他的眼睛,他顺着这炽热的颜色奔向前方,纯白的荼蘼越来越少,淋漓的鲜红越聚越多。但见道路彼端华光璀璨,冰晶飘扬,白皙的花瓣分为三层,逐层展开,包裹在内的九支杏黄嫩蕊正打花心探出头来。花瓣之下的长茎上生七叶,宛被朱砂染就,四周不仅环绕着雪花,还奇异地环绕着淡红色的薄雾。
    此刻,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钻入他翕动的鼻翼,眼前如诗如画的胜景忽被刿目怵心的血色掩盖,他几乎看到湛蓝冰润的宝剑、伤痕累累的手腕和颓然倒地的娇躯,亦同时看到漠然远去的紫氅、谄媚狡猾的笑脸和俯首帖耳的黑衣。
    刹那间,他想起了自己是谁,想起了自己缘何在此,想起了心底小心珍藏的、试图追寻的究竟是什么。
    黑小虎挣开眼帘,片片晶莹在太阳的映照中落在他的额心,微冷。他脚下被积雪冻得有些僵硬,却觉心底十分柔软,他怔怔凝视面前莫测的深渊,额上的雪花被体温所融,顺着他翕动的鼻翼与紧抿的唇瓣滑下,无可挽回地流逝。
    蓝兔,你在哪儿啊……
    他茫然往前迈了几步,欲言又止。
    咯吱——咯吱——
    他听见后方传来踩雪的声音,方才意识到身后还跟着引发了这场雪崩并陷他和蓝兔于险境的猪无戒。
    猪无戒和马三娘,这两人欺上瞒下,逐小利而忘大义,属实教中毒瘤;然马三娘乃移花接木之计的根基,不可妄动,猪无戒犹擅经营关系、笼络打点,盘根错节势力已成……况父亲身中血魔疯癫日久,毒素反复有加重之意,魔教连年南征北讨结仇甚广……
    现在还不是时候。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黑小虎攥了攥拳,敛去眸中汹涌的杀意,亦挥去萦绕心头的惆怅与遗憾,最后,他终于一展披风,转身瞪向唯唯诺诺的猪无戒,一字一顿地叱道,“传令各个堂口给本少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没有七剑传人的结果……哼,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滚!”
    猪无戒不迭称是,连跑带窜地遁离,黑小虎再次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分不清那是猪无戒弄出来的动静,抑或他的内心深处正在结冰。
    隆隆隆——
    看来雪崩余韵未消,七剑传人恐怕真的危险了……
    他转回身,站在崖前暗忖,依然凝视着深渊,无言地抬手虚握,指尖微颤,披风翻飞,似有玉尘来。
    风雪依旧,他两颊上的水痕已被片片洁白的晶莹掩盖无踪,仿佛它们从未存在。
    轰——
    等会儿,他不会听错了吧,这是……爆炸?!
    轰!
    足下震动愈烈,飞雪不安地拍打着他的脸,他揉去糊住双目的冰晶,呛咳数声,随即捂住口鼻连连后退。
    轰!!
    他几乎无法呼吸,使了个龟息术,一边运起上乘轻功疾撤,一边目瞪口呆地瞵视方才站立处射出的烟尘越来越粗,它翻滚着、扩散着、上升着……好似永无止境。
    轰!!!
    霎时,数不清的砂砾掺着星焰、玉尘与烟雪直插九霄,击散漫天雾霭,扫清四合云霞,层层气浪拍下,夷平千堆雪。
    “火山爆发了!”
    他倒抽一口浊气,再不留力,一面观察地势一面抵挡着气浪的冲击踯躅腾挪。
    蓦地,一道浓重的黑影笼罩住黑小虎全身,他愕然回眸,隐约瞧得一只体长近七尺的巨大黑蝙蝠盯住了他,并飞快地朝他俯冲过来。
    “什、太好了!等、不!你……”
    黑小虎看清一切的瞬间,黑影兜头盖脸扑将过来,柔软的身躯挟着气浪之力强行推倒了他,彼此紧紧相拥地滚了几圈,随即被雪尘掩埋——端的是以天为盖地为庐,此时无声胜有声。


    IP属地:北京2楼2020-01-19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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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贰·水中月·作者:有南 @木兰花慢慢🍁
      待他回过神来,身体已经被大雪裹挟到一个不知名的山洞里,而怀抱着的,正是一身黑衣的正昏迷着的蓝兔。
      他下意识地放开了她,尽管她双眼紧闭,没有察觉任何,他的心跳却因着这过分的亲密距离而紊乱了,心上的姑娘就躺在自己怀里,这一认知让他面红耳赤。黑小虎将她温柔妥帖地放好,解下自己的红袍盖在她身上,自己随即打了一个深深的冷颤。
      这是哪里?黑小虎正要起身去查看地形,却不想自己的腿疼得厉害,一时竟动弹不得,他试着挣扎了几下,可徒劳无功。他开始慌了,越是用力想站起来,越是使不上劲,大抵是被雪流裹挟中被雪块砸中,他放弃了起身,只能环视一周,判断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
      他敲了敲洞里的地面,估算他们现在处于雪山中部的某个洞中,外面没有遮挡,寒风可以直接灌进来,人在洞中,要往上爬或者顺着往下,都不算容易,也危险重重。他常年在迷魂台闭关修炼,这点寒气与高度于他而言不算太难,可麻烦的是,他腿上有伤。
      他看了一眼熟睡的蓝兔,把手探到她的脉搏上,确认她脉息无误后,才放心地任由自己闭目养神。
      入夜,蓝兔醒来的时候,引入眼帘的,是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黑,还有呼啸的夜风在耳朵叫嚣着。这是哪里?正当她迷迷糊糊之际,一个有些熟悉的暗哑的男子声音自旁边响起:“醒了?”
