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你能进去或进不去的房子，都有一个或又一个你想象不到的故事……
　　　　　　　　　　　　　　　　　　　　　　　　　——题记
0、楔子
很多事情，一旦习惯了，你就会忘了在最初，它是如何开始的。
仿佛并没有什么“开始”，而是“生来便如此”。
就像这份工作，它究竟是如何开始的呢？
我是一个女人，一个帮别人看守房子的女人。

1、帅气的陌生男人
“请问，这儿有人坐吗？”
“啊？”坐在椅子上正看着别处出神的我回过神，转头，抬眼，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
眼前的男人长相英俊，身形挺拔健壮，双唇紧抿。虽然眼里有一丝为了表示礼貌而浮现的笑意，但他的面容还是太严肃了，加上居高临下的（目测海拔起码一米八三以上），我顿时觉得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噢噢……坐坐。”我连忙点头，并稍微往后挪动了一下椅子，竟然感觉有点慌张。
他拉开椅子，双手抓住西服的前襟往下顿了顿，慢条斯理地坐了下来，舒展着手脚，调整出最舒服的坐姿，然后抬眼看着我。
他的双眸静默而深邃，坐定后他便一动不动，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然而你却无法忽略他的存在。我仿佛看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富有压迫感的气息，就像一团迷雾一样氤氲在他身边两平米内。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气场强大？
他忽然笑了：“你好。”
“噢，你好。”我也笑了，明显感到自己的窘迫，因为此时才发现自己也一直盯着人家看。我自小便不擅长交际，害怕与人交流。在社会摸爬滚打N多年后，脸皮总算是磨得厚了点，但一遇到比如像眼前这位的人，我还是会情不自禁手足无措。

他有点诧异地凝视了我两秒，若有所思，但没主动再说什么。于是我们便又沉默起来，幸好服务员很快走过来，问他要点什么。
我端起酒杯装模作样地喝了两口，以掩饰自己的局促不安。只听他跟侍应生要了好几种酒，虽都是洋酒，但价格都不贵，甚至可以说是属于比较低端的那种。我看了看自己手边那杯廉价的鸡尾酒，总算松了口气。
“本地人？”
他把手搁在桌上，指尖悠然自得地轻叩着桌面，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的。你呢？”
“我？一个过客。”他说完又笑了起来。这回是露齿笑，这笑容明媚灿烂，很温暖很迷人。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这笑有点自嘲的味道，而这自嘲的原因与这对话无关。
我也笑了，一是为了表示他真风趣，二是为了掩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也不再言语，恰好服务员过来，将两杯酒放到他面前。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紧接着皱起了眉头。
“果然不正宗。”他像是自言自语，我仍然不知如何接话，只好装作没听见。
想喝正宗的酒，又舍不得出大价钱，这儿明明是有价位高端的，看你也不像穷人……
“价格高的，不一定就正宗。”他像听见了我的腹诽，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吓了一跳，连忙中止内心独白活动。
他要的酒不止是刚才那两杯，剩下的陆续被送上来，一支接着一支，一杯接着一杯，竟然还有一扎啤酒。
我又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各式酒瓶酒杯在他面前排兵布阵：点的时候没感觉有这么多？他一个人能喝这么多吗？还有朋友要来？
“我没有在等人。”等上酒的服务员走开，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说。
What？？！！！
我瞪大了双眼看着他，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我想象出来的，不然为何这么清楚我都在想些什么。
“你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我都能读出来你在想什么。你要是去演戏，一定能红。演技捧捧的。”
“．．．．．．”
“别担心，说实话，只要我想，肯定能喝完。就算喝不完也不要紧的。”

“......”
