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感觉气氛和以往不大一样，街道上来来往往人群开始增多，好像似都在忙碌着什么，做买做卖的也增加了，时不时的还传来几声鞭炮声，哦、原来快过年了。早就盼望着过年，从一进腊月，就开始算计着，还有几天过年；还有27天、还有26天、还有25天就这么一天一天的数。还没过年呢，爸爸就买了一挂小鞭，给我和小弟分开，一人一半。为了能多放一会，把小鞭都拆开；拆开的小鞭放在炕上，真好看哪，红红绿绿的，从心里往外喜欢。拆开的小鞭也显得多，放在炕上一大堆。把拆开的小鞭揣在兜里，两个兜鼓鼓的，点上一根香，到院里开始放。小鞭捻子往香火上对，没等对上呢赶紧拿开，神经有点紧张，对了好几次，终于点着了，赶紧扔出去，啪的一声，真响啊。啪、啪、啪、啪、啪。听到这响声，浑身都感觉舒服，说不出来的高兴。没放了呢，不放了，留着。进屋哄弟弟的小鞭，我说：“小弟、哥哥帮你放啊。”小弟嗯了一声，把小鞭都推给了我，小弟说话还不怎么全，领着小弟到院里放了一阵子。在这以前记得有一年也是快过年了，叔叔从关里家来抚顺，在东露天矿找了一份开挖掘机的工作，这份工作一般人干不上，需要有文化，需要考试。叔叔原先在关里家是小学教师，所以考上了。由于叔叔刚来抚顺，没有带家眷，也没有房子住，暂时在我家吃住。那天叔叔开了工资往家里交伙食费，把钱放在炕上，妈妈拿起来一点，少一块钱，怎么找也没找着，我也在炕上坐着看他们分钱。等他们分完钱了，我往炕里一瞅，有一块钱，急忙把钱捂住了，抬头看大人们看着没，都没注意我，悄悄地把钱撰在手里。第二天我去了老虎台街市；街市上卖什么的都有，卖灯笼的，大灯笼小灯笼，方灯笼圆灯笼，串灯笼，转灯笼：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在里边转着呢，白骨精在前面跑，孙悟空在后面追，猪八戒背媳妇也在里转。卖衣服的，卖鞋的。红裤衩、红腰带挂满街。瓜果梨桃烟酒百货，样样俱全，鲜虾活鱼鸡鸭肉满街都是。逛街得人也多，挤挤插插透不过气来，真热闹，看的我眼花缭乱。来到了卖鞭炮的街上，一溜一色各式各样的鞭炮。摊床架子上挂的大小鞭炮，提了嘟噜的，五颜六色；还有二踢脚、穿天猴、闪光雷、高射炮。不远处一个小摊上高挑着放了一挂鞭，为了招揽生意。四周二踢脚、高射炮的响声不绝于耳。就喜欢鞭炮，买了两挂鞭回家了。到家把鞭放到书包里，晚上吃完饭躺炕上就睡觉了。没想到第二天早晨起来，鞭炮被爸爸发现了，问我鞭炮从那来的，我也答不上来呀。不由分说一顿暴揍，大巴掌劈头盖脸的就过来了，打得我蒙头转向，不知道疼，浑身都麻木了。打完我，把那两挂鞭拿到院墙外边，用竿挑着，哔哩啪啦都给我放了，心里真有点可惜。年味越来越浓，蒸馒头做粘火勺，买年货，打扫卫生，洗盘子刷碗，家家都在忙活。中国人对春节特别重视，春节是我国最隆重的一个传统节日，好吃地、好穿地、好玩地都整这几天了。放开量吃，平常也吃不着哇，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家里包的饺子，我从外边玩完回来也饿了，家里人都吃完了，给我下了一盖帘饺子，我舀一勺蒜酱，倒半碗酱油，倒一点醋，唏了呼噜狼吞虎咽地都吃进去了，有五六拾个饺子，吃完了，妈妈问我：“你吃的是什么馅的饺子啊？”我心思心思晃晃头说：“不知道，”妈妈说：“你吃的也太快了，和吞差不多。”这几天净好吃的，花生、毛嗑、糖块天天吃。说着说着就来到了三十这天，头天晚上爸爸去煤棚就把年货都拿进屋里了解冻，有猪肉、肘子、排骨、一只鸡、一条鲤鱼，一盆林刀鱼。