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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曦瑶亟待归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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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春


IP属地:浙江1楼2020-02-15 11:45回复
    夜半·子
    寒室外。
    有人呆站萧瑟风中,衣袂猎猎作响,家纹袍边卷云翻滚,隐隐露着点金灿灿的颜色。他就这么吹了半响,翻手取下洞箫,信然奏了一曲, 其声呜呜然,颇为凄伤。宿鸟惊飞,眠生乍醒。而在他们寻到犯禁的门人之前,他便收了洞箫,向北往金麟台去。
    蓝曦臣少有这种克制不住想见某人一面的想法,今日不知为何心悸,总有种离散之感,惶惶不得安,只好连夜来寻阿瑶了。
    御剑乡镇之上,分明亥时已过,仍有不少摊贩喝卖,灯火通明,人影攒动。蓝曦臣才恍然想起 ,人间又是一年春了。
    去年此时,他忙着备寿礼,家宴上恍恍惚惚,连夜猎的地点成果也说错了多次,家宴结束,他便去找好不容易忙里偷闲的阿瑶诉终生去了。只是今年交由忘机,自己终于得了闲和阿谣过除夕了。想到这,蓝曦臣的剑御得更快了些。
    从姑苏千里通遥赶到兰陵时,天尚未破晓,夜市初收晓市方开,夜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转换成看了色香俱全的早食和小吃。
    兰陵靠海,海鱼最为鲜嫩华美,阿瑶平日里微有些忌腥,相比于吃着麻烦的海鱼,这敛芳尊出自云梦,嗜辣,更是喜欢尝一种卤过的小菜,昔日筹办清谈会便曾叫人暗地里采购几罐回来,倒在饭里作下饭菜。蓝曦臣也动过尝鲜的念头,只是被呛人的气息给吓退了,还不禁想到,果然阿瑶和魏公子同为云梦人,在辣的品味也如此相似,又觉得忘机做菜果然是握住了精髓。
    蓝曦今日这遭出来得意,没像往常一样给阿瑶带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怕恼了阿瑶,他便下剑改换了一副行头,趁日早逛兰陵的集市。
    蓝曦臣游历加上游荡期间,只遇到过两次集市,一是云梦,一是清河。云梦人一贯豪爽大气,江宗主又是个宅心仁厚的,集市上沸沸嚷嚷,此起彼伏,很是暖心的日常,而清河估计也是继承了宗门的脾气,个个嗓门大中气足,极好说价,只要是兄弟,就能降许多。
    各地风采各有不同,兰陵不愧是商贸往来中心,集市上多是精细的小玩意和早市精放的点心。
    蓝曦臣扫了几家,最终带着一只簪、一柄扇,兴冲冲地上金麟台。


    IP属地:浙江2楼2020-02-15 1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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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鸣·丑
      金麟台下的金氏修士正泛着困,身旁一件月白色素袍一闪而过,衣袂卷起的风把两人生生冻醒。其中一个人揉着眼说:“奇怪,刚刚是有什么人闯进去了吗?这么冷!……不对,重点不是这个!!”两人惊恐地对视一眼,另一人打了的半个呵欠硬是卡在了半路。后者道:“完了完了,要被敛芳尊罚死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敛芳尊金麟台上忙得半死的时候来,他可真是会挑时候!”一人恨恨,生怕以敛芳尊雷厉风行的办事态度,岗未轮换就叫去责罚了。两人倒是惴惴不安了数日,也不见敛芳尊有什么罚的意思,只是特意将看门都召集起来,统一认了认蓝氏宗主袍,需得做到疾速而过也不会认错的程度。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略表不提。
      等蓝曦臣上了金麟台就直奔芳菲殿去。金光瑶前日写批文至子时末,睡不足两个时辰,就听有人通报声:“敛芳尊,泽芜君来了。”而后是蓝曦臣轻声道:“不必通传了。临近年末,金麟台上琐事想来不少……昨夜灯火又未熄吧?”道:“正如泽芜君所言。泽芜君可有甚要紧事?”蓝曦臣又回:“并无。待阿瑶睡足再议也不迟。”
      金光瑶在寝殿内听着,迷瞪着眼去摸床榻边摆着的金星雪浪袍,一听这话赶紧收了动作,慢吞吞地思索了一下,“咕噜”一声就钻到了软衾里去了。
      修仙之人耳清目明,这声穿过层层叠叠的楼阁庭院飞到蓝曦臣耳中,来前的诸多阴霾一扫而空,化为粲然一笑。那侍门的有些羞惭叫泽芜君听见了自家主子少有的闹小脾气的样子,忙引着蓝曦臣往侧殿暂且休憩,还道:“敛芳尊近日积压文案不少, 日日秉烛到天明,今日应是积了这几日的量,倦意爆发了。”
      蓝曦臣从得知阿瑶确确实实存在于芳菲殿内后,内心的惶恐不安仿佛一下尽数平复,诡异地还有了些温情的满足。蓝曦臣略一颔首,以示赞同。
      到偏殿后那门侍就撤了出去,随后进来一人排起炉盖,添了些香进去, 又给泽芜君泡上一盏茅顶云尖,清香满溢,薄烟氤氲。蓝曦臣抿了一口便放下了,而后端坐在木方凳上,眼睑微合,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IP属地:浙江3楼2020-02-15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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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旦·寅
        虽说蓝曦臣说愿等自己睡足后再议事,金光瑶到底也没敢一口气睡到日中 。草草又多眠了小半个时辰,金光瑶便下榻整束妆容,清洗一番,干干爽爽地推开寝殿门。门口侍从道:“宗主,泽羌君又来找您了,现在偏殿等着呢。”
        金光瑶摆了摆手,侍从应了声诺,向后倒退,隐藏在角落。金光瑶对金麟台闭眼都不会找错。到了门口 ,他正了正衣冠,道:“二哥令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蓝曦臣笑着,避而不答:“阿瑶可知今日是何时?"
        金光瑶知道蓝曦臣的意图,也向来不善于落二哥的面子,因而也跟着浅笑:“我若说了,二哥可不能嘲笑我。”
        蓝曦臣莞尔:“怎么会?"