      蓝兔立即认得出声音的主人——黑小虎,他们不久之前才在险情之下见过。她迅速地串联起现在处境的前因后果,逗逗虹猫赶过来接应她,逗逗给了她蝙蝠战衣,本来她和虹猫逗逗他们一起飞越雪山,忽然一个巨大的雪浪袭来,后面的事就再也想不起来了,那便是雪浪将她与虹猫他们生生分开?可黑小虎又怎会在这里?她想起最后跟他的交集,是他扯了一条带子,单枪匹马一腔孤勇地过来营救她……
      她还能清晰地记得他倔强地一手抓着树杈,同时投向她的担忧目光。思及此,她心中的滋味不觉复杂了几分,那时候她放开他的手,是不想与他有过多牵扯,可此时此刻,两人依旧不得不再次纠缠不清。
      耳边的声音响起,是他在低低说道:“蓝兔,你还好吗?”
      她从声音能辨别到,黑小虎就在离她很近很近之处,可这样只能听声不见其人让她略有焦灼不安,她没办法跟他像跟虹猫一样自然地相处和信任,毕竟两人还是敌对的立场。可也没办法拿出对猪无戒的杀伐果断姿态来应对他,毕竟他两次救了自己……
      这时,蓝兔敏锐地察觉到,身上盖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衣物,宽大袍子下,她的身躯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嗯,我没事。”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山洞漆黑,无光无火,蓝兔只能感知到那人就在自己身旁,却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光景。她不清楚黑小虎一动不动的原因,但是她自己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她伸出手去,想探一下山洞的壁,却不想触碰到的,是一方算不上柔软的细腻肌肤,还带着温暖触感,她意识到那是什么,心底恍然一震,手连忙缩开。
      蓝兔喉咙滚烫,说不出话,咬了咬牙踉跄了两步。
      “别怕,是我的手。”黑小虎嗓音低沉,带着浓重鼻音,听得出被冻了许久,气息开始不稳。他试图伸手拉住她不让她跌倒,可她却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蓝兔只觉得皮肤发紧,脑中一阵阵的晕眩,她赶紧伸手朝别的方向再探,这一次终于摸到了洞壁。她扶着洞壁,一步步向前,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黑小虎感知到她疏远自己的举动,不再说话,只是闭目眼神,用内力调息自己被冻得僵硬的四肢。
      雪山里,可真冷啊。
      不知过了多久,啪嗒的一声,黑小虎睁开双眼,一簇微弱的火光在眼前跳动,久违了的光亮和温暖,他望着手捧火石的蓝兔,映着篝火跳跃不定的光焰,她清秀精致的五官上可看出分明的忧患之色,可他却忽然安心了许多,好像因着这一簇小小的火光,忽然也生出了许多莫名的希望。
      蓝兔擦亮火石那一刻,才清楚地看见黑小虎,她的目光在他脸上轻轻掠过,没有敢细看,也不想与他对视,她目光微微低垂,定在了他的双腿上,只见他的双腿以极不自然的姿势蜷曲着,明显是带着伤势。
      黑小虎见蓝兔盯着他的腿,羞涩地别过头去,不知怎的,他不愿意自己这么落魄的一面被她瞧见,此刻他倒宁愿她没有生火。
      “你的腿……”
      “不碍事。”他声音平平,不愿多谈。
      蓝兔在心底暗自叹息,他是因为自己才身陷险境,不管他们的立场身份如何,她是一定要带着他安全脱险,离开这里的。
      黑小虎静坐着,任由蓝兔将这里里里外外都探寻了一圈,直到她走累了,在他旁边坐下。火光明暗不定的跳动着,照不亮她漆黑如墨地眼睛。光一投入她的眼眸,便好像被彻底吸收了似的。
      黑小虎暗暗惊叹,蓝兔双眸清澈,仿若接近初生婴儿般的纯真无垢,眉宇之间纯净透彻。他见过的姑娘不多,初见时就道她不仅是个心地好的姑娘,也是个美丽的女子,如今只隔咫尺之距,余光瞥见她的侧脸更觉得惊心动魄。他不会去想世上的姑娘是否都如她这般美好,只觉得遇见了她,此生便是足够了。
      借着火光熠熠,蓝兔在地上拾起一只树枝,在雪上一笔一笔比划起来,不一会儿,一个拙朴的地形图雏形就出来了,即便沦落在这个魄罗的洞穴里,她看起来依然是从容优雅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她指了指地形图中间的圆心,朝黑小虎说道:“我们现在在这个地方,如果我们要顺利离开,一个办法是往上攀爬,但是攀爬费力,且这山已经被雪覆盖,我们虽有内力护体,但也经受不住太久的寒气,所以有一定的风险。另一个办法是先探好路,顺着雪势往下,保证下山能一路踩到脚踏物,就能安全落地,但是你……”
      说着,她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定定的目光。