难道你一开始就准备好了要打包？
他笑了笑，一只手往桌底下探，再抬起时，那手里已多了一只酒瓶。我还以为我真的猜中了——瞧，人家连空酒瓶都带来了，准备多充分！可再一瞧，那分明是未开封的一支酒，那液体在酒瓶里晃动，令人眼前一亮的色泽一看便知非等闲货色。
紧接着，他又取出来一支，又一支，还自带酒杯和开瓶器！
我一脸囧色地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忙活着，等他打开其中一瓶后，终于忍不住很煞风景地说：“这酒吧不许自带酒水的。”
“我知道。”他头也不抬地答着，一边往酒杯里倒酒。
噢，我倒不知道看似成熟稳重一本正经一脸严肃的你这么玩世不恭。
“你就不怕人家来没收了你的酒吗？或者把你赶出去？那多没面子。”
“我不给，他们应该不会来抢吧？我不走，他们应该不会抬我出去吧？”
“．．．．．．”
“给。”他把那杯酒放到我桌前。
见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那杯酒，他端起来，递到我手边，示意我接过去。我盛情难却，接了过来。
“干！”他用酒瓶碰了一下我的杯子，也不等我反应过来，就着瓶口，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见我瞪着他看，他有些惊讶，然后好像明白过来：“我杯子给你了，只能用酒瓶喝了。”
这回他读错我的表情了，我只是还在对他自带酒水这回事耿耿于怀。我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侍应生，那侍应也一直在往这边看，看来他发现了，正在犹豫要不要往上报。
“哦，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我不是说了吗，别怕。来，喝！”他说着又喝了一口。
“还是收起来吧。这三十八线小城市，比不上你的大城市文明。”我是真的担心他，毕竟这是酒吧，一言不合就会出事的场所。更何况他还是个外地人。听口音，还是个外省人，说不定来自更遥远的北方。
“我确实是来自大城市，但大城市不代表着就文明，小镇青年也不代表就野蛮。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也许不错，但我这小城市的人就是，怎么说呢，比较容易冲动。我在家里每天晚上都能听到楼下喝醉了酒一言不合就骂人打架砸东西的声音。这里的服务员你别看都一脸客气的，说不定就是喜欢深晚里开着改装摩托车在大街上大呼小叫到处寻求刺激故意找碴打架的小青年呢。可吓人了。”

我没有说谎，每次想起这些我都心有余悸，也是我每次从外地回家最为困忧的事。
“是吗？噢，说起来，我昨天晚上也听到了那些摩托车的声音了，搞得我一夜没睡着。”
“是吧，被吓到了吧！”
“那倒说不上，毕竟当年我也这么开过摩托，有点怀念。”
哈？？！！！
看来这人擅长一句话噎死人，我瞠目结舌。
“喝酒。”他扬了扬手中的酒瓶，又是一口。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的笑里有些愚弄成功的得意的神色。我一气，端起酒杯就灌了自己一口。
这是？轩尼诗？
我应该知道的，毕竟他带来的，是原装的酒瓶。
只是，要酒液真切地接触到了自己的唇舌，味蕾，咽喉，我才真切地记起这种酒来。原来，对我来说，它代表着一段记忆。
轩尼诗，这美丽而富有诗意的名字，还有它那造型独特精致的瓶子，我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它连同那个第一次让我品尝到这种名酒的男人，一起铭刻在我最深的记忆里。
我曾经努力地去遗忘的这段记忆，原来不只存在于我的脑海里，还存在这有着诗意名字的酒液里。现在，它把我已经封印于心底的记忆，唤醒了。
我出了神，突然觉得心头一阵酸楚，眼眶内不觉间充满了温热的液体。那是我的泪水吧。
“这酒真呛喉咙。”我咳了几声，是的，我只不过咳得太厉害，连泪水都咳出来了。
他很安静地看着我，很显然，在声称能读懂我表情的他面前，要瞒过去有点难。
“多喝几口就习惯了。”过了半晌，他安慰地说道，然后默默地喝他的酒，不再言语。
我们就这样相对无言默默地各喝各的。途中他用啤酒换了红酒，一支接一支地喝，不一会，便喝了半打。虽然是小支装的，但这量也太吓人了。
我忘了自己的事，直愣愣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我是真担心他。
“没事。”他接着继续喝，不一会便又喝完了一支。

拿起又一支啤酒时，他满怀歉意地朝我笑了笑，张口说出来的却是这么一句：
“不好意思，我就是喜欢喝酒。”
这话字面看起来有点挑衅的意思，但他的神情告诉我他只是在诚挚地陈述事实。
好吧，您随意。
但是，我实在抑制不住心里狂窜的念头:不会吧？这样的男人，竟然是一个酒鬼？我甚至联想到了家暴……
哈哈哈～我是不是太过神经质了?