        金光瑶道:“近日来事务繁忙,偶尔听得金麟台上颇多喧闹,较往常更加,阿瑶猜,是到什么大的节庆了吧?”
        蓝曦臣品了一口茶,道:“数日不见,阿瑶这唬人的本领可是愈发高超了,阿瑶主殿上放着的头一份,可就是金氏岁宴的流水账呢!”还欲盖弥彰地挡了挡嘴。
        “二哥……”说谎被当场拆穿的金光瑶略有些羞赧,也给自己沏了一杯白水,讨饶道。
        蓝曦臣也就只是揶揄,没有真叫金光瑶失面子的意思,听到自己想听过的后,自然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笑了一阵便从怀里掏出一只绣囊,里面放着今昨两日在兰陵市上淘到的东西。他略有些拘谨地看着金光瑶,颇有几分小心翼翼:“这次来得心急,一时也没备上什么礼,就在集上拣了三两件小物件,赠与阿瑶,阿瑶可不要埋怨二哥,要是阿瑶这礼不够足,还想要什么便大胆说与二哥听,二哥一定尽力满足。”
        “二哥的心意,便是一席苇草,阿瑶也自当欣然受之。要是二哥真想补偿,就多来几次金麟台吧。”金光瑶草草瞥了囊中的簪子和画扇一眼,见上面的流光溢彩便知并非凡品。而且蓝氏虽修淡泊净身,毕竟也还是四大世家之一,奇珍异宝又岂会在少数?蓝曦臣作为宗主又怎会见识不广?能入二哥眼的,想来也不是十文一只,七文一把的小摊赝品劣品。
        “真是……那可多谢阿瑶笑纳了。”蓝曦臣拱手,笑意入心:“只是阿瑶提的和当下分歧也不是很大,倒像是二哥平白地占了阿瑶便宜。”
        “二哥何时这么生分了?”金光瑶装委屈道,“与阿瑶还谈什么我占你便宜、你占我便宜这样的话?”
        “是二哥的错。”蓝曦臣从容地认错。
        “对了二哥,你着急着上金麟台来,可是云深不知处出了什么事了?以往二哥都要办家宴毕后才到金麟台上来,怎么今时不同了?”金光瑶坐半晌,疑问又恰到好处的好奇道。
        蓝曦臣望望殿外依稀的春色,顺着寒冬的气息道:“阿瑶可是忘了?我不做宗主已久,家宴不必再由**心了,自有忘机。近日被叔父赶出来游历,倒是家宴也不必在席了。”
        金光瑶眼中的阴翳骤地沉郁起来,整个人隐约散发出一种颓唐的气息,不过眨眼又克制地不露半分半毫。胸前的金星雪浪同他一齐笑着,他道:“如此二哥就在金麟台上多待几日再去游历罢。蓝先生并未规定期限,这几日应当不成问题。”
        蓝曦臣站起身,向阿瑶拱手道:“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
        “二哥跟我还客气什么。”金光瑶忙地立起,粲然道,“二哥来得巧,正好是金氏岁宴,异彩纷呈,绝不会让泽芜君败兴而归。”
        敛芳尊唤蓝曦臣“泽芜君”时像是在心中早已默念排练数次,语调不自觉地有些上挑,由他
        念出来有种别样的奇异感觉。
        蓝曦臣会心一笑:“阿瑶我还是信得过的。”
        金光瑶盈盈笑着,越笑胸前的金星雪浪就越妖冶,花蕊处渗出点点红梅,循着脉络,红梅渐渐扩散,勾勒牡丹的花瓣。没来由的,蓝曦臣心像被刺了一下,但他也不甚在意,只是以为是自己疏于修炼出现幻象幻觉罢了。


        IP属地:浙江4楼2020-02-15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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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出·卯
          在偏殿歇够了,金光瑶在金氏的鸣钟响了三声后,拽着蓝曦臣回了绽园。从偏殿到绽园,一路奇花异草、珍株桂枝比比皆是,目下尚且仅是半干半枯、生机乍现,但也有凌寒独傲的风采。金麟台别的不多说,台阶踏跺管够,且本身就是开山而凿,芳菲殿直插云霄,至上极寒,是以腊梅也有移来几株。万绿掩映下,星星点点撒着几粒明快的黄,幽香袭来,在向来不惜装扮得金碧辉煌、浓彩艳抹,还熏靡靡之息的金麟台上实属罕见。
          蓝曦臣偏离了小径,往腊树下去。这树不知生长了几年几月,已是老大不小,开的花量也到了勉强入眼的数,是敛芳尊特地买过来的。这树移了有几年了,只是先前蓝曦臣来的迟,暂且不说他夜深来访时花色泽不易见,就他御剑匆忙去回,金光瑶总觉得能让二哥在台上多待上一刻也是艰难不易,而且花期差了些,正是到零落的时候了,叫二哥高兴着来了一趟,看尽衰败之相而去,待贵客也不是这么个招待法,是以泽芜君至今日才得以一见。
          云深不知处处在郊外青山上。内植碧树、兰草、松乔、栀子、白菊、玉兰。熏香也多是幽淡恬静的,久之对这类气息倍感亲切,愈发闻不得金麟台上迷醉迭香。这点常去云深避难的敛芳尊深有体会,继任家主后就专门寻了隐蔽偏僻的一处小院,精心改造了一番,当成是舒缓心情的去处。小院改造好之日,恰逢泽芜君做客清谈会。
          世人有谁不知当年世家公子榜第一的蓝氏双璧之一蓝曦臣书画皆绝,信手皆为上品,就连聂怀桑也向金光瑶讨过蓝曦臣的字画。于是敛芳尊就邀泽芜君题字。泽芜君欣然允诺,磨墨半盅,挽袖落笔,道是“绽园”。
          花开羞敛芳,叶合竟绽春。
          后来瞭望台费尽心神,金光瑶在绽园办理的事务就越多,再后来直接就将办公场所转移到了这里。
          泽芜君平日也更乐意来这个不似金麟台般压抑的绽园,有时还会与阿瑶秉烛夜谈,抵足而眠几日,也会在此暂歇。绽园中的一应物品,俱是泽芜君从云深一趟趟顺手携来的。
          绽园与金麟台其他的建筑之间用齐整的木篱笆隔开,还煞有其事的添上一道荆门。远远地两人就望见了金澄色间隐约的素色。说它素倒也不尽然,虽是荆门,雕工却可以从兰陵一路排到姑苏,上边凹陷的花纹繁复,行云流水般在板面上飞扬。
          金光瑶轻轻一推,门上花纹流动起来,向门四边延伸,像是在欢迎二人回去。
          穿过庭前玉阶,觑了几眼竖荡的中庭,两人进到绽园的书房内。书房基本上是蓝曦臣放置的,金光瑶只是定期整洁罢了。正中高悬一个“守"字,四周挂着四幅画,分别是高山流水、杨意凌云、管鲍之交和隆中三顾,都是蓝曦臣当场绘就、敛芳尊挂起的,卷轴是浮金的雪浪,极刺绣之靓美。
          今日泽芜君来到桌案前,极自然地铺开一张纸,试了试生熟,涤了涤笔,取出砚台,顿了顿问金光瑶道:“阿瑶想要我画什么?”