      黑小虎不着痕迹地收回偷偷看她的目光,故作仔细查看她的地形图,语气从容不迫:“我没关系,你先走,我再怎么样也是魔教少主,自是有办法离开。”
      他虽然腿伤无法动弹,可周身的冷傲孤清与孑然独立气质没有减弱半分。说这话之时,仿佛胸有成竹,存了十分的把握。
      可蓝兔看穿了他,知道他只是嘴硬逞强。
      黑小虎动都动不了,身上也没有携带其他信号弹,否则他早就交给她让她帮忙放出去了,能有什么办法呢?在他奋不顾身地追到雪山的那一刻,她就隐隐约约知晓了他的心意,可她没想到,他们不过数面之交,他冒着性命之危来救他,即使现在身处困境也没有半句怨言,她心内生出了些奇异的感动,可再次联想到他们双方抛不开的立场,难免郁然长叹。
      “我不会一个先走。现在外面太黑,你先在这将就一晚,明天天亮我带你离开。”她柔声地说着,边把他的红袍递到他的手上,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神色。
      黑小虎迟疑地接过袍子,她手心的暖意一点点一丝丝地传给他的手,又渐渐从他的手传到他心里。他清楚地听见她说,要带他离开。他不愿意蓝兔带着自己这样一个没用的伤患,增加脱离雪山的难度,可他忍不住对她所说“一起离开”的并肩作战存了份期待,就像第一次见面他们共同对付百毒黑天王那样。


      IP属地:北京3楼2020-01-19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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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世外天·作者:陌上浅颜 @陌上浅颜
        洞中睡不安稳,天光微明时,蓝兔便放轻动作起身,去洞口查看。天地阔远,目所及处,万物一片晶莹,山间风雪漫漫。
        不知虹猫和莎丽被气浪带去了哪里?又是否安全?
        随手拂去扑到面上的雪沫,蓝兔暂且把忧愁压下,转头看向洞内深处,借着晦暗的天光和残存的篝火,能隐约见到黑小虎模糊的轮廓,背靠洞壁,安安静静的。
        他也许还没醒。至少蓝兔起身时,他还睡着,虽然不是舒适的姿势,但他安宁静默地闭着眼,仿佛在做什么好梦。昨夜说了带他离开后,两人就各自睡下,没有继续说话,不过彼此也没觉得紧张或尴尬。腿伤大大降低了他作为敌人的危险,还把他们两人连在了一起。而他们两人,原本要刀剑相对才是。也许命运就是这样变幻莫测吧。
        蓝兔在洞边侧过身,尽量躲开风雪,将头发理顺扎好,衣服拉平,又才回到篝火边。
        黑小虎醒来后,蓝兔从怀里掏出一块饼与他分了,两人饮雪做水,草草吃了。
        蓝兔指着地图道:“外面风雪未停,我们也没有足够的绳索铁钩,贸然出去太过危险。现在还有另一条路。昨晚我在洞中探查时,发现此洞极为幽深,向内百步仍没有到达尽头,并且通道是条下坡路。此洞很可能是贯穿了整座雪山,那边的出口大概比这边更接近地面,我们朝深处去,或许反而能觅得生机。”
        黑小虎眯眼望向黑暗的洞窟深处,沉吟片刻后点头同意:“试试也好,若是那条路不通,就再折回来。”
        如此说好了路线,蓝兔又上前查看黑小虎的腿伤。其实按黑小虎看来,他自己的状况自己非常清楚,这并非什么致命的重创,但眼下并无合用的药物器具,唯有离开雪山后再做治疗。事已至此,再怎么观察也是徒劳无益。他也并不想让这种狼狈、柔弱的姿态落到蓝兔眼里,乃至被感激、被可怜。
        他一面厌烦不能走动拖累他人的自己,一面又不禁为蓝兔对他这个人这双腿的担忧而感到温暖,以及,一些因两人靠近而产生的,让他悄悄握紧了双手的羞赧。
        黑小虎身上并无其他外伤,蓝兔在他腿上小心地触碰过,暗暗叹了口气。伤处集中在小腿和脚踝,也许是被雪块砸中,也许是碰撞到了山石,总之,果然如她猜测的那样,是腿骨折断了。离开后须得早做处理,日后若是休养不好,恐怕还要留下残疾。
        蓝兔在心里思量:若是魔教少主真的因她成了跛子,她一生一世都要欠他了。
        但转念一想,又想到,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哪有能够真正抵偿的办法,以后就算自己救他十次八次,也还不了他这一次上一次的情意。她早就欠他了。
        事到如今,再烦恼这些也是无用,唯有先出去再说。
        而说到出去……其实蓝兔所纠结的,还有另一件事。她熄灭了篝火,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凝视面前人的双眼。
        “黑小虎。”
        “嗯?”黑小虎怔怔地回看。他一颗心游荡跳跃,被摸了伤处的害羞还未消退,又在想自己不能走动,还是让蓝兔先走,再通知魔教的人来接他就是了。
        忽然蓝兔的脸越靠越近。
        “得罪了。”