酒吧里的人渐渐散去，看来夜已深，用不了几个钟头，旭日便会再次升起。
他的面前堆满了空酒瓶和空杯，令我惊讶的是，他居然面不改色，没有半点醉意。看来是强人，这人看来来自东北，这么能喝。
他叫来服务员，连同我的一起结了账，还问我要不要送我回去。我摇头，他又问我要不要帮我叫代驾。
代驾？你是不是该先问问我是不是开车来的。
但他喝了这么多，竟然还知道叫代驾，看来确实没醉。而他的这个行为，也使我对他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不用了，谢谢，我就住对面不远的地方。”我答道。
“那好吧，我先走了。”
“要不要我帮你叫车？”话出了口我才想到，我也应该先问问他是不是开车来的，虽然他是外地人。
“不用。”他说着，站了起来，往外走。他的背影依然挺拔，上身纹丝不动，脚步却有些虚浮踉跄——看来，他还是醉了。
我连忙跟了出去，本想送他上的士，他却反而坚持要看着我进了家门才上车。说是不放心夜里我一个女孩独自在酒吧门外。
我站在家门前，看着他上车，车子开动，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
（待续）

２、奇怪的来电


第二天一觉醒来，睁开眼的那一刻，脑海里一片空白。大脑开始恢复运作后，第一个念头便是：几点了？这是白天还是黑夜？我在哪？
曾经很长一段时期里，我经常处于这样的状态。
年少便孤身外出，为求学，为工作，旅游，寻亲访友……长期飘泊的生活，我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住过形形色色的房子，睡过形形色色的床。今天在这，明天也许便在那。
我想我就像那吉普赛人，心性天生便是喜欢飘泊的，我喜欢在路上的感觉。但这样的日子一长，我的记忆却开始混乱。
每次醒来，总要花上好几分钟，努力回忆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是谁的房子？跟我是什么关系？我在这儿干什么？床头的后面是窗还是阳台？还是二者兼有？阳台外面是邻家的一堵墙，还是视野开阔的美景？外面的客厅又是怎样的？还是我本来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大有今夕不知何夕的茫然。
自从以替陌生人看守他们的空房子为生后，这种感觉便变得更为强烈。
在那一片茫然的混沌中，我仿佛在各个空间里穿越。每个空间都是自己曾经的生活片段。从遥远的童年到近在数年前的经历，都带着属于那一时期的特定的气息。
在这些空间里，数童年最为可怕。我的灵魂仿佛穿越回到了童年，隔着时空远远地看着现在的我的躯体。我在床上动弹不得，却仿佛置身童年的场景中，重温着那时的气息。这气息却太过恍惚，像是被恶魔篡改过，浓厚混浊。沉浸其中，就像身陷在沼泽地不断下陷。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诡异，太可怕了。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却像梦魇一般无法挣脱。
耳边突然响起了手机的铃声，把我从那可怕的状态中拽了出来。
我坐起来，拿起手机。
是陌生的号码，归属地：北京。
以前我从不接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后来因为工作特殊的原因，怕错过了别人介绍来的客户，只要没有“诈骗”“推销”“多人举报”的提示，一般都会接。
更何况，这是来自帝都的电话。
是帝都啊。
“北、上、广、深”里的“上、广、深”都留下了我的踪迹，就差没在它那儿盖章了。所以，我还是很欢迎来自帝都的单子的。
“您好。”我湿润了一下因睡眠太久而干涩的咽喉，声音尽量地柔和。
那边却没有回音。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就像有人躲在黑暗中，窥视着我。
“您好？请问您贵姓，要找谁？”我直觉寒毛倒竖，但强作镇定，仍然维持着礼貌。
等了数秒，那边传来了轻微而富有韵律的呼吸声，但除此外，还是没有任何声响。
