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节惯常是有曲水流觞的活动，花园子里凡是有水的地方也总能瞧见姐妹们活泛的身影。同玉鸾儿姐姐一早来了，至了午晌倒也有些疲累，相约回宫各歇一会儿午后再来瞧热闹，这边分道往慈宁和寿康去。正惦记着晏归里的温软床榻，一个不小心，转角的时候倒差点撞了人】
哎哟

【与阅愈并行至禊赏亭所在时，因额涅于花开匝树、流嘤覆枝的春花烂漫中呼我。再从额涅身边挣身而逃后，漆目睃巡片刻捕得康康与皇姑相谈的身形，履下略顿，便往他处去。多半时候，我对与康康共同面见他者满心抵牾——人在对镜自鉴的时候，大抵都不喜欢镜中再现他者】
【树影横斜，在拐角处却又遇帝女。谛见她一声呼，因而开口询】姐姐无碍吧。
【稍顿后又含笑添说】今日流水宴，姐姐想好饮几杯了没？

【与阅愈并行至禊赏亭所在时，因额涅于花开匝树、流嘤覆枝的春花烂漫中呼我。再从额涅身边挣身而逃后，漆目睃巡片刻捕得康康与皇姑相谈的身形，履下略顿，便往他处去。多半时候，我对与康康共同面见他者满心抵牾——人在对镜自鉴的时候，大抵都不喜欢镜中再现他者】
【树影横斜，在拐角处却又遇帝女。谛见她一声呼，因而开口询】姐姐无碍吧。
【稍顿后又含笑添说】今日流水宴，姐姐想好饮几杯了没？

【待回神时，才看清来者是谁，唇角一弯，倒也不恼，噙笑道】你小子还是这般鲁莽，几日不见也一点儿都没见长进，也不怕我给毓娘娘告状去
【听他说起流水宴，摆摆手】别提了，这曲水流觞还没开始呢，都快玩累了，这不要回去歇一会儿，才好不错过下午的流觞宴
【说罢一顿，又笑问他】倒是你，不在上书房读书，怎生到这儿来偷懒了？

【皇长姐生于潜邸，较之我与康康自睁开懵懂时，所见不过黄绿琉璃瓦、剥漆主墙的龙子凤孙，自然目睹、积攒了不少见地。此刻被她嗔怪，因将那双含笑眼仁里的友善观尽，因此面容上仍一副闲适。开口，口吻端得无辜】谁叫春日万物蛮横生长呢。姐姐明鉴，您应为这春条抽枝，遮挡咱们的视线，去寻怠惰的园匠问罪。
【信手折下一根枝条，握在手心，笑言】嗬！弟弟看姐姐这个架势，今个儿必能做酒场上的女英豪了。
【稍正神色、煞有介事地解释】这不正是因为书上说“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寓教于游乐，寓教于情致，我同孔先生一并“与点也”。
【实则方才于路上，还同康康埋怨这样的“盛事”，委实有些摹古的枯燥】

甭同我拽文，我呀从小药袋子见得多，书袋子可见的少，说着这些之乎者也的我可说不过你
【唇角因他满口甜言而咧的更开，葱指忍不住一点在他眉心，笑嗔道】也不知你这嘴皮子磨得这样快，到底是跟谁学
【身旁恰有掌事太监领着一队宫女匆匆过，朝着这儿问安如仪。本也没什么新奇，偏是见着那几个宫女唯唯诺诺的样子，一时觉得好玩，才打趣他道】你瞧瞧那队宫女里头，可有好看的？喏，把你这柳条送给她，再加上你这抹了蜜的嘴，可不即刻便能多个贴心姐姐照顾你起居了？