        蓝兔左手穿过他腋下,右手小心揽住他腿窝,双臂运力,就把他横抱而起。
        黑小虎霎时满脸红透,双手不知是推是揽,僵硬地倚在蓝兔肩头,急切地结巴起来:“蓝兔、我、不行,蓝兔宫主,你不必、你放我下来。”语调祈求一样地放软了。
        蓝兔又是尴尬又有些好笑,脸也慢慢红了,抱着他朝洞内走,目视前方,竭力控制自己声音的平稳:“事急从权,请你见谅。黑小虎,你身材比我高,我背你会拖到伤腿。咱们江湖儿女,本来也不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拘束。我……虹猫少侠受伤不便时,我也这么抱过他的。”
        说完自己却忍不住想:其实我不该抱他……可他因我受伤,我应该做他的腿、照料他的,往后他治不好,那也是我该担的。
        黑小虎虽然说着拒绝,心底里其实还是很受用的,却忽然听她提起虹猫,好似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噤声了半晌,又默默搭住蓝兔肩膀,以免自己滑落。
        蓝兔又将他抱紧了些。
        两人往山洞深处前进,周围愈发黑暗,道路崎岖不平,也不知会否有蝙蝠毒虫等物栖息,多少幽微的心思也要在正经事前放下。黑小虎比蓝兔的夜视能力强些,几个踉跄后,他便知蓝兔看不清了,不时出声提醒蓝兔小心脚下。
        这条山洞不知多长,越到后段越发弯弯绕绕,坡度也越陡。有些地方只能蓝兔先跳下去,再让黑小虎滑下去蓝兔接住。走累了就停下休息,也顾不得避嫌,两人身躯贴着身躯,并肩靠着山壁,说几句话。
        终于又能见到微光,蓝兔抱着黑小虎钻过了一个极为狭窄的隘口后,两人都沐浴到了迎面而来的温暖日光。
        一瞬间的恍惚过去,黑小虎没有看向外间的世界,只是凝望蓝兔。她微微张口呼吸着,额间蒙了细汗,两颊染着红晕,双目晶亮亮的,极其有神,极其的美。他很想为她捋一捋发,拂去发间的泥土灰尘。
        蓝兔低下头,发梢从他脸上轻轻滑过,把他因伤处疼痛而浮出的汗珠扫落了。年轻姑娘快意欣喜的声音在咫尺间响起:“黑小虎,你看,下面是个山谷,我们有救了。”
        黑小虎道:“好。”
        他们下方十余丈,是一处为雪山环绕、未覆霜雪的碧绿山谷。蓝兔把冰魄剑给黑小虎背好,又用怀中绸带将黑小虎绑在自己背上,顺着藤蔓缓缓降到谷内。等落到地面上,脚踩上泥土,两人这才觉得真真切切的逃出险境了,不免相视一笑。
        山谷不大,其间红花嫩草,碧树青松,映衬一汪清澈潭水,别有一番情致。
        蓝兔放下黑小虎,在谷中大概转了两转,并未发现人烟。雪山本就人迹罕至,想来这世外绝地也非轻易就能找到。虽说一时无法离开,总比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还无水无食的山洞里强上不少。既然注定要盘桓几日,蓝兔也就定下心,前前后后地忙碌起来。
        砍树做固定伤处的夹板、削拐杖、生火、捉鱼、洗衣服、清理空地以便休息,管你宫主少主,还是逃不开这些凡尘琐事——事实上,黑小虎负责的是坐着别动这件事——一圈下来,天色已暗。
        晚间黑小虎自己调试好了腋下拐杖,在平地上慢慢拄着适应。蓝兔身穿蝙蝠战衣,取出随身携带的针线缝补外衣,不时抬头看黑小虎可有摔倒。左右是做活,左右都洗了,她缝完自己的,顺手把黑小虎破了几处的外袍也耐心补好。
        黑小虎就默默地看着她。
        等夜深躺在篝火旁,暖意与倦意熏得人浑身骨头都软了,不愿再动弹。
        年轻的魔教少主仰观苍天,雪山延绵,繁星璀璨,他神思飘摇,渐渐的魂灵仿佛挣脱了这副沉重的躯壳,足蹈虚空,高高的升起,而那道蓝色身影也过来拉住了他的双手,与他一同在穹顶下旋舞。明知是胡思乱想,他惊醒后仍忍不住偏头去看对面的蓝兔,看到了,又忍不住再笑笑。
        蓝兔心想,他平白无故笑什么,必是先前累傻了。也忍不住一笑。
        黑小虎伸出手,似乎是要来握住她。蓝兔看了看他,于是也伸出去,与他隔着火堆遥遥握手。两人静静凝望,打量彼此那因为从小习武,划了伤疤长了茧子,与柔美不够相符的手掌。
        这一夜就过去了。
        次晨神清气爽地起身,因黑小虎也要被分配任务的强烈要求,二人分开来找出谷之路。
        山谷被雪山牢牢包围,没有可供穿行的空隙,想离开还得从较矮的东面山壁想办法。蓝兔兜了半程,决定先独自上山,尝试联络灵鸽,最好能叫来虹猫逗逗他们,众人合力,才好把黑小虎平安稳妥地拉上山崖送回魔教。但这两方必是不愿相见的,魔教那边肯定也早就乱了,真是一团乱麻。
        思及要通知虹猫少侠他们,蓝兔暗暗有些心虚,这心虚从何处来,微风一吹,看见叶随风动,也就了然了。
        蓝兔在东面山壁下站了半晌研究路径。有道黑影自山崖间倏忽而过,她未及看清那是否是魔教的黑鹰,目光逡巡,却见到一棵巨树与山壁间似有何物,待走近后,却是一具呈盘坐姿态的白骨,一时讶异……


