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 绎 』
吾今年四十六岁,自聚书来四十年,得书八万卷,河间之侔汉室,颇谓过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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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誉毕生所读之书无人能及,可却在此时,选择了那个他从未想过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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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绎被世人所熟知的便是喜爱收揽和阅读这世间的各种书卷,一些世家的凡夫俗子的爱好是把玩鉴赏各种奇珍异宝,而他对此却是弃之敝屣。有这种嗜好,也是有些缘由,幼时的他因生了一场恶疾故令他失去一目,使他对这场疾病后带来的生理缺陷感到深恶痛绝。可若非这样,他才会格外醉情于茫茫诗卷内。被称为求知的道路漫漫修远,仿佛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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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烈火在他的眼眸里肆无忌惮的晃动,这种场景,使他不知所措起来。嘶哑的一声,伴随的层层书卷如大厦倾覆般倒塌,其声音穿云裂石,仿佛把他的魂魄都给震了出来,伴随着那缕魂魄,好像回到了他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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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绎这一生的不解,便是心中理想与现实之间的殊途了。试想一个人,曾因环境所阐述的思想却与自己感知的理想世道截然不同,就如这该如何,这能如何?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废兴也。他的身份,负有治国平天下的责任,可他在众多兄弟中却不甚惹人注目,这种血缘关系,也注定了他们之间有些东西虽可以互相拥有却不能独自享有。此时非清明世道,一些所谓的文人墨客藏在内心的自私自利,实际和野蛮屠夫并无区别,有些压制在内心的想法需要通过一种方式去排遣,而与志同道合的人士进行交流则是一种正确的选择。萧绎抛去所谓的繁文缛节,更想通过书卷使自己找到答案,可发现所追求的却因时代所扼止,不得不感到阵阵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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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睛凝视前方,是红,上一次见到此景还是在三十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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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监十六年,九岁的萧绎迎娶东海徐氏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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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为六礼。一曰纳彩,二曰问名,三曰纳吉,四曰纳征,五曰请安,六曰亲迎。皆用羔羊一口,雁一双,酒黍稷稻米各一斛。皇子王用玄三匹,新婚从车,皇子百乘,各依其秩之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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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婚姻,不过是②阿耶一手促成的政治联姻,冗长繁琐的礼节让他倍感不适。行完共劳合卺礼后,萧绎正襟危坐于帐内,而徐妃以扇遮面,行“却扇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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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重重幔帐,萧绎望去除了满眼的红就是不停跳动的烛火,他虽定睛注视前方,脑海却掠过零星杂乱无章的思绪。许久只觉双目格外刺痛,便转首目视徐妃,只见徐妃自己已经撤去扇子,萧绎看着她脸上的妆容,是
为③催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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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绎一时失神,只是喃喃道:“我会对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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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无后面的遭际,也就不会显得这句话格外讽刺,萧绎未及弱冠之年时,便甚少与徐妃相处,即使相处也是互寻所需相待如宾。若说后面竟成了不死不休的一对怨偶,是因徐妃更多还是萧绎更多,如此绝对的评论倒对双方都有些冤枉了。不和睦的婚姻或因大冲突而爆发矛盾,往往是从一些小事中积攒下来的,如水滴石穿般,终将使他们渐行渐远。萧绎非优柔寡断之人,可徐妃毕竟年长他好些岁数,有时候还敢用戏谑的口吻当旁人面称萧绎:“④七郎呢,是妾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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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绎虽表面未曾发作,但内心已然不悦。徐妃在外放浪形骸,从来不顾忌旁人是否因为她而改变了对萧绎的看法。萧绎只希望他的正妃能做好她的分内之事,在内谨慎持家,而他在外励精图治,建功立业。萧绎对待徐妃遮遮掩掩忽冷忽热的态度,使徐妃对他存有的一丝热情也已消耗殆尽了,久而久之,萧绎时隔一两年才来徐妃房中,可徐妃心高气傲,从不肯低眉顺眼对任何人,阁内其他侍妾阿姨皆都惧怕她的威势。这不,萧绎来一回,徐妃就画了个半面妆“馈赠”他,他只觉羞辱,拂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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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妃不了解萧绎,萧绎也并不了解徐妃。萧绎面对朝政和国事所得烦恼甚多,却未曾想过徐妃这一小小女子给她施加的痛苦要比那些朋党比周更让他痛苦百倍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