          金光瑶移步到门口的竹篮旁,从中捧出一块墨,呵了口气,提起袖子细细碾着,听了这句道:“听闻二哥重修云深已经到末尾了,不如就画一幅云深不知处吧。”
          这可真是一个轻易的任务,蓝曦臣几乎是不假思索便一气呵成,金光瑶立在一旁静静看着,眼神闪熠非常。待最后一笔落就,金光瑶正欲夸上几句,外头有人猛扣扉门,报曰:“仙督,亭山何氏何素有重要之事要向您禀告,还请您移步斗妍厅。”
          金光瑶皱眉,暗自道:“怎么又是亭山何氏?上次……”
          蓝曦臣好奇道:“上次何氏怎样?”
          金光瑶乍一回神,尚且还有些迷蒙,便掩饰摆手:“也不是什么大事。二哥,我便先去了……二哥也要同去么?”
          蓝曦臣含笑推辞:“想来也是金氏家务,我一个外人怎么好窃听?还是于此品茗罢了。”
          金光瑶道:“二哥与我,向来没有两家之分,哪里算是窃听?还是一同去吧。再者二哥任家主久,处理起来定是得心应手。”
          这般推推诿诿了半刻,还是两人一起出的绽园,回了主殿群,进了斗妍厅。谁知第一眼见剑的不是何素,而是一穿夜行衣的武者,一声令下,从四面八方跳进来黑满漆的黑影,浓厚淳郁, 个个手上攻守俱全,试图处理掉金光瑶。
          金光瑶笑得阴恻恻:“还真是——多谢厚爱了。”


          IP属地:浙江5楼2020-02-15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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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时·辰
            那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金光瑶开始修炼的时日短,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柄软剑,正是“恨生”。接了几招便力有不逮,被人挑飞了剑。蓝曦臣赶紧靠过来帮他处理剩下的人。
            “阿瑶,你如何?可有伤到?”蓝涣问。
            “多亏了有二哥。”金光瑶朝他一点头,笑道,“二哥不会怨我把你拉到这般险境中罢?”
            蓝曦臣又逼退了几个道:“怎会?阿瑶接剑!”却原来他一手舞剑,一手翻了乾坤袋,找出一柄习剑给金光瑶。
            金光瑶稳稳接住,就近看了才有些怔愣。这剑朴素无镂花,只在剑柄尾刻了牡丹,笔锋错乱,划痕交错深浅不一,竟有个“哑凤”的名字。
            风栖于梧,鸾鸣女床。凰吟九天,祥兆以降。向来都是鸣凤鸾舞,为何偏偏要叫“哑凤”?
            但这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因而金光瑶接剑思索到道谢应战也不过一瞬。
            若这么些人能只撞上敛芳尊 ,确实有很大可能成功,但敛芳尊和泽羌君如今是越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这不就撞上了。这些人在死士上的造诣再深,深得过蓝氏双璧之一的泽芜君?这些人蹦跶了没几下就被泽芜君擒了。金光瑶收剑嘱咐道:“二哥,别把人除尽了。哦,二哥最好还是下个禁言。死士有死士的规矩,完不成任务,绝不留活口。这种人必然身上备有毒药,若是他们动一下,二哥可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蓝曦臣在金光瑶出言提醒时便下了禁言,连着听了阿瑶的解释,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可一想又不对:“阿瑶,我将这些人都禁言了,我们又怎样知晓他们的身份呢?”
            金光瑶笑道:“二哥可听过死士中的束士和游士的区别吗?”
            蓝曦臣也真是被他带起了兴趣,赏脸给几名死士下了定身术,挑挑眉,面上仍是和煦,教人几乎看不出他刚单方面绑了一场。
            “哦?二哥委实不知,不知阿瑶可愿详述一二?”
            “这束士和游士有很大的不同。游士,顾名思义就是游行四方的死士——这种向来是没有家族依靠的,要是真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游士才是上策,因为一旦暴露,只要他们不说,还有谁会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他们水平高,不过价格也不是一般人可以负担得起的。”
            他顿顿,又说:“所以,想给我送行的必然是少些计谋的。束士各家族都会视情况饲养,不过为了忠心,各家都会在隐蔽处标上家族的烙记,也为了任务完成后便于统一……”
            金光瑶说到这里又笑了一下,似是不屑:“倒是给我们留下了线索。”
            那留下的一两个也没料到敛芳尊对他们这些外道上的事知之甚详,目如焰着,要不是动弹不得,恐怕早冲上去和他同归于尽了。
            “二哥先坐一旁休憩,家族徽记左不过那几个地方,只是有些……咳,说出来不单污了二哥的耳,还甚是腌臜。”金光瑶逼近那几人,四周打量道。
            蓝曦臣不解:“既如此,阿瑶为何……”不派给下面的人?
            金光瑶像是读懂了他的未竟之言,笑窝愈深,金灿灿的倒和寿童相像:“二哥,刺杀我的人,交由别人来查……阿瑶不放心呐。”
            刺杀仙督绝非小事,蓝曦臣觉得要是自己得到了阿瑶被刺杀的消息也是会全力亲自追究。再何况阿瑶的仙督当的一向不稳,金氏有些气骨的也就出了没几个,内贼除不尽,也怨不得他不敢委派别的人了。
            回神之际,蓝曦臣忽然惊叫一声:“阿瑶小心背后!”