        IP属地:北京4楼2020-01-19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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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昨夜休息处,黑小虎迟迟不见踪影。蓝兔怕他出事,赶忙去找,于西面林间见他跌坐在一个浅坑里,双拐散落在侧,正在绑腿上松开的夹板。
          果然不该相信伤员的大话。
          他发现蓝兔后立刻垂下头,又抬起来看她,神色仿佛自若,手中却攥紧了夹板。蓝兔步下一顿,感到自己唇边不可抑制地涌上笑意,心头亦盈满了担忧放下后的欣喜,这种感情几乎要流泻而出,朝黑小虎奔去,她握紧冰魄,也问不出话了。
          夜里吃完烤鱼,黑小虎和蓝兔依旧在火旁歇息,只是今夜各怀心思,不如前两夜的无忧无虑。
          黑小虎了无睡意,踌躇许久,终于一鼓作气撑坐起来,赶在自己后悔前开口:“我今日发现了出谷的路。”
          蓝兔侧卧过身,也不看黑小虎,只是问:“你们教中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黑小虎一怔:“原来你看到黑鹰了。我让黑鹰自去觅食,晚些再带信回去。我……不想这么快走,传信说自己没事,再有两天就回去,让他们不要过来。但我父王知晓后,定会派人跟着黑鹰赶来,只怕明天后天,他们就到了。明日我们一起走吧。”
          蓝兔把目光投向跃动的火焰,手下用一截短短的木枝划着泥土:“我不和你们一起。”
          黑小虎自觉愧疚:“那我看你走了我再走。”
          蓝兔背过身去不理他。
          又僵持了一阵,篝火渐弱,黑小虎伸长了手够来干柴,添到火里。蓝兔想到他行动艰难,心下一软,又觉自己这场怄气真是毫无缘由,甚至好笑,睁开眼,也翻身坐起来了。
          黑小虎仍还坐着看她。
          蓝兔问:“你怎么不睡?”
          黑小虎这时也积蓄了一些勇气,增添了几分勇敢:“我想再多看看你。”
          蓝兔心尖一颤,面对他诚恳的神情,只是想到四个字,事已至此。
          她叹了口气,遇到黑小虎后,怎么总想要叹气,可知他真是自己注定的克星:“出谷的路,我今天也知道了。山谷东面有一具白骨,白骨身后的石壁上刻了字,说雪山艰险,来人想必是不慎落进此谷,可去西边树林寻找伤药与出路。”
          黑小虎听完,没纠结白骨,却先是疑惑她前头为何隐瞒,忽然灵光一现,醍醐灌顶,整颗心都沉浸在欢喜里。
          原来如此。
          若非双腿折断,他这时一定要坐到蓝兔身边去。
          蓝兔好笑地嗔他一眼:“先说正事,你在树林里看到了什么。”
          黑小虎收敛笑容,正色道:“我们从雪山下来时,我俯瞰谷中,就觉得仿佛哪里有些不对。白日我去查看,在树林尽头的西面山壁下发现一个障眼阵法,阵法中也有具白骨,抱了一只木匣端坐在石壁前。白骨身侧,就是直达山巅的石梯。”
          蓝兔没想到谷中还有另一具白骨,不知这二人是为何流落到此,又因何要一西一东,至死不见。
          黑小虎道:“蓝兔,那石梯我上得去,明天我们两个一起走,要是他们来了,我就让他们自己走,不让他们跟着。”
          蓝兔道:“先睡吧,明日再说。”
          待各自躺下,闭上眼前,蓝兔又轻轻道:“我说了带你出去。”
          黑小虎回道:“我知道。”
          蓝兔想:你不知道。
          晨起洗漱后穿过树林,黑小虎和蓝兔破掉阵法,来到石壁处的白骨前。
          抛开直通崖顶的石梯不谈,这具白骨也如东侧的白骨一般,衣衫早已朽烂成条,恐怕距离这二人去世已有数十上百年了。
          蓝兔昨日将东侧的白骨掩埋了,便准备在离开前,将这具尸骨也葬下。目光落到那白骨怀抱的木匣,所谓伤药应当就是在木匣中了,问黑小虎可有打开看过。
          黑小虎摇头:“我当时只顾想我们的事,还没有看过。”
          蓝兔在白骨前行了一礼,取下木匣。
          那是个沉甸甸的红木匣子,周身平整,未刻花纹,开启后,内里是由重重绸缎所簇拥的一只素白瓷瓶。
          细长的瓷瓶还未及蓝兔手掌大,轻轻一摇,似有水声。
          蓝兔笑道:“若这真是什么药,说不定能治好你的腿。”
          黑小虎也随口调笑:“这样小的瓶里装的药,麒麟血吗?”心想我倒希望晚些治好才好。
          但也不免好奇,凑近了与蓝兔一起观摩。
          取下瓶塞后,一股奇香扑面而来。
          微微侧起瓶身,黑小虎与蓝兔一起凝神细瞧,只见其中是半瓶闪耀着金光的红色液体。
          这是……