我们这一带，每年快过年时有丢年货的，一般年货都得提前买，那时没有冰箱，鸡鸭鱼肉放屋里时间长了就坏了，所以就得先放入自家的仓房或煤棚里，那时的仓房或煤棚都很简陋，四下透风，门也不结实，小偷一拽就开，所以各家各户过年这几天都得精神点。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攒了点钱买了些年货，一旦丢了那就甭过年了，再也没有钱置办年货了。从早晨就开始收拾鱼、鸡，切肉切菜，然后用那头号大铝锅烀了一大锅肉，把肘子、方子肉，排骨、鸡都放里了。三十下午两三点钟就开饭了，因为三十晚上半夜十二点还要吃饺子，所以要把饭档拉开。做了一大桌子菜：有肘子、扣肉、红烧肉、排骨、炖鸡、烧鱼、炸林刀鱼、炒木耳、萝卜丸子、豆芽粉皮凉菜。给爸爸烫了一壶烧酒，一家七口人围坐在炕桌旁。三十那天从中午开始外面的鞭炮声就没停，爸爸也提了一挂鞭，到大门外用木竿挑着放了，回来一家人开始吃饭。炉火生的旺旺的；那时候天气特别冷，家家都得在屋里生个站炉子或者是火墙，我家在屋地中间用砖和泥砌了一个站炉子，炉筒子斜通过炕靠棚插入东南角炕后墙的烟道里，炉火生旺时，炉筒子通红，炉火呜呜响，考的满脸通红，就这时候特别高兴，把衣服脱了光膀子。记得有一回，爸爸上矸子道上捡煤去了；我家烧的煤都是爸爸从矸子道上捡的，我们这一带一般都不买煤，都上矸子道捡煤烧，捡的大亮块可招人喜欢了，放到炉子里，火着的呜呜响。家里没有人，就我自己，我家有个温度计，天热温度就升高，天冷温度就降下来，我心思着，把温度计放到炉子上，看看怎么样，于是把温度计从墙上摘下来，放到炉盖上，没多一会，温度计就爆了，水都流出来了。这可把我吓坏了，赶紧把坏了的温度计，重新挂在墙上，不知道爸爸回来该发生什么。到晚上爸爸背了一大袋子煤手里拎着个耙子回来了，也没吱声。不知道是没发现啊，还是怎么回事。我是专门盯肉哇，肘子、扣肉、红烧肉、排骨一概不拒，时不时地还夹一块鸡肉、鱼肉。其实我最爱吃的还是肥肉，肥肉香，瘦肉不香还硬。梁山好汉李逵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我是大块吃肉大口吃饭，吃饱喝得，肚子撑得鼓鼓地，上炕边摆弄我的小灯笼。小灯笼是长方形的，四角是木头，四面镶的玻璃，上盖是木板抠个圆洞，底是活的，和灯笼一般大的一块木板，中间反钉个钉子插蜡烛，对角安上两根铁丝，从上盖圆洞伸出来，栓上绳系上棍。小灯笼爸爸买了好几年了，专门给我们过年打着玩的。妈妈在年前领我到老虎台成衣铺做了一身三个兜暗扣的斜纹蓝制服，两个妹妹是家做的花衣服，弟弟也做了新衣裤。天真黑呀伸手不见五指，把新衣服套在棉袄棉裤外面，和邻居家的孩子们，提了着灯笼挨家窜，这家坐坐那家看看，看人家墙上贴的画《将相和》：画中主人公为战国时期赵国的大将廉颇和宰相蔺相如为消除隔阂，廉颇负荆请罪，重新和好，共抗秦国的故事。那时看到这幅画感觉有点神秘感，画的也好看，老将军穿的也好，颜色也好看，那宫殿、那房子、那红柱子、石狮子都那么新奇，老将军光个膀子背个武器；好像似《鞭》。那时不知道是荆条，就以为是《鞭》，穿一套红袍跪拜在一位穿着紫袍的大官面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他俩谁官大，就是爱看；《枪挑小梁王》:画上的岳飞英俊威武，骑在马上，一杆长枪把小梁王挑下马来。那马的姿势，那人的形态，活灵活现，那铠甲，衣裤随风飘荡画的那么逼真，就像真人呈现在面前。气氛热闹喧嚣，表现了岳飞的正义和无私。体现了那种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大快人心，真羡慕哇。看了好长时间，久久不忍离去。不知道小梁王是谁。