            金光瑶愣了一瞬,只觉得有些耳熟过了头。
            就在这电石火花的一霎那,金光瑶耳后传来刀剑入骨的声音,还有他那二哥的闷哼。他火急火燎地回望,却是一个刺客不知怎么动了,欲刺敛芳尊,被泽芜君用身护了。眼见一击不成,他便舔了衣领,吞毒自尽了。
            可这刺客是如何解了泽芜君的定身?说来也是巧,蓝曦臣不觉得他们武力上乘,只用了定住周身大穴的极简单普通的方法。可巧了有一个武力中上,在两人聊天唠嗑的当头聚了全身灵力重点突破,这才教他使出了那背后制敌的一招。蓝曦臣一直盯着金光瑶看,直至见了寒光才飞扑上去,这致命一剑刺得偏了些,刺在心口下三寸偏右,血流如注。金光瑶哭丧着脸摁了一两下,止不住血就彻底慌了神,忙唤小厮:“来人!快唤医师到斗妍厅,就说泽芜君伤重……快去啊!”
            转头又自喃喃:“二哥,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蓝曦臣贸然受刺,灵力自护不及,不多久头便有些昏昏沉,扯着笑了一个,便昏了过去。
            “二哥!!!”金光瑶觉得自己的心口也要裂开。
            医师来时就是这样一幅情景:几名穿着夜行衣的被用绳东一个西一个捆着,其中敛芳尊抱着泽芜君凄凄,脚边还倒了一个中毒死了的死士。


            IP属地:浙江6楼2020-02-15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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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隅中·巳
              这医师行医多年,见伤患就叫敛芳尊将人就近平躺放好,吆喝完了才想起来在和谁说话,差点又是一机灵。好在仙督虽然手段多得是,对一个无过的医者还是不会苛求,反而千叮咛万嘱咐地教他医好了。
              在等待医师诊断时,金光瑶焦急的东转西转,随医师出诊的小厮闲来瞥仙督一眼,暗道怎么和在以往见过的夫妻似的,如此割舍不下。后来一想两人结了义,应当也会多关照彼此一些。毕竟金氏只要开清谈会,蓝曦臣没有一场不到,金光瑶如此也算得上还恩了。
              医师给泽芜君包扎好,再搭了搭脉,退下来对金光瑶道:“泽芜君应无大碍,静养几日,待灵力回转即可。幸亏这剑刺得不深,也没在致命处。不过仙督也应追查真凶,泽芜君目前伤处无恙,不知是不是中了奇毒。倒是金麟台向来固若金汤,怎么会放进这种人?”
              他指了指地上歪七八糟的一群死士。
              金光瑶敛尽忧色,早又是一副喜笑模样,此时整了整衣冠,睨了满地,“满不在乎”:“医师,这事我自会去做的。多谢医师。”
              医师有时也不喜欢金光瑶不时的雷霆手段,但这个人说话又总是给人亲切温和感,故而医师常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声好气送走了医师后,金光瑶把苏涉叫到面前:“悯善,你去帮我个忙,看看亭山何氏。记得小心些。”
              苏涉躬身,听了金光瑶的未竟之言,领了几十人浩浩荡荡去寻亭山何氏,把人全族“请”了回来。
              半柱香后,泽芜君悠悠转醒,睁眼去寻金光瑶,他正在卧榻对面的桌案上提笔批文。朱红色的笔正落了一半,金光瑶凝滞了笔尖,抬眼望去,喜笑颜开:“二哥,你醒了!”
              蓝曦臣刚刚自行调息了一阵,又有医师输送的不少灵力,伤处发热,起身时还有些滞缓。金光瑶有了二哥就容易忘记其他的事务,随意从高椅上蹦下,甩了甩广袖,用手去接蓝曦臣:“二哥!感觉可好些了?”
              蓝曦臣温煦,试了试躁动的灵息,很快这种莫名的躁动就被压了下去,他道:“阿瑶不必忧心,俱是小伤,倒是可惜了,画未就,还连累你担惊受怕……阿瑶岁宴可都安排妥当了?”
              金光瑶坐在床榻边,让蓝曦臣靠在立起的枕头上,不假思索便道:“其余的小事我都吩咐过子宏堂兄了。二哥你知道的,他这个人一向小心谨慎,这岁宴纷纷乱乱的,交由他是再好不过的了。”蓝曦臣闻言也点点头。
              金子宏是金子勋的亲弟,金子勋死后,他就成了那一脉仅存的一个,上面的对他自然是万千般呵护。可他对谁都是一个样,不肯多拿别人的一点东西,生怕又被人抓到什么把柄。先前金光瑶和金光善争权的时候,他东帮一下西拉一把,搞得别人迷迷糊糊的,直到金光瑶就任家主后才明确是新宗主的人。金麟台上班的人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打定的主意,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
              未知才令人恐惧。
              金光瑶利用这一点,知道其他人对金子宏的忌惮,把他安到内里管家的第二把手。
              一般来讲这种人应该放在外面的,但金光瑶也知道此人实在扶不上墙。就他看来,金子宏缜密有余,胆识不足。金光瑶先前也看过他的表现,只要一到什么主持发言的场合他就恨不得把自己缩在角落里,下山夜猎也托病不去——这种人只有在后方待好了才叫人放心。
              金光瑶拿起搁在床旁的清粥,交过去叫蓝曦臣多吃几口。蓝曦臣边吃,金光瑶边在旁盈盈笑着,道:“二哥不远万里前来,却受了如此这般惊吓。阿瑶实在过意不去……阿瑶可有幸,邀二哥一同赏兰陵街市繁华?”
              “二哥可还支撑得住?”
              “说是小伤,当然不足一提。”蓝曦臣从床榻上慢慢下来,借着金光瑶的手,立了起来。
              “不知阿瑶想去哪处?”


