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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围城》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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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围城》03
方鸿渐、苏小姐,包括鲍小姐,都是留学生。虽然我们对于方鸿渐是只能说“留过学而未学成”。不过苏、鲍两小姐未必知道方的文凭是假的,而鸿渐的眼界总是开了。
开眼界比学成容易多了,因为很多眼界是只要钞票就能打开的,比如海南的海天盛筵,北京的天上人间。可那是纨绔子弟方鸿渐都无力问津的。所以鲍小姐就厉害多了,根本不拿正经的和装正经的读书人放在眼里,就因为有钞票。
有钞票还有讲究呢!钞票哪里来的?鲍小姐是未婚夫出的;方鸿渐是爹和准丈人出的。不一样。长辈出钱是要报恩的,所以方鸿渐不能不搞个假文凭。作为报销读书费的凭证。未婚夫出钱么,那相当于鲍小姐的色的等价,很公平。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就是活该。按照改开40年来的法制建设,依法治国,未婚夫给鲍小姐的钱属于“赠予”。送给人的东西不兴讨还的,这是上海拖鼻涕小赤佬都懂的道德品质。所以钱钟书可以把鲍小姐写得很马虎、很粗鄙、很放浪,于是也就很装贤了。
很马虎是说鲍小姐出国学产科,而且我读来觉得并非学医疗,却是学护理,只满足于回国后帮着丈夫经营一家诊所就可以了。治疗、接生、护理一条龙,肥水不流他人田。这跟方渐鸿需要一个学位、苏小姐认真拿个学位不一样。护理是实践,学位不重要,能干事情就行。
学位,博士学位,那全称就是“哲学博士”,英文读作“屁爱吃滴”;“哲学”,英文读作“费老色非”,它在古希腊时代是“原理”的意思。所以“哲学博士”,“屁爱吃滴”,和其他“XX学博士”不一样。后者是“专业博士”,它意味着干“实践”而不是搞“原理”的。比如心理学的“屁爱吃滴”和“心理学博士”就不一样,后者是干活的,前者是研究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屁爱吃滴”理论上就是更高档,是从事理论发展的。鲍小姐若是学产科护理,那最多是个大专的学历,学位是一点也没有的。但是鲍小姐没有丝毫的自卑,因为她用钞票开眼界的欲望满足了,而且不需要报恩,相反自己可以施恩:毕竟我是给你了嘛!钱钟书怎么这么通透女人的这种心理的?如果没有别的故事的话,那就是钱老的文学才华实在太棒了。
很粗鄙是说鲍小姐“打鼾太响,闹得自己(按,苏小姐)睡不熟,(鲍小姐又)翻身太重,上铺像要塌下来。”这真是刻画有钱人。改革开放初,我在广州和一香港客吃饭,他请,席间他就不断地用台布的垂角擦嘴。我也学会了,不过今天不好意思做。而其实,在我内心,那是我至今也很欣赏的:桌布是一吃一换的,应当物尽其用,为了人的方便和简单就是好。这就是粗鄙,粗鄙得很爽。鲍小姐和苏小姐如果不睡上下铺,前者在后者的眼里就会文雅多了;好比那个香港客,老头,“姚文元头发”比姚文元的服贴,缕缕如琴弦那么整齐,西装革履大领带结,我若在广州街道上见他,就会想“人家香港客就是文明,看,老头都斯文”。我的意思是:有钱人如果只为了自己的身体舒服,比如放屁、打嗝、挑牙慧,有声有色我都能接受,但是不要装“文”好不好?鲍小姐没这样装;香港佬客人没有装。那就好!而苏小姐看不惯鲍小姐那没有装,那就不好,真是臭而酸的知识分子嘛。
至于很放浪,首先是说鲍小姐是个当年的“局部真理”,当然比不上今天的“局部真理”,比如比基尼、齐比裙、丁字裤,加乳贴。其次是说点香烟:“方鸿渐……掏出香烟匣来给她一支,鲍小姐衔在嘴里……忽然嘴迎上去把衔的烟头凑在他抽的烟头上一吸,那支烟点着了,鲍小姐得意地吐口烟出来。”
鲍小姐是武功高手吗?她的这次点烟能像把自己当成个飞镖,准确地对上阿方的烟火头吗?你想想啊:新一根香烟有四指宽吧(不计过滤嘴,当时很少)?嘴唇叼住半指宽。方鸿渐即使还有手夹香烟的余地,那也得剩着两指宽的长度在外面。而烟点烟,起码要吸两口。我抟扶摇在文大哥里读中学,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费时至少也在5秒钟左右。所以鲍小姐即使是飞镖高手,冲上去接着方鸿渐的烟头,至少要1妙钟。由于事先没有预告,属于突然袭击,方鸿渐不要躲避让开吗?所以突然袭击地烟点烟是实际上不可能实现的。真要实现,路子有二:1)双方说好,一方凑上去;2)一方控制另一方的身体,还主要是脖颈和脸颊。我们从书里读来,那是只有第2)路了,因为方鸿渐还是羞涩的。当然,鲍小姐的放浪顶点是主动找方鸿渐做一夜情,做成了。
最后,鲍小姐“装贤”。轮船到达她的目的地的前一夜,她要睡好,完全不理解苏小姐那种小资做“憔悴美”的辩解:美酒加咖啡,最后乐一夜,却说思念愁成黄脸婆。鲍小姐可是容光焕发,归鸟儿般地飞下船,投怀送抱:什么苏小姐,你酸去吧!什么方鸿渐,你不过是我这朵花上的露水!“拜拜啦!”出国、留学,开眼界,这个英文话总归会说的。第一章写鲍小姐,按照规范说,叫作“人物塑造很成功”。侧写她的“相对真理”,正写她的如上我评说。
鲍小姐、苏文纨和方鸿渐是第一章里的主角儿,可是钱钟书也不忘写好插科打诨的配角。一个是孙太太那“不足两岁”的婴儿。“他刚会走路,一刻不停地要乱跑”,孙太太就“在他身上牵了一条皮带”来控制他的行动。一般讲来,作家嘛,臧否的对象不会是这样一个小毛头,因此大面上晾得过去,你阿钱即使不写他的嘴脸有个模样么,也写个“胖嘟嘟”嘛,小孩总是这样的。不,阿钱像打不对称战争那样,像美国军队侵占格林纳达一样,用自己那促狭的笔头去刻画这小毛头“塌鼻子,眼睛两条斜缝,眉毛高高在上”。我觉得这个已经不是“刻薄”了,简直是毒辣。慢,阿钱还没有放掉小毛头的嘴巴,它“向苏小姐‘波!波!’吹唾沫”。这就有把这个小毛头写得不是调皮而是叫人恶心了。我在想何苦呢?对婴儿耍刀笔。另一个插科打诨的角色倒是写得好的,那就是阿刘,他说了“方先生,这是我刚才铺你的床捡到的。”就敲了方鸿渐“三百法郎”的竹杠。阿钱把他写得老练、不动声色,却是一击必得。我们在改开里也看到这样的卖玫瑰花的乡下小姑娘。


1楼2020-03-26 20:30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