我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莫明其妙。
虽然想象力太丰富的脑袋里已经在上演各种奇奇怪怪的推理，但对世事渐感厌倦疲累的我早就失去了以前的好奇心和热忱。要是急事，TA即使是打错了也还是会再打来的。要是呼救的电话，我又不是警察，反正也帮不上啥忙。
要是想对我不利的，那就——来吧。还没发生的事，等发生了再说。
小腹内似乎有股圆形的气流像圆球一样在滚动，然后肚子传出了“咕噜”的一声。
肚子：我饿了。
好吧。
看了看手机，已经PM 5:00了。怪不得。
这一觉，睡得还真是沉啊。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
酒？
我想起来了。
昨晚的酒吧，昨晚的男人，还有，这摭着厚厚的窗帘的房间，是我家的——我在家，在老家。我的灵魂，终于回到我身上了。
拉开窗帘，外面一片金黄色的霞光，果然已是黄昏。
出了门，信步走到酒吧门前，才恍然想起：一天没吃饭了，该去找个饭店，而不是酒吧。
其实我并不喜欢喝酒，也不经常混酒吧，昨晚是第二次。
为什么，这一回，我却径直走了过来？
是因为昨晚的那个男人么？
那个男人，那个外乡人，只怕早就走了吧？我睡了整整一天，足够他从祖国的最南边，回到祖国的最北边去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去了另一条街上的饭店。

第3章 演员欧阳卿
饿了一整天，吃得太饱，我决定绕远路回家，消耗一下卡路里。
路过广场时，无意中发现那座建了近一年的影剧院好像是落成了。大门前摆满了花篮，还有彩带，应该是这几天才举行过开业典礼。从那金碧辉煌的外表，可以想象里面的豪华。
自它开始施工之日我便一直纳闷一个问题：在这文化气息并不是那么浓厚的三十八线小城里，耗费巨资盖个豪华的电影院也许可以理解，但是豪华的影剧院？这是想干嘛呢？戏剧话剧卖得出去票吗？只演晚会吗？
我迈上台阶，想到里面去一探究竟。但只上了几级台阶，便再也挪不动脚步。
此时夜幕已降临，万家灯火渐次亮起，我的目光被门边墙上闪起亮光的巨幅电子海报屏吸引，不由瞥了一眼。
不料这一瞥，却让我心头狂跳：在那巨幅的海报上，话剧的剧名之下，有几个主演的肖像。其中之一，便是昨夜那个在酒吧中遇到的帅气男人！
那个严肃却有趣的男人，那个太能喝以致我误以为是酒鬼的男人，竟然是个演员，一个话剧演员！
是演员也许还算不上什么奇事，让我惊奇的是——这居然是一个来自帝都的有名的剧团。
帝都的剧团到这三十八线外的小城来演出，还真是有史以来。
我的脑袋因兴奋过度而有点晕，等清醒过来后，我记住了他的名字：欧阳容若。
欧阳容若？
我不由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个长相如此硬朗的男人，竟然有着一个这么玛丽苏的名字。一看就让人想起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
难道是他父母太喜欢那个清朝的著名的词人纳兰容若，所以才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但是作为演员，难道不应该改一个更响亮更符合他的形象的名字么？
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电脑，将他的名字输入搜索栏。
有名气的演员，名字有三个字以上的，只要输入姓名的前两字，一般都会直接跳出来全名，并且下面跳出一连串的关联词。但他没有，看来他不是“明星”，而只是“演员”。
网页的首推仍然是百科词条，但要在网上了解一个陌生人，一个身为演员的陌生人，还是博文最快捷可靠。
挂着他的头像的微博，实名认证的名字，却不是“欧阳容若”，而是“欧阳卿”。
原来他也知道要改名字。
果然不是明星，粉丝只有九十万。我微博私信里经常收到卖粉丝的广告，刷个十万粉只要小几千。以他的名气，刷个几千万也许有点过分，但几百万总可以吧？他不刷，他经纪公司也会给他刷的吧？难道他没经纪公司？还是小气不给刷？
