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少年一瞬动心就永远动心，别去管流言蜚语；

【一颗小心心】

【一给我冲！】

（商秋的静夜、似飘忽着一种喋嗫的沦昧，未开化的精气神儿，仿佛已早早地越过年际的关岭，辗转到今岁的秋后来蛰蓄。）
（乾西四所的长庑深闭在逶迤的垣墙间，刻下正亮起一水儿的橘灯。甫入宫时的日子里，没见过这样蓬勃的光景，彼时是一处萧索却无从屏置的所在，是以，我也鲜近此处逛逸，惟偶然遇到垂首的苏拉，才依稀生出一些来日这里、当是国胤售迹之地的知觉。）
（入秋的夜晚来得早，将近酉时，便已要掌灯出走，然而当下的四所，却照旧很有踊跃的锐气。隔闱我听见有奶嬷嬷抚柔的细声、大一些的阿哥们院中，亦有开哄热闹，却惟有这一间，只有宫娥当院闲坐，膝上横着一柄雪香扇，可人却支着侧颐，在如水的夜色中晃首。）
咳——（我也趁静晃进去，先来破了题）你怎么独坐在这儿，小主子呢？

【月亮悄无声息的悬在枝头，又时而隐匿在云山后，隔着薄软的窗纱睇去的目光亦看不太真切，朦胧着一层，颇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彼时我正伏于桌案上，窗棂支颐半扇，仲秋的丹桂香就随着夜里的风徐徐递到目下，鼻尖都充盈着好闻的香气，我有些困倦，正欲昏昏沉沉的至梦里会周公，甫闻院外轻微的声响，眉心一动，下意识的哼了声。】
：嗯——？
【旋即就聆到重扉叩启之声，奶嬷嬷带着伏杏就毕恭毕敬朝自己请安，道是公主沐浴完了再睡亦不迟，我委实有些厌倦，然而热水业已备下，伏杏为着哄我高兴，还忙不迭添上一句，今儿个还洒了许多玫瑰花瓣，保证是香气弥漫的，我这才心动。烛光微摇，映衬一室华光，我嫌人多，遂赶了她去院外候着，适才遇上了令嫔，她才止了庸昏的好梦，向她指路。】
【于是珠帘也卷，掌风稍斜，正好整以暇的把玩湿漉的花瓣，风声露动，引我偏首一问。】
：是谁？我不是让你在外面候着吗，怎么进来了？

（我总疑心是秋授的雾气，来与俗世的热闹攀亲道故。沍霜将三交六椀摩砻得发亮，附缘壁外浅浅的窗棂，誓要猎兴于这样一时之标的身，盖因他们的欢愉与失落，理应是世间最极致的所在。）
（宫鬟的局曲引我发笑，遂在过肩时一停，偏首温着声）这样怕我？
（并不等她应话，即继步往檐下去了。霜烟将兰焰依稀得迷蒙，剪影殷碎于菱花的棂纹，元以为堪见正主，却在抬手的起落之间一怔。步障的那一端，俨然有玫瑰清气，珠帘仍握在掌心，迨有询声隔扇递来，才轻轻放下）
你几时同我说在外面候着啦？这可不算我忤逆。
（落座于几岸的杌子，氐首笑这一出未承想的现局，是进也无名，退也失章。）
我看你都将奴才打发出去了，内里人手可还够用？（隔着风幔睨去一眼）不若，令娘娘来服侍八殿下也使得，总归是要比下人们尽心的。

【意料之外的没有听见伏杏的声音，原还以为她违悖我的命令，是要来为我添一壶热汤的，然而落入耳畔却是听见了另一个并不属于四所，业不属于玉阳的妙音，浮游间隐有一缕光阴飘忽在掌心，飞快地旋身，被水珠浸湿的小臂堪堪搭在木桶边缘，只探出半个脑袋，乌溜溜的眼珠上下打量她。】
：您怎么进来啦！伏杏这丫头，一定是在外头偷懒了，我就晓得，断不能放她一个人当值的。
【她已近在眼前，我并非是不乐意见她，只是场面实在不是个适宜交谈的好地界儿，饶是年岁小，心里也横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受来，玉颊上殊不知是被水汽蒸得有红霞，还是因突然有人造访而感到害臊。好难得的同她对视半晌，不知如何言语，竟鬼使神差地背过身去，听她说胡话。】
：令娘娘是不是会算卦？算准了我在沐浴，所以才往四所来的？
【孩童口吻仍然是带着软糯的娇调，格外的清脆悦耳，同她一向比旁得嫔御亲，音调也扬，虽是说着不行，一番动作倒是格外配合的。】：您替我来？这不好罢？诶——那边，那边有玫瑰软膏，据说化一点在水里，身上也能有玫瑰香呢。