          蓝兔蓦地一怔,笑意冻结在嘴角,手中几乎抓握不住。她迟缓地转头望向黑小虎,丝丝寒意自心底涌起。
          阵法是谁布下?石梯是谁所造?两具白骨何以一东一西至死不见?他们又为何守在山脚而不走上石梯?
          这些本来也不必追究的问题在瓶中之物前彻底不重要了。
          瓶中所装的,是麒麟血。
          黑小虎瞧着蓝兔神情变换,忽然也明白了。
          “真的是……”
          蓝兔愈发急切,飞快将瓶塞装回,不及多想,张开双臂把他拥抱住。
          “蓝……”
          她在他颈上一击,黑小虎就软软倒在她怀中了。


          IP属地:北京5楼2020-01-19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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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应如是·作者:恨川 @缓归居-恨川
            “就这样困在雪山里,若是他们找不到我们,可真就凄惨了。”女子借着火光熠熠,捡起一截枯枝,在雪地上一笔一笔画出简单的地图,抬眸看向少年,“你就不着急吗?”
            “怕什么,我太爷爷以前也曾受困于这样一座雪山中。”少年看着篝火映衬下女子暖色的侧颜,此刻她正披着他的赤红披风,“当年太爷爷他们能走出去,我和你也能走出去。”
            听说太爷爷闭关多年,出关那日便披着这样一件披风,那天长风猎猎,少年立世。他小时候便想成为太爷爷那般的人,少年时十八般武艺超群,后来便居于桃林,擅作丹青,常画美人图。
            “你怎么总有那么多歪理。”女子轻声一笑。
            “有许多我五岁便知晓的道理,到了现在也未必真正懂得。”少年看着雪地上的地形图,下一步如何走已心中了然,“但有一件事,我遇见你之后却彻底懂得。”
            “什么?”她似乎不相信他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积雪如玉,列松如翠。卿艳独绝,世无其二。”少年拿过女子手中的枯枝,又在雪地里补上几笔,“就这么走。”
            “你定是为了让我不抛下受伤的你,才如此花言巧语。”女子别过目光,站起来想要扶起他,“我就不信当年你太爷爷也是这般花言巧语。”
            “姑娘,我可没有太爷爷半点傲骨,”少年笑容明朗,尽量不将自己身上的力量倾于对方,“好不容易能为你受点腿伤,当然得想办法赖上你一辈子。”
            黑小虎做了一个梦。
            梦里指间流沙带走了镜中寒月,他和她还在那个山谷,藓衣被晒得干燥而温暖,她抬手时,放走了冬日的最后一瓣雪花,也挽住了第一缕春风。
            后来桂花落在见惯风霜的潭水,漾开相拥的两道人影,素白的细花借了一丝她掌纹的温度,悠悠荡荡流向潭心,对沿途清灵的潭水诉说他的气息。一只白鹤展翅而飞,鹤顶极似被他吻过的唇,绘为沉檀色,它衔来一缕清风,如蓝裳落地的轻柔。
            霜翎般的双肩承下三月的天光,片刻间遗忘一路走来的枯荣盛衰。双鹤长唳白云边,他在她耳畔轻语,任世间哪一条路,他都想与她同行。她双颊被温热的吐息染上一抹胭脂色,一尾红鲤猛然冲向潭水深处,层层涟漪化为汹涌白浪的撞击,清明意识存于一明一灭一尺间,直至如今更不能。
            坠欢莫拾,酒痕在衣,一夜春风雨。
            黑小虎再醒来时,玉尘已去,桑榆未晚,风动间,翻开了下一卷晚霞。
            她站在潭前,长发在清风中如水墨晕染,他脸颊的颜色如此时盛大的晚霞,“蓝……”
            在他的呼唤中,她纠结了许久的答案似乎涣然清明,潭水漾开一缕来自于她的叹息,蓝兔缓缓转身,“你终于醒了。”
            黑小虎微微一顿,未去问她打昏他的缘由。蓝兔缓步走向他,停在他面前,然后蹲下与他视线平齐,伸出右手,掌心躺着装着麒麟血的素白瓷瓶,白瓷质地莹润皎洁,似梦里圆月。
            两人沉默良久,黑小虎只是看着她,蓝兔哑然一笑,“刚才害怕你为了你的父亲夺走它,所以击昏了你……对不起。”
            “既然有这样的担忧,为何不干脆毁了它?”他轻声问,发现她纤长睫羽染上赤金的暮色。
            “即便有这样的担忧,我也不会毁了它,而会用来治愈你的腿伤。”蓝兔认真地看着他,黄昏至夜色的光影流动极快,远处山林乍开乍合,不知日月明。
            蓝兔将净白瓷瓶放在一旁,“我本想趁你昏迷之时,将瓶中的麒麟血直接用于治疗你的腿伤,快要这么做的时候却突然想,你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夺走这瓶麒麟血交给你的父亲吗?”