              IP属地:浙江7楼2020-02-15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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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中·午
                天近正午,金麟台下的兰陵城年味愈发浓重。
                街道上熙熙攘攘,蓝曦臣一开始看见的清清淡淡的饭食让了出来,让给了火红一片的各种新春物品。明艳的春联、红底金丝的各色的荷包、一卷卷卷好的爆竹、大大小小红绳的结……片片放在光撒处,闪闪反着光。
                两个小孩子扎着两个羊角,羊角底系着红绳,拿着糖葫芦跑跑跳跳地经过曦瑶两人身边。
                金光瑶带着蓝曦臣,见了远远在两个小孩身后的买糖葫芦的老人家气喘吁吁:“慢些!慢些!”金光瑶和蓝曦臣相视而笑。金光瑶眼角弯弯,对蓝曦臣道:“二哥,我突然想起我有一个朋友,可喜欢吃糖了。只是他每次放得糖都多,便是被他硬塞过几次,我也没吃过真正的糖葫芦,不知道什么味儿……”他站在路中间,眼神飘得很远很远,回到了千万里外的云梦云萍城。
                “阿娘,你看!”小孟瑶难得随孟诗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游逛,虽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条,但是没有他人格外异样的目光,也是轻松不少。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两人都戴上了面具,一个是小兔子,一个是小狐狸。
                小狐狸指着过路的糖葫芦串停住了脚步,扯扯小兔子的下摆,对小兔子说:“阿娘,我想……”
                小兔子摸摸了小狐狸的头,解下了随身携带的扁扁的香囊,掂了掂,有些为难:“阿瑶……”
                小狐狸孟瑶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从包着蜜色的山楂上移开,咽了咽唾沫,不舍地搓了搓手,狠心道:“阿娘……要不就算了。以后我有钱了,我自己再买来吃,不急在此时的。”
                卖糖葫芦的是个和蔼的老头,一只眼上蒙上了一层翳,另一只眼睛也很是混浊。孟瑶想,这个老爷爷,应该是认不清人的。他摸索着,微微低了低头,问那只尖尖的动物:“小孩儿,你来。”
                孟瑶凑上去,大声问:“老爷爷?您叫我做什么?”
                老翁从破旧的麻布衣里东西掏掏,掏出一块包着糖纸的方糖,这颗糖在老翁身上呆了有些久,边缘处和糖纸已经分不开了。他对小狐狸说:“小孩儿,这糖就算老朽赠你的,是裹红果用剩下的。老朽装了几颗带在身上,正好剩下这一粒,小孩儿你也不要嫌弃老朽身上有味儿……”
                孟瑶感激地捧过糖在手心,对老爷爷深深鞠了一躬。
                回到云萍,孟瑶也没将糖打开吃尽。一天一小舔,就能想起那个善良的老爷爷善意的脸,就能想起那一串串鲜红欲滴的泛着甜甜气息的糖葫芦。
                一日孟瑶去帮工,几个早看不惯孟瑶的伙计联手把他逼到角落打了他一顿。孟瑶身上带着糖,自然是不愿意这糖碎了的,于是死死捂着心口。几个伙计自然也看见了,扯着他的衣服,把糖抖落了出来,掉在地上。
                其中一个说:“哟!这小驴蹄子居然还买得起糖?”
                “……还给我。”孟瑶的声音小小的,很快被另一个伙计的嗓门盖了过去:“大哥,这小子怎么可能买得起糖,一定是他去哪里偷来的!”
                “还给我……”孟瑶伸手想去拿回那颗糖,一个伙计看见了,在他手勾到糖的时候,连糖带手一齐压在脚底。
                糖,碎了。


                IP属地:浙江8楼2020-02-15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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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昳·未
                  “……阿瑶?阿瑶?”
                  金光瑶终于回神,听见自家二哥在一声声唤他。他朝着二哥笑了一下。若是那时有二哥在身边,金光瑶想,自己可能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在金光瑶面前晃过,金光瑶去看是谁在恶作剧,竟然是自己的二哥。他的好二哥蓝曦臣道:“我见阿瑶看见了糖葫芦就撇不开眼,就想着给阿瑶买一根。不知阿瑶可喜欢?”
                  金光瑶觉得今日的日光很是毒辣,自己全身都被晒得难耐,飘飘地像是要御空而行。二哥就拿着糖葫芦,等着自己的回音。于是他道:“二哥的心意,阿瑶不敢不领啊。”说着便接下了糖葫芦。
                  这糖葫芦不管在什么地方,大体样子过了这么些年也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五六个一串,大小均等,外面一层黄澄澄的蜜。金光瑶看着它,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如何下口的局促。
                  金光瑶本不是一个嗜甜的人——云梦一带好的是辣,再加上他出生的地方的糖都是不干净的,他很小的时候吃过一两块,但是那糖又腻又有一些料,之后他就对糖有了抵触心理。当年在集市上想吃糖葫芦,也是他看那糖干净,也不会很腻,才试着吃一吃,结果没几天就被伙计们毁了。他常常自嘲,觉得像糖这般澄澈的,一定是厌恶他这样浑浊的。可是上天叫他遇见了澄澈干净的蓝曦臣,也让干净澄澈的蓝曦臣送出了干净澄澈的糖。
                  遇见二哥,是上天给他最好的恩赐。
                  这般想着,他才在二哥的注视下咬了第一口。
                  一口酸酸甜甜,甚至酸甚过了甜,回味起来又是甜滋滋的。
                  “阿瑶如何?”蓝曦臣问道。
                  金光瑶待蓝曦臣问了才想起来这也是个没怎么下山的二世祖,匆匆忙忙把一个咬在嘴里吃了,含糊不清地说:“好次的二哥你也来!”
                  金光瑶把糖葫芦递了过去,一下也忘了自家这好二哥有些洁癖的事。
                  但显然蓝曦臣也没想起来这档子事,欢欢喜喜接过就吃了,还有意无意地舔过阿瑶曾经留驻过的地方,看的金光瑶的山楂差点呛在喉咙里出不来。
                  他低下头,安抚着那颗随蓝曦臣的动作而狂乱不堪的心。
                  真是……二哥怎么可以这样呢?


