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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
（隆冬之时，京城下了大雪，鹅毛似的自空中而下。我于贝子府回府探望众人，途径花园，折了支梅花，转入祠堂。祠堂并未有暖炉，阴冷的风自大门卷入，反倒教灵境空明，觑见新供奉的楠木牌位上所刻”止临“二字，方发觉并非大梦一场。长明灯流水似的陈列，烛火烁烁，跃于眼角之间。香仪供果一应俱全，侧身命了留此侍奉的小娥。）
：给我一炷香吧，也算是为姑姑尽尽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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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不在此处。）
（ 阖首倚着祠堂干檐下一处阑干，搬至鹤府已多日，仍未听惯比文慧郡主府更喧嚣的周遭，也仅有此处较为宁静幽阒。栏外琼芳簌簌，我将一段藕臂伸出，去接那即将消失殆尽的璇花，落于手心化成了露。）
嘘——（我见南枝姑姑心系鹤府长辈，并未出声去扰，仅于祠堂一侧门外，观漫天飐然，乾雨不绝。）

（为姑姑敬了一炷香，阖眼覃思，感慨今岁鹤尔苏一族不易。论起年岁，阿姜为幼。这些日子。二哥哥早年失母，而今失妻，从前对他的少女时的意动痴惘，时过境迁，也化作寻常操持的柴米油盐，更与何人说。列祖列宗面前，我不敢妄言。一壁插了梅花入白瓷瓶，一壁问起身侧的婢女。）
：二房那儿……一切都安顿的还好罢？
（顿一顿，又道。）
：阿姜年岁小便没了娘，让府中多花些心思照料她。惯些便惯些罢，总比成天愁眉苦脸的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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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有愁眉苦脸的。（听得姑姑同奚女的嘱咐，终未曾忍住，于侧门一处探头探脑，额顶尚有琼花晶莹，还未化却。）
（一时觉察姑姑面上忧虑神色，稍垂了眸，如今又该是谁劝慰谁呢。）昨夜额娘托梦于我，说她过的好好的，让我莫要挂念。（ 不愿踏足祠堂，只因里面太过清冷，更甚于堂外的絮絮六出。）姑姑可是来看望故人的。

：哦？额娘还与你说了些什么？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必她平日日夜思母，她母亲才会传来音信聊以一慰。我对小儿尚且能温然面对，倒是不知如何面对二哥哥。我蹲下身子，与她平视。拂去她发间上半融的雪粒，化作指尖上的一滴水。将她身上披着的大氅松松垮垮的系带散开，又重新绑了个结。收敛了脸上的忧虑，恐她随着一道忧心起来，挤了个笑容，佯装淡然。）
：不过是来探望你姑奶奶上一炷香罢了，你呢？现下雪这般大，怎么往这儿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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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自然是阿姜同额娘的体己话了。（ 春山展，攒着衣袖，垂首观姑姑替我拢紧了大氅。这大氅的风毛是前些日子姑奶奶嘱咐人添的，如今倒是捂的严实，不见一点冬日的凉。）
咱们家中本就人多，还是这里静些。（ 外头的雪簌簌个不停，想来地滑，一时半会儿却也难歇。）姑姑待会儿可就回府了？

（捏捏她小脸，恐她住的不惯，想着待会儿得再多费心交代下人。从前每每见了她，哪回不是要闹上天去的。煦然一笑，又问道。）
：和旁的姊妹闹别扭了？你从前也是能闹腾的主儿，不是喜静的。
（望着外头洋洋洒洒的六绒雪花，想必又是前路难行。叹一口气，又道。）
：雪下得这般大，在这儿用了膳，等雪转小些，再回府上去吧。阿姜呢，阿姜等会儿也随我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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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吧，和朝弈闹别扭了。（朝弈是不打不相识的青梅竹马，许是从牙牙学语时，宁王府的福晋带了个浑小子到郡主府串门，孽缘便从那时起。倒也不同姑姑藏着掖着，摇了摇头。）罢了，不想他了。
（想起府上膳食，又得兼顾寒酥，想起上次未曾了的愿望。）今儿是大雪，咱们吃锅子可好。

：朝弈？宁王府上的小子？闹别扭了，那你可不能低头。哪有女孩子去哄男孩子的，该等他耐不住来找你认错才是。
（我听她说起一个名字，仔细思量，才想起来是宁王府上的。虽不知她二人有何攀扯，大抵也是相熟，才能让她惦记到如今。两靥含笑，她年纪尚小，我却也敢把男女之事给拎前教她，倒是我没规矩了。听她说要吃锅子，也应下，想着等会儿让人备下东西。）
：好，想吃什么肉，姑姑去唤人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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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为姑姑会细心宽慰一般，谁曾想。春山展，破开周遭的寒气，拢着怀中手炉，仔细思量，却又笑得肆意。那既然姑姑嘱咐了如此，便不予理会那小子，且等改日了。）
好，我听姑姑的。
（ 偏了偏首，观六出纷飞，四下幽阒，其实什么锅子都可，热气腾腾的拥在一处，一壁观雪一壁用膳，再好不过。）
都可以的，且瞧瞧今日家里有什么。（ 话一顿，又想。）咱们要不搬到花厅去吃，那儿的雪景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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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煮辣些，再多放些花椒，才能让你难忘这顿锅子。
（观她笑靥，不知来日，是不是又是成全了一段姻缘呢。心想着大雪过后，很快就是一年了。鹤府的人究竟是多了，还是少了？春山半弯，素手搂了她一道往门外而去。听她说要搬去花厅，想着花厅也空荡荡的，自然也好，冁然而笑。）
：那便去花厅吧，两人吃锅子会不会太闷了些，要不再叫些人过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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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还是姑姑想的更周到些。
（ 若尚为初入京的金陵鹤族，想来不耐辛辣之物，多是清粥小菜，可经年累月，早早褪去了金陵的脾胃，与心性。小葵替我换了手炉，揣在怀里拢着，应下姑姑的话。）
倒不知这时候还有哪几个姊妹在家，且遣人去问问，乐意赏脸的，就一道用些。
（ 雨雪簌簌，我随姑姑沿着廊下的径，信步朝花厅去了。如今虽是初冬，并非白雪皑皑季，等再过些时日，想来更是清冷。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