            “很多时候,我并非是黑小虎,而是魔教少主。”黑小虎看着蓝兔水光流荡的双眸,“同时又有很多事情,魔教少主必须去做,黑小虎却做不得。”
            “那此刻在我面前的,是魔教少主,还是黑小虎?”蓝兔看着他盛着瑰丽晚霞的眸。
            黑小虎一顿,她的眉眼是襄王梦中,神女模样。何能吹梦至西洲,恨相思不可量北斗。
            “……那两位前辈各抱西东,未必是因为生前不和,或许是受身份所缚太久,或许是两人都背负了太多。遇见她之后,即便在她面前他只想卸去身上所有职责,即便他无数次想要做本我,然而,正邪不同,生死交锋,他的感情只会给她的未来造成巨大的隐患,所以他只能与她相背而行,遗憾两人南北不同路。”
            “我知晓他们各坐于西东,”蓝兔缓缓舒唇,“幼年还只是蓝兔的时候,常听老人说,西风总是往东吹。”
            “人却总是被年岁消磨。”黑小虎眸光微黯。
            “所以,总得有些信念在年岁中愈发坚定,”蓝兔轻笑,“才成就今日之我。”
            黑小虎看着暮光中的蓝兔,天光云影徘徊间,她将一切都染上空气的颜色,于是万物于他都开始变得理所当然,并且,无法缺失。
            “在这人迹罕至的山谷之中,并非只有我一人,而在这短暂几日中,没有一件事情,是你我哪一人单独做决定,”蓝兔拾起两根树枝,用冰魄削去不平整处,“因此,这瓶麒麟血,怎么用,如何用,也不该由我完全不顾你而直接决定。”
            蓝兔将第一支削好的枯枝递给他,冰魄剑本来凛冽寒意,而触碰到她递来的枯枝时却感到一丝岁月欠他太久的暖意。蓝兔看着他,“但这件事情的确容易牵涉太多,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江湖中人的方式与你比武。由谁经手,输赢论定;此中选择,输者不问,亦不干涉。”
            黑小虎一愣,看着蓝兔。
            “你腿有伤,且真气受损,我不用冰魄,相隔三步,绝不离原地,与你比试。谁手中的剑先折断,谁便是输者。”蓝兔退离三步,眼神与他目光相触,“黑小虎,我以蓝兔的身份与你比试,你可愿接受?”
            连日来缱绻情意与相对立场带来的犹豫与无奈、纠结与焦躁、苦涩与失意,全在此刻明净豁然,那漠然远去的紫氅、谄媚狡猾的笑脸和俯首帖耳的黑衣皆释于无形。他将木枝一竖,浩然真气萦绕剑身,“黑小虎,应约。”
            “后来呢?”五岁的孩童声音软糯,双手撑着脑袋看着坐在桃花树下的蓝兔,“太奶奶,你赢了吗?”
            “你还小,不知道若两人以江湖人的身份一较高下时,输赢便成了最不重要的东西。”蓝兔笑容慈祥,语调轻柔缓慢。
            幼童疑惑地看着她,蓝兔轻笑,一瓣桃花落在她膝上,远处山林着色极淡,似命运言及此处,化为最温柔一笔。
            青年女子将五岁幼童抱起,刮了刮他的鼻子,“小调皮蛋,怎么又来吵你太奶奶了?”