                  IP属地:浙江9楼2020-02-15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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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晡时·申
                    两人逛了一会才想起来午餐没吃,相视而笑,随意买了些小吃,喂了几口。结了金丹的人若是一顿不吃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两人还是在街上游晃。
                    一逛两逛地就过了日头最毒辣的时候,街上的小孩和妇女多了起来,脂粉味不可避免地浓重起来。金光瑶无奈地对皱了一下眉头的蓝曦臣说:“二哥,你等我一下。”
                    蓝曦臣乖乖地留在原地。
                    金光瑶虽然位及仙督,但是也是从小在街上混大的,知道哪些玩意儿吃得久还与世俗有着格格不入的清香。
                    很快阿瑶就回来了,手上拿着两节一臂长红色的甘蔗。
                    甘蔗云深不知处偶尔也会采购,蓝曦臣也吃过一点点,只是总觉得吃起来太麻烦,而且吃完还需细细漱口,着实麻烦得紧。他也下山时顺便带过一两次,但那整根的甘蔗不是墨绿色就是暗棕色,从来就没见过一种甘蔗是上边暗红下边翠绿的。
                    蓝曦臣充分发挥不耻下问的良好品格,问道:“阿瑶,这是……”
                    “二哥应当是没吃过吧?”金光瑶笑笑,拉着泽芜君避开这些市井人,斜靠在一棵挂满了红绸子的古树上,“这是‘糖勾’,婺州的零嘴。原先我也不知道婺人做生意做了这么远,还是 有一次出来接我的好父亲回去时看见的。我那朋友也在,他道这破玩意儿还是恰好的。”
                    “是……那个嗜甜的朋友?”蓝曦臣心里有些涩涩。
                    “是。”金光瑶道,“其实他也不是很嗜甜,只是小时候经历了一些事,让他对甜的东西过分着迷。这‘糖勾’,算是清清爽爽的正常品味。”
                    说着他便先舔舐起来。
                    蓝曦臣拿过金光瑶手上的糖勾,试探地学着阿瑶的模样品味。这糖勾确实清纯。那上面一节的酒红原来是炼到极致的红糖,在甘蔗节上均匀地裹满一层,一口见不了底,牵扯起来的拉丝在光下是纯粹的金黄。
                    金光瑶边吃边偷摸摸看二哥,酒窝深深地将自己打糖勾的事情隐了下去。
                    当年他知道有婺人在兰陵定居下来搭台子熬红糖,也是薛洋告诉他的。薛洋祸祸兰陵的摊贩惯了,尤其是那些卖糖的小摊。一有什么新的摊,他立马就知道了。当时金光善又给他排了个什么事,他就去寻了薛洋,结果就看见后者瘫在他的椅子上玩弄着一块红糖。
                    薛洋见他来了,懒懒道:“哎!你那便宜老爹又派了什么事啊?”
                    金光瑶避而不答:“我见你这糖,不像是街上小摊的。你又去哪玩了?”
                    薛洋把糖扔嘴里嚼嚼,含糊道:“街上新开的,我吃着不错。难得没掀人的摊儿!你要不来点儿?”
                    听了薛洋的话金光瑶突然就觉得牙齿齁得慌,连连摆手:“多谢好意。小流氓,你不要牙了我还是要的。”
                    “骗谁呢?我看你是怕蛀了的牙笑起来门面不好看吧!得了得了,你也别笑了,有事说事。”薛洋骂骂咧咧的。
                    委实说金光瑶受了薛洋的推荐还是有点不相信的,又让下人去尝了尝,确实不错才带上金麟台做零嘴。已经吃过好几个新春了,只是今年是唯一一次亲自下来打糖勾的。
                    这糖勾,其实就是熬红糖的时候多熬的那部分。
                    他打糖勾的时候,熬糖的师傅还在一旁搅动着糖浆,远远地指挥他:“少点——哎够了!要匀……”
                    金光瑶从市井里来,吃得兴起就盘腿坐在树墩上,微微晃动着脑袋。蓝曦臣一直留神着他,看他坐下了,也撩了撩袖子端坐在一根突起的树根上。
                    并不是很冷的冬风带起挂在树杈上的铜铃,叮叮当当的,红绸带随风飘扬,恣意欢快。


                    IP属地:浙江10楼2020-02-15 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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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入·酉
                      天暗的很早。两人吃得差不多夜色就悄咪咪地尾随着盖过天空。
                      街市上的东西又换了一茬,各色纸灯挂在摊头,下边放着的是荷花灯和红绸带。
                      金光瑶和蓝曦臣把甘蔗放了一边,回到街上。
                      不知是什么时候,各个店铺的顶上串联起火红的纸灯笼,隔三差五的灯笼下就挂着长长短短的纸卷。小孩儿在街上跑啊跳的,看见了一个纸卷就蹦蹦蹦地取下来开了。
                      “二哥,那是灯谜。”金光瑶捡了一个小孩不小心拽掉的,递给蓝曦臣,“虽说元夕猜灯谜,但除夕也有猜的,没元夕时那么广泛罢了。”
                      “二哥不试一试么?”
                      蓝曦臣点点头,就着金光瑶的手看了纸条一眼。只见上头写着:“昨夜星辰殆尽,玉光一点无痕;将问盈损几何?却做摇手闲人。”
                      他嘴角噙笑:“阿瑶,这谜,原应你来拆。”
                      金光瑶也笑:“如此?确是与我有缘。便去兑一个吧。”
                      蓝曦臣和金光瑶去了街头的兑换处,将纸条给了摊上的少女,听了对,少女转身从货物架上取下一只画着一对兔子的花灯,递给二位,还不忘推销道:“听二位的口音,是从江南那边过来的吧?可听说过姑苏蓝氏听学时必放天灯?这一盏,可就是含光君那一辈放出来的呢!独一无二!”
                      金光瑶去看蓝曦臣的眼色。如果他没记错,蓝曦臣说过,当年他们放灯时,他隐在一旁看了全场,自然是谁放了什么灯都还有点印象。
                      蓝曦臣眼角抽搐,在金光瑶耳边不好意思道:“……这兔子,是魏公子画来取乐的。”
                      这魏无羡魏公子会取乐谁,实在是一目了然。
                      金光瑶笑了,踮着脚问泽芜君:“二哥,你说这是不是——恰到好处的缘分?”