（好心地替那名伏杏粉饰。）
她忙着替你扑萤呢，也算是克尽厥职，倘若一会儿她献了新萤来，你该是赏她的。这时节屋外冷，难为她当院值了许久。
（帏帟后有水声，趁借这般荒唐的窸绰韵律，掩下长长的一声太息，将之溶于宫闱深处的半截奥窔。东楹前的珠子灯摆了一下，泛着官绿的珠幡将影子曳得很长，光缘遏步于我黛青的鞋尖。我翘脚，向荥泽一般的影柱踢了踢，直待她唤我，仍是挽着口）
我要是会算，就挑一个你试新簪、啖花糕的时候来了，如今累我做这伏侍，难道还是我占了好处么？
（哑然一笑，挑幔径去了。拨开奁上的件件摆摆，埋首又应）已然很香了——是这匣？
（只扬手亮开掌中，然而目色，却还在屏上的山水里、故作勾留。）

【烛心且曳，攒一阙平仄，图璧映有纤长的影，而室内是静悄的，她行徐得缓，花盆底於台阶相碰发出的声响要更脆，甚至是在妆奁上耽搁的片刻功夫，咯吱的一下，于耳畔都变得清晰无比。两只玉臂仍然横陈在桶沿，目光随她游移不定，适时地开口。】
：就是这匣，第二横格里有，您拿出来就是了。【青丝贴在颈侧，一壁歪过头去，不以为意驳她。】：天底下哪里有嫌自己身上太香的小姑娘？多一份不多，日积月累的，没准儿日后我身上能自带一股玫瑰花香呢。
【伏杏是甚么为人我再清楚不过，哪里是扑萤，紫挞里难逢流萤不说，便是为我所得，业需藏着掖着不教她毁去，难为我偶尔心善，容她留我身边至今。我身量尚不及她一半，如今整个身子没入木桶里，更是心安理得的享受她的优待。】
：令娘娘，我这四五年的小额娘是白叫的？便是如此，才更能体现咱俩的关系比之别人不同呢。

（抽开第二栏的一屉，膏理流淌出含熏的淳芬，可垂眸的一眼，却恍然是陈世的瑰魄，鬼迷心窍地、偏要拄着细长的银挖去敲铿，以此来清裁它的请伪。）
（这当然是孤烛因独燃的伶仃，而卖弄无稽的讨乖，好教我这已然为人母亲的拙娇，在真正的小娥跟前覆没。）
可若是早早地熏染上了，来日另有喜欢的香，你怕是轻易换不了。
（挑出细细的一剜，效行夙尝宫鬟的手法，化在已然浮盈时花的浴光里。）
喔！这下是你乖乖称我一声小额娘的时候了，适才怎么没见你同我卖俏呢？

【她的一双手生得白皙修长，十分赏心悦目，我亦慢悠悠的看她挑了一剔软膏，在热汤里徐徐晕开，低头那瞬，眼前是弥漫的水雾，随即就闻到了馥郁的玫瑰香，心满意足的漾出一抹笑，对于她的担忧不以为意，我只顾眼下，用手舀了水波来顽。】
：日后要是真的不喜欢，再想办法剔除就是了，我才不相信宫里没有这样有本事的人。
【这便是皇女与生俱来的底气，和这座巍峨的皇城素有密不可分的干系，一时辨不清围绕自己的到底是方才化开的软膏香，还是手边的花瓣余香，小手捉住她的皓腕，一壁展示她的绫罗绸缎，嘻嘻笑着。】
：小额娘天天喊就不稀奇了，得时不时喊上一下，你才能记着我的好！喏，宫里的小公主有很多，可喊你小额娘的却只有我一个。

（详赡她雀眸内获的克伐，是贵主帝胤的血脉所鸠致，如此的不容置喙。）
好罢、好罢，总归你是公主，说的话自然也是玉口金律，必能践行的。
（与稚子应付的‘欺哄’不算骗术，反是不顺赖依从的‘苦口’，才会在他们过耳后，又不假思索地浪掷进渊薮，支使羊角一叉、收押在那阎罗殿中受极吊审。）
（佯是狐疑地一抬春山）噢，这也不尽然罢？我见粉琢怜爱的小殿下可多，倒也非你独一个。
（撦过端架上的鸾绫，绕颈而环，阖围于小娥周身，才攘臂将她囵囤抱将出来。）
许是秋来护膘，竟又沉了好些……

【温水细腻的抚摸过我每一寸肌肤，而身边偏又有她在，绝非惬意二字能轻易陈述。我听她这话儿有些歧异，然而细细去辩，又分不出哪里是不对劲的，只一样，才不乐意教旁人夺去她的温柔目光以及在我身上所费的心思。虽年纪小，骨子里的霸道却不容人置喙。】
：您若是去找别的小殿下，横当我这么些年的小额娘都白叫了罢！
【紧攥她衣襟，双手环她玉颈，甫闻后语，极不可置信的动了眉心，在她怀里扭捏了几下。】：怎么可能，奶嬷嬷都觉我吃得太少，忧心得很。
【穿梭过珠帘所阻的后堂，又在窗牖下坐定，时辰还早，并不着急星夜好眠，窝在她身边，懒懒开口。】：上回您给我讲的山川奇异志里的故事还没说完，该到下阙了。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