后来通过看小人书《枪挑小梁王》，才知道，是岳飞和牛皋、王贵等人参加大宋朝的武科考。众弟兄凭着娴熟的武艺，通过了道道关卡，却在最后关头遇到了一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从云南来的小梁王柴桂。此人也算是深通文韬武略，又通过金钱收买打通了主考官张邦昌的关节。但柴桂仍在比试中心浮气躁，先是在策试中因写了错别字而失分，后来又在校场比武中被岳飞一枪挑于马下。最后，由于奸佞张邦昌的迫害，与“武状元”擦肩而过的岳飞一干人等被迫反出京城……。那时老虎台街市东头有一个小人书店，我有时去那里看小人书，什么小人书都有：封神榜、杨家将、水浒传，三国演义、红楼梦、大八义、小五义等太多了，满屋墙上地上摆的都是，屋里有几个长板凳，大家坐在登上看小人书，一分钱，二分钱看一回不等。家里那时不给零花钱，就是有时给爸爸打酒，家里打酱油密个一分二分，攒起来去看小人书。
转了一大圈又在家院里放了一阵小鞭，回家进厨房又吃了好几块肉，打了几个咯，发现从嘴里冒出一股味，特别难闻还难受，吃伤食了，真没出息。进屋里妈妈姥姥面板放在炕上在包饺子，大妹妹也在帮着忙活，二妹妹出去玩没回来，爸爸坐在高桌旁嗑瓜子，小弟坐在爸旁边玩胶皮青蛙玩具，绿色的带个管，管头有一个胶囊一捏胶囊青蛙就蹦，我爬上炕到窗户根底。我家年前买了很多冻梨，三十晚上都放在窗台上了，每年过年都是这么放。我家的窗户是单层的，一到冬天就上满了霜，化了又冻化了又冻，窗台上都是冰，一开始冻梨和冰都冻在一起，过了一段时间冻梨自己就化开了，化的一个个圆眼，圆眼里的冻梨稀软，吃起来又凉快又爽口刷甜汁水直流，我抠下几个吃了，肚子好多了，把伤食压下去了。接下来爸爸开始贴对子，年画已经贴完了；阴历二十七那天扫房，扫完房把年画就贴上了。南窗户右边贴了一张《连年有余》年画：一个胖娃娃抱着一条大金鱼；炕东墙贴了一张《四季平安》年画：四种花瓶插着四季花。爸爸拿个小铝盆，往里舀点面放里点水，搅和搅和放在站炉上做了一些浆糊。每年贴对子都是在三十晚上天黑以后，也不知道从那来的令，天黑贴对子灵验，不至于亵渎对联上的内容。多少年来我家几辈人都是这么缄默地传下来的。我也下地和爸爸一起帖对联，我拎着灯笼来到门外，爸爸往墙上贴对联，对联贴好了。房门中间一个大红福字，上联是:狗守家门旧主喜，下联是：猪增财富新春欢。横批是：万事吉祥。
除夕吃年夜饭，主要是吃饺子，在三十这天晚上子时，也就是半夜十一点到一点这段时间，吃团圆饺子、辞旧迎新饺子。旧时指接神，先把桌凳都放好，碗筷都摆上，饺子煮好了捞出来放到桌上，各种酒菜也摆在桌上，大家先不能就位，把门敞开，等到外边把鞭炮放完以后，意思是把各路神仙接来，神仙先吃喝完以后，我们凡人才能上桌吃。据说，迷信说法是，除夕晚上子时各路神仙都下届到人间，谁家如能接来神仙，谁家这一年就能升官发财、一年平安。所以各家各户都集中在这个时辰争着抢着接神，猛放鞭炮，叫神仙听到好来我家。
下厨房煮饺子必须得是男人，这时女人下厨房不吉利；其实这就是旧社会歧视妇女的一种表现，但是妇女们还都很自觉，谁这天晚上都不进厨房，很怕坏了规矩。煮饺子不能煮破，破了就是破财，煮破了还不能说破了，要说挣了，意思是不是破财而是挣钱。这天晚上不能打破任何碗壶杯盘，谁要打破了，谁这一年就不吉利。还有包饺子时要往饺子里放钱，不能放多，也就放一枚二枚，放多了就不灵了。据说谁吃到了有钱的饺子，谁这一年就能发财。说头忌讳可多了，那时人们嘴上不说，事实上都是在有意无意自觉不自觉或多或少的默默地遵循着这些法则。有一种暗力量在影响着人们。
闲嫌咸贤
2020年 1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