                      蓝曦臣面上不露山水,耳垂已经鲜红欲滴:“阿瑶,莫要取笑二哥。”
                      这花灯燃了一段时间,街上的人少了一半多,全跑到古树后的山坡上放灯了。大大小小的花灯渐渐布满天空,原先天上只有一轮明月,还有些昏暗,添上了这些星火,亮如白昼。蓝曦臣和金光瑶也不挽留这盏兔子灯,踱步到了山丘脚两人的手就一同松了,看着兔子红彤彤的飘上天。
                      古树的绸带飞扬,树下的人们低着头祈愿。
                      一如往昔。
                      “二哥,你许了什么愿?”
                      “愿……天下安康,云深和睦。”
                      还有阿瑶的一生喜乐。


                      IP属地:浙江11楼2020-02-15 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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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戌
                        一簇又一簇的烟火从街面上升起,小孩们穿着红衣,捂着耳朵点爆竹。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
                        “哎呀你快点!!”“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快!一!点!!”“哎呀我知道啦!!”“哎你们还费什么话!点啊!!!”
                        几个小孩点的不亦乐乎,卖爆竹摊上的人不乐意了,追着那些小孩:“那是我要卖的!!小子狂野,还我爆竹!!!”
                        “不还不还!”一个男孩儿吐吐舌,跑远了道。
                        另有一女孩儿也道:“就是就是——点都点了,你还能让我们再把它还原回去嘛?还有,哪次是没给足钱了的?用得着这么小气。”
                        小贩跑的气喘吁吁,声音很快被一阵阵的爆竹声盖了过去,隐隐约约的:“……我的爆竹!”
                        蓝曦臣握着金光瑶站在了半空中。
                        金光瑶诧异地抬头问二哥:“二哥,你不去看看小子们么?”
                        蓝曦臣笑得春风拂面:“小孩子闹着玩的,就是图一分的乐趣,我又何必插手?”
                        金光瑶也就不说话了,小心翼翼地靠在蓝曦臣的外衣上,手指悄悄咪咪地绕着蓝曦臣脑后长长的飘带。蓝曦臣无知无觉。
                        金光瑶自己很久很久没和人一起看过烟花了,还是兰陵盛大的灯会。往日过年哪能好好的过?小的时候阿娘还未过世,自己只能躲在思诗轩的高楼内看着人家小孩玩摔炮,看人家欢欢喜喜放爆竹。大点到清河军营,都是一群糙汉子哪有那么讲究,一起行酒令,点几根蜡烛也算过了。之后就是射日之征,还有哪里是在开开心心过年的?再到认回金家后,他那好父亲什么都要塞给他,过年也没得消停,年夜饭上从来没有他一席之位。他已经快要不记得平常人是怎么欢庆的了。
                        噼里啪啦间,金光瑶踮着脚,大声问:“二哥!这烟花,比之云深,何如?”
                        蓝曦臣揽着人,不让他因为踮脚而重心不稳地摔去:“阿瑶不必大喊——修仙之人,耳清得很。而且,阿瑶,云深不知处向来崇尚节俭,这烟花虽有,但也是比不过兰陵城里的。”
                        “那二哥可欢喜?”
                        金光瑶的睫毛很长很长,蓝曦臣慢慢靠近,却在最后一点克制住了:“自是欢喜。”
                        这一分克制,慢慢地,酝酿出了别样的意思。


                        IP属地:浙江12楼2020-02-15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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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定·亥
                          “二哥……亥时了。”金光瑶回了金麟台,各殿堂的灯全都还亮着,从下往上看,火光染红了半边天。到处都是觥筹交错,只有绽园还是一如既往地宁静。
                          蓝曦臣的剑像是故意的,没往前殿,而是带着金光瑶的剑绕了远路,回了绽园。檀香扑面而来。那是云深固有的清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蓝曦臣的抹额缠上了金光瑶的手指,将两人间的距离缩到极短。金光瑶觉得有些不对劲——二哥离他太近了,太近了。那不是一个义兄对义弟的正常距离。
                          “…阿瑶。”蓝曦臣轻轻在金光瑶腰上某处一点,金光瑶觉得自己似乎麻在了原地,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感知。蓝曦臣的声音低沉,较往时更多了几分的隐忍。
                          “……二哥,”金光瑶避无可避,还是试图同二哥讲讲理,“二哥,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不过是金光瑶眨眨眼的功夫,蓝曦臣的两片薄薄的唇已经盖在了金光瑶的额头。小心翼翼,虔诚无比。
                          金光瑶是结过婚的男人,可也就只有在婚前和秦愫有过一两次。而且秦愫是大家闺秀,女孩手脚放不开,除了阿娘,三十多年来再没有人如此轻柔地碰触过前额。雾气蒙蒙地从眼角升起,金光瑶一时间也不知道这种情感是什么。
                          蓝曦臣将金光瑶压倒在绽园的床上,一点灵光飘了起来,落在床榻边的莲花灯盏上,微弱的火一跳一跳,竟是连床榻上的两人面容也照不明晰。
                          喘息声渐渐交叉,云纹抹额遮住了金光瑶的眼,透过抹额,他看见蓝曦臣半闭着眼,微张着唇,一点一点略过他的细眉、眼睑,直到巧唇。
                          金光瑶惊愕地睁着眼,唇上如蜻蜓点水,还未品出些什么就已经离去。
                          丝滑的感觉,像一条绸带点燃了他心中隐秘不可说的欲望,迸发出绚丽夺目的火花。突然他觉得,就放肆一回,也没什么不好。
                          这般想着,金光瑶就觉得自己可以动了,于是伸手去够蓝曦臣蓝涣。
                          蓝曦臣衣带渐宽,金光瑶的也好不到哪里去,金色白色交错,除却肉体是灵魂上的契合。微风拂起蓝色丝衣,挡住了蓝曦臣深情的目光,他专心地抚慰着金光瑶的两挑春色,一左一右的手将金光瑶死死禁锢住在自己身下。
                          “二哥……”金光瑶的声音破碎在蓝曦臣下方,得不到那人的一点让步。他只是将两人的距离一再拉近,再拉近。
                          温热的液体蓦然滴落在金光瑶脸上,昏昏沉沉的金光瑶猛地惊醒,几番张嘴却一个字也没吐出。
                          二哥……竟是哭了?
