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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谶终章·河山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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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谶终章·河山焕然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0-01-26 13:53回复
    对众生含一念之仁者,求仁得仁,何怨之有。——显笔
    “承祖辈贺字,单名以显,字以远之。”
    我第一回见燕谶,是在雅舍,彼时他尚不及弱冠之年,而我略长他三岁。九重五十一年,我三试不中,遂窃家宅一马至雅舍。
    “八斗惊风雨,何须功名累?铁马欲揽梦,禽鸟敢称王。”
    这便是我甫入雅舍,便听到的一句,我未见其人便先闻了爽朗笑声,而心中郁结竟得以畅快。故初遇燕谶的一份眼缘里,实则缘他少年气盛,太过明亮。此后再与他深交,全无位高者跋扈之态,而其心胸谋略,更远在显之上,这便是年轻气盛的燕谶了。
    九重五十五年,陛下初掌九重,弱冠之年的燕谶也被封为储君,迁至重启。于是当日晚间我便持帖去诣,然于宫中并未寻得,问了阿翁方知其并不在正殿。转过回廊,檐下铁马作响,他此刻正在院中独饮。我虽极少见他这般,却仍贺他为储,实则皆非真心实意。我犹记得他当时神情微妙,却绝非大醉之态。
    “远之,你既知我,何以这般搪塞?生不由己,不如不生。”
    此后我鲜少能见他几面,可仔细想来应是在那晚之后,我二人才真正算作知己。
    九重五十七年,我终于中举,官拜翰林。而此些年间,我在宫中耳闻燕谶事迹零零总总。他果真贤德,可我却总要忆起他昔年模样,官务之余重游故地,我方明白,“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于我于他,皆是如此了。
    九重六十年,林无静树。东宫被参擅权,而我亦察觉帝心有变,因而不顾挚友反对,单独去见了他。他清瘦了些,原本就轮廓深厚的五官略显憔悴。
    “远之,我宁愿失去所有,也绝不为不义之事。你便当我宋襄之仁,当我软弱无能。”
    此刻想来,彼时他早已预料到自己的结局。为贤君帝王是奋力趋近之事,为天下苍生万民安泰却是理想。“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是理想,“还天下一个无病痛的治世”也是理想。为之,他可以轻生死。于是那一日我口中碾转的话终究未能说出口,因我二人皆心知肚明。
    九重六十二年初冬,这便是我与他见的最后一面。这一日他改着冠服,双手拢在袖里,长身立于廊前,面目平和的仿佛要去赴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宴。我因问他:殿下心意可改?他转过身,只有一个很温和的笑。
    “我无愧于心,负罪无畏。远之,如果是我错了也无妨,不过是杀身成仁,还这天下一个太平盛世罢了。”
    我此后辞官隐于山林,已再不愿忆当年之事。而他最后依旧明亮坚定的眼神实在过于深刻。
    “我早年间欲踏遍这天下名山大川,想去看青天白日下的江川澄碧,渔船上的星火点点,还有常州的那一片月色。只可惜,已无缘见了。我将这些都交予你罢,我要你再替我看顾这一片生我养育我的土地,直到它有一天真正的盛世清明。”
    如今已是九重八十年春日,若燕谶尚在,此刻应是儿孙满堂,无上圆满之事。他还可赏足下至宝,那些天生的,精巧的,拙朴的,袖珍的,宏大的美好,和对他倾尽慷慨的如画山河。他有如此天赋,可许他恣意,许他卖弄。
    此后余生,我去见他未曾见的大漠孤烟,江南细雪,古木老松。我双足踏过的每一寸土地,皆为了履行遗志。我一个人走过千万里,从未觉得孤独,而开始觉得孤独,已是我晚年的事了。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0-01-26 1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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