            “阿娘,太奶奶是不是又睡着了?”幼童看着阳光下阖眸的老人,“太奶奶好可怜,每天都要一人坐在桃林中这么久。”
            “傻瓜,太奶奶只是在梦里和故人把酒言欢,一较剑法,共步天涯。”青年女子抱着五岁的稚童。
            “那个人是太爷爷吗?”稚童充满好奇和期待地看着母亲。
            “这个嘛……”女子微微挑眉,看着自家孩子就想逗一逗,“你猜。”
            “哼,阿娘坏,坏!”五岁稚童鼓起腮帮子。
            “小声点。”女子一笑,单手收住稚童胖乎乎的两只拳头,转眸看着轮椅上垂垂老矣的女子,“我们不要吵醒她。”
            温暖的阳光轻抚蓝兔银白雪丝,身后风雪消去,藓衣疏零。她记得,那天之后,不寄红笺寄素帕,纵横棋盘常言他,再遇寒潭赊月色,刀光剑影留清茶。
            蓝兔与黑小虎并坐于潭边,远处竹林飒飒,月影之下,似空山雨后,逶迤梨花。
            “今日之后,你我再遇……”蓝兔看着他月色中俊朗侧颜。
            “便只剩魔教少主与冰魄剑主。”黑小虎在掌心抛了抛石子,然后轻轻一甩,寒潭之上石子如白鹭,轻起轻落,点燃一树一树的花开,心事灯火通明,长欢隐约,迟眠五更。
            “黑小虎,我有一言,一直想说给你听,但不好听。”蓝兔垂眸,从他掌心拾起一粒石子,如他将心事抛诸一浮一沉间。
            “冰魄剑主与魔教少主之间无话可说,蓝兔在黑小虎面前,却无话说不得。”黑小虎一笑,看着被搅乱一潭心事的月色。
            “若不论正邪,不谈输赢,子女应孝顺父母,可却不能愚孝。本心有所向,为何要强迫自己走别的路?”蓝兔说完,一时不敢看他。
            “因为有些父母子女之间,一直都先是君臣。”黑小虎眸光一沉,蓦然苦涩。
            “若为君故,亦不可愚忠。”蓝兔声音放低,偷偷抬眼看他,发现他似乎并未生气。
            两人的对话在此倏然中断,黑小虎长久地看着潭水中的月光,蓝兔安静地待在他身边,不再言及其他,今日又将休于平野,枕于月夜。
            “蓝兔,”他缓声开口,远处蛙声还停留于未散的筵席,“你想要一个怎样的天下?”
            “我想要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它日史书工笔,前朝,江湖,不以胜败定正邪。”蓝兔试图听清此起彼伏的蛙声,即便以后再难以辨认,亦不会重逢,“哪怕我知晓,它永不会来。”
            “许许多多时候,我们只能看到眼前,”黑小虎看着蓝兔的眼睛,“若是目光放远……”
            “万事皆可期盼。”蓝兔看着他眸中温柔浮光,也不知为何,那一瞬她便读懂了他所有的心事,和命运书至此处的伏笔。
            “是啊,万事皆可期盼。”黑小虎轻声一笑,在看到彼此眼眸中的自己时,他想找浮生借一段烟火气与她共渡,她想觅红尘赊一本风花月与他共言。
            “爷爷,你要再不告诉我那个人是不是奶奶,我就把你藏在书房里那两段木枝全部当柴烧了,鉴于有一根断成两截,我姑且精准地称它为三根朽木。”八岁女孩打断了讲故事的祖父,“到底是不是?”
            “我倒是庆幸,自己曾经朽木不可雕。”黑小虎看着被宠得有些刁蛮的小丫头,仍旧想要逗逗她,“你觉得呢?”
            “爷爷太坏了,我要找奶奶告状。”小姑娘气呼呼地转身,被进来的父亲用书敲了一脑袋,“谁让你跑到爷爷面前大吵大闹的,别以为和你爷爷一样天赋异禀就能拔你师父的胡子,给我把长虹剑的剑谱也背一遍。”
            黑小虎一笑,看着不情不愿开始背书的委屈小姑娘,然后看向中年男子,“你母亲呢?”
            “又将那件衣服拿出来重新叠了一遍,”中年男子看着愤愤背书的女儿也忍不住勾唇,看向年迈却健朗的父亲,“爹,那件衣服到底叫什么名字?”
            “如今江湖再不需要它,它的名字也该如荼蘼消散。”黑小虎看到对侧书架上放着的红木匣,周身平整,未刻花纹。他抬手拾起素白瓷瓶旁落下的一瓣桃花,素白瓷瓶不及她手掌大。他记得那天分别时也和今日一样,云在青天水在瓶。
            “这句话,过了今天或许再没有机会对你说,”黑小虎与蓝兔各面西东,此时的路他与她并不同行,“若有安稳现世,便三月桃花,两人一马。”
            “即便明日天涯?”她微微偏头,轻声问他。
            “即便,明日天涯。”
            黑小虎朝着前路走去,他知晓,身后她的右肩上,淡淡映上一抹桃树的嫣红。天边一匹白马踏过似乎不可逾越的山海,命运在此分叉,那人披着劫难的幻影,远道而来。


            IP属地:北京6楼2020-01-19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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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哒哒哒~顶个帖~~


              IP属地:湖北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0-01-19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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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20-01-19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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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排


                  IP属地:四川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20-01-19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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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有点忙,来晚了,给大佬们花花


                    IP属地:云南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0-01-20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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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美国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20-01-21 0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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