                          到最后究竟是谁先跨出了那一步也不记得了,只是情之所至,难以割舍。
                          不知是谁笑烛垂着泪,不知又是谁半绽芳华凝。
                          裂冰无风自动,恨生凛凛出鞘,温吞里,你交我缠,三更钟过。
                          前殿的喧哗早已褪去,暗夜里只二人相依偎。金光瑶手握着被褥,一点点收紧。蓝曦臣在其上疯狂地攻城略地,他像是被甩在沙滩上的小舟,随着浪潮起起伏伏,起起伏伏。
                          虽非亲,可是腾跃蛟凤,潜渊鼓舞,龙亢首,响银铃。
                          “二…二哥……”金光瑶眼角染上一点嫣红,肿着唇求饶,“二啊二哥慢些……”
                          声声断,声声脆,像是江家的清心银铃。但若是到蓝曦臣的耳里,说是催情曲也未必。他喜欢阿瑶的声音的心欲,由此上升到了极致。
                          “阿瑶…阿瑶…”蓝曦臣将金光瑶半拢起来,又一下滚回床铺里。
                          他嘴笨说不出口,只在心里细细地描摹着阿瑶的模样,一笔一笔书写着汹涌的爱意。
                          阿瑶…阿瑶,我欢喜。欢喜你在身边,欢喜你的气味,欢喜你一切的一切。
                          仙乐缠梁,悄悄地,琼浆玉液随心释放,一点一滴竞作了两心欢欣,两心相倾。
                          藏不尽的风流,藏不住曦瑶两人一片炽热。
                          炽热似火,将两人交融在一起。
                          烛光闪烁,轻声噼卟,结起了一个又一个明亮饱满的灯花。


                          IP属地:浙江13楼2020-02-15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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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续·离
                            翌日卯时,蓝曦臣先醒了,小心翼翼抽出自己被金光瑶压住的一只胳膊,就听见金光瑶迷迷糊糊地嘤咛了几声,显然是还没醒的样子。
                            他轻笑一声,揉了揉阿瑶的头发。
                            “唔……二哥。”金光瑶眠浅,一醒来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看见是二哥这精光才柔和了一下。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不过前夜蓝曦臣实在凶猛,现下他委实是没什么力气起身了。
                            “阿瑶你再躺一会。”蓝曦臣不由分说地将他按了下去。
                            金光瑶也知道自己这样子确实也做不了什么,老老实实躺到了隅中,才整整起来。他出房门后竟然看见蓝曦臣还在外间品茶。
                            “二哥?”
                            “阿瑶。”蓝曦臣起身,去迎金光瑶。
                            “难为二哥等我这么久了。”金光瑶道,“只是再怎么不讲宗法,二哥,新春首日,总该回去,同蓝先生拜一声的吧。”
                            金光瑶说这话,好像知道蓝曦臣一刻也没离去过。
                            蓝曦臣心里涌上来细细密密的刺痛。每次要和阿瑶作别的时候他都会有这种隐约的感觉,这次也没得例外。他微笑道:“阿瑶所言甚是。待我奉过叔父,再来金麟台上寻阿瑶。”
                            金光瑶缓步,送蓝曦臣到了金麟台边。
                            蓝曦臣御剑而起,行了几里没忍住一回头,竟是差点连朔月都要脱离脚下:“阿瑶!!!”
                            身后的金麟台连带着站在上面的金光瑶都像是一层画上去的纸一般定格焚毁,他载着朔月要往回赶,却只觉得离金麟台越来越远。
                            “二哥……”金光瑶泛着苦味的声音有些萧瑟,“走吧。”
                            南海普陀自在,说法三千世界。
                            他和金光瑶在街上时偶然路过一处戏台,上边正在演布袋戏,恰好到观音出场。金光瑶就驻足看了一晌。
                            佛法无边无量,凡人难到莲台。
                            阿瑶。
                            一直到出来看见微红着眼的忘羡二人,蓝曦臣都没反应过来。
                            蓝曦臣道:“忘机,魏公子,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身边是一坛香炉,还有一沓烧成了灰的信纸。
                            魏无羡欲说而不得,分明他才是那个话多的,但是他用笛子戳了戳蓝湛。
                            蓝湛艰难道:“兄长可还记得,这些信件?”
                            蓝曦臣木愣愣地走过去。这些灰理应是该散了的,可不知道这上面附着了些什么,还保持着信件的大致模样,于是角落特有的一朵金星雪浪,蓝曦臣实在做不到熟视无睹。
                            他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又好似连这个人都开始变得陌生。
                            “泽芜君……大哥。”魏无羡站在蓝湛身后半寸,终于把背在身后的手抽了出来,“一共一万零两百四十九封,维持香炉已经大多耗尽,只有这一封了。”
                            蓝曦臣颤着手接过那封面上还未添上富贵大气的牡丹的素信。
                            “蓝公子,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数月相别,蓝公子可还好?可安全北上了?瑶……甚是想念,举头望月,但见蓝公子月光皎洁之姿仍在眼前。蓝公子走后阿瑶整理被褥,竟见当时为避难取下的抹额还在,不知蓝公子是何意?”
                            最后一行的泪渍深沉,模模糊糊地,蓝曦臣咳了一声,捂住嘴,拿开手看,是血。
                            “蓝曦臣!我这一生撒谎无数害人无数,如你所言,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可我独独从没想过要害你!”
                            为什么要让他想起来呢?
                            那日字字泣血,回云深后,蓝曦臣无一日一夜得以安宁。本来金凌对这个杀死了自己小叔叔的人也是绕着走的,可蓝曦臣疯得太让人心累了,便在整理金光瑶的遗物时,把那叠金光瑶写给蓝曦臣的信放在一个匣子里,托思追转给了泽芜君。
                            蓝曦臣的状态很不好很不好,连本来说好云游四方的忘羡二人都像是有了什么牵绊。
                            最后魏无羡因为用过几次貘香炉,提议再见最后一次。
                            但这毕竟和忘羡二人做法不同,为了弥补缺了的一人,只能借以那人生前之物构建联系。没想到,还是差了一点。
                            蓝曦臣轰然倒下,手里紧攥着那封信。
                            薄暮的天边隐隐响起一阵梵音,忘羡二人听得唱道:“南海普陀自在,说法三千世界;佛法无边无量,凡人难到莲台。”
                            天黑了。


                            IP属地:浙江15楼2020-02-15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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