也许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疑问，所以当一眼扫到他的微博个人标签时，我不由爆出了一阵大笑。
他的微博标签上这样写着：哥没钱买粉丝。
哈哈哈哈，看来这哥们没少被卖粉丝的骚扰。
这么有性格，而他的经纪公司竟然也由着他，看来很尊重他自己个人的意愿。
他人话不多，写的倒不少。
除了工作上的事情，生活随感、散文甚至是诗，他都写。而且，文笔还挺不错。遣词造句、修辞藻饰、行文风格，完全不像专职演员，倒像是个文人。
我对他越发感兴趣，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全网搜索，几乎将他的前生今世都翻了个遍。
在窗外透出临近天明的朦胧白时，我已经可以大致拼凑出他从出生到现在为止的人生：
出生于北京，生父是祖祖辈辈生活在天子脚下的帝都人，某交响乐团的乐队指挥；祖父是某话剧团的导演；曾祖父则曾是留日归国的医生；曾祖母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名校里受人尊敬的大教授。往上几辈都是读书人，可以说是书香门第。
只有他的母亲是外地人，从小县城来，学历也不高，长相、性格也都并不出众。很多人都迷惑不解：他那英俊风流、才华横溢的生父到底看上她什么？
在他母亲家乡人的眼中，他的母亲能嫁得如此好人家是麻雀变凤凰般的好运，是前世修来的好福气。然而令人惊愕的是，在他六岁那年，他的母亲突然带着他和他八岁的哥哥、才四岁的妹妹回了娘家，只带了随身换洗的衣服，从此再没回过帝都。人们暗地里猜测是离婚了，却从没得到过他母亲的证实。
在他母亲回娘家后两年内，他的外婆姥爷相继离世，他的母亲靠做手工活赚着微薄的薪水独自抚养着三个年幼的孩子，还要承受着来自世人异样的眼光。这其中的艰辛，只有他们母子四人知道。
因为经常被街头的孩子欺负，小时文弱的他学会了打架。这样一直打到初三，竟然也成了个小老大，就是学习奇差，经常挂科，为此没少受老师的白眼。但即使这样，他还是考上了高中。而且不知为何突然开了窍，变得懂事起来，学习成绩也突飞猛进，竟然考进了帝都有名的艺术院校。
毕业后进了剧团，成了一名戏剧演员。除了音乐剧，还演话剧。
在剧团里的日子，刚开始还不错，毕竟属于国家职工。后来剧团要自负盈亏，渐渐发不起工资。剧团里开始有演员偷偷跑出去接外面影视公司的戏，混出点名气来了便直接辞职，有时还回来拉扰自己相熟的人出去一起混。
欧阳卿自然也被同学同事“引诱”过，但对从小接触严肃音乐高雅艺术的他来说，影视就是门庸俗的不入流的艺术，甚至连艺术都算不上。因此即使穷到连像样的房子都租不起，他还是坚持着不向“庸俗”低头。
就这样熬了几年，眼看自己已近而立之年，而为了儿女操劳一生的母亲日渐衰老，英雄终于折腰，高尚的君子最后还是倒在了金钱的脚下。
在影视圈，钱来的快得令他诧异。那几年正值影视圈发展最迅猛的时期，他很快便可以给还在家乡的母亲在省会高档住宅区里买上一套房子，自己也在帝都租了套宽敞明亮的公寓，当然也可以不假思索就买下他小时候见他父辈喝过的名贵的洋酒还有戴的名表以及穿的高档服饰，档期空的时候还能说走就走地去踩一踩东欧西欧北欧中欧的土地，过上了再也用不着愁吃穿用度的小资生活……
虽然他也从剧团辞了职，但一旦剧团有需要，他还是会尽量答应他们的要求，参与他们的戏剧演出。
最令我意外的是：卿，是他的小名。
他本来不想改，是经纪公司找到他母亲，给他施加了压力，才说服他用小名代替了本名。
当然，他并没有将他的人生写得这么详细，是我自己融合了各方资料加上自己的推理整理出来的。在他记录的近十年的各类文字中，他从没有直接提到过他的生父，但从他的字里行间，我能感受到——他恨他的父亲。而且这种恨，从童年延续到现在，仍然无法释怀。
看来，又是一个有着童年创伤无法自愈的人。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的气质如此特别——跟他的身世息息相关：既有上流绅士的儒雅与肃穆，也有市井街头的粗犷与不羁，还有——笑里藏着的抑郁与眉间的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