春日变天快，姐姐还须保重身体。【实际上，多半辰时迟缓于亲情的我，对这位寓居慈宁的皇长姐亦称不得熟稔。但眼下听她此言，眼中匀开关怀之意、提醒一句时仍很诚挚。我虽不常生病，但因常用装病应付额涅和阅晚，倒也能晓得些病中无期无言的无趣枯燥。闻其后话，口舌并不松懈，仍只郑重其事地咋舌道】一句一字既是从肺腑出，那么想来，倒不必刻意学仿。
【内侍经过时，原本未留意。听长姐这样言，亦懒得掀起眼皮去端详】宫中的事，姐姐比我明白，奴才里尚又分三六九等，但凡有些聪颖敏慧的早就被主子娘娘们挑去了。
【更何况，奴才侍奉主子本是天职，万是没有哪个奴才有福泽受皇嗣之礼。然而此话不表，只抚过吐芽如青玉的枝条】
倒是姐姐曾在宫外住过。外头的上巳节，是不是比咱们宫内的有点新意？

【那甚么宫婢之言本也是顽笑，听他辩言倒也觉得有理。手往后一背，学着那女夫子的样子点了点头】
说得有理，该赏【顺手折了一支桃花，递与他】那回头我可等着瞧，看看你身边的奴才又都是何等聪颖明慧
【说起后话，倒想起昨天在十渡镇的场景，笑言】也就是曲水流觞，游湖远郊这些惯常。不过这宫外的湖倒是比裕花园的大得多，不管是十渡镇还是什刹海，可都比御花园的小溪小河好玩
【莞尔一笑，又添】待你再长高些，便可出宫自个儿去看啦

【此刻仲春的桃花，多半已破蕾怒放，多的是雨霁后天边彤云泛出的酡粉色泽。对这份“赏”亦怀笑受之，仍要作势喟一句】可惜今个儿一个出来的，不然此刻就差人将这枝送回，好瓶好水养着。【因她的后话，喉间滚出一声笑，终于有了些气闷的意味】哎，那就须让姐姐笑话了。
【将桃、柳一并握在掌，很惆怅的】我这生得太迟，好的早被挑得不剩。至于那些年纪小的、有点慧根的……
【冗长叹道】打磨石头，多累人。
【事实上，我对开府建牙最多的期许与宫外的热闹繁华很少相关。最使我期待的，概莫是摒弃四所里那些无趣枯燥的奴才，叫我的府邸里惟有我能心怀嘉奖的“可塑之才”。金辉从枝叶间照来，扬眉道】哦，就顾着和您说话了，日上中天，姐姐先回去歇歇？

【听幼弟这般惆怅喟叹，一面觉得感同身受，一面又觉得难得好顽，笑嗔他】
瞧你，怎生好为这般闲事闹心。按你这么说，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罢？【乌珠子一转，只肖一瞬便又见眼波金光显现。旋身在自个儿的随从里挑了个看上去伶俐的，眼风一睇】
喏，我这儿有个年纪不大、有慧根，还聪敏伶俐的，唤作……【冁然一笑】嗐，都送你了，便由你给她赐个新名字罢

【或许是毓娘娘怀我时，际遇并不顺畅，又或者是我仍处混沌中时，多得是阴翳而沉闷的霪雨天气：自能张嘴称辩的那日起，我对世间事便多是怨天尤人的腹诽与埋怨。但正因腹诽太多，平日才更喜欢掩耳盗铃，常摆出无辜而纯善的神情。今日么，或许是如阅愈为我判相：道行尚浅，并不能完全按下不表，要么就是节庆里的欢愉氛围，到底使人平白添了轻慢随意】
【闻皇长姐的话，到底猝不及防，有些少年人的气噎。并不去看那女孩儿究竟如何，先要向皇长姐摆手】这、这使不……
【然而，再端详见长姐貌容上的灿然。也罢，授人以鱼，有时候实在计较不清，送者与纳者谁的欣喜更甚。于是，在这明满的午后，很有些自觉地不去霸王风月，将她心血来潮的好意，在一片腼腆的笑中安静收下】
【至于名字，那便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