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挨着人，人搡着人，人推着我走，人挤成了手打肉丸子里的肉，上元夜市，灯把夜变成白天，人又把影子挤成晚上，我怀着那么点好玩的心情，故意往前头一步一蹦地撞，冷不丁撞到一个，这人有股花香味，很淡，很甜，咂巴咂巴，嚯！我认识！
唐璜！我一下把人逮住，不松手。这人也不出声，吭哧两下，一扭二扭，气的拿巴掌糊我的脸：谁是唐璜，什么唐璜，我吓得虎躯一震差点撞翻身后那串灯笼。——认错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气呼呼走了，可味道还留着，好像清水里透明的一朵花。
唐璜，我也想要个灯。我抓不着人了，只好顺着人流往前头走，一边走一边说，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唐璜，我想要灯要灯→灯↑灯↑灯↓灯↓灯→灯↑灯→

窃使掖庭金印，从小熊馆内带出老虎一头，不时又做个甩手掌柜，因见着勾栏里一位昭君，慢下一步两步三四步，有心把自己走丢。
一晌贪欢后，正是水天一色时分。风流公子出窍，李应璜的魂儿又飘回这骨肉里来，这时便在谢才人的叮嘱里觉出三五分不该来，不该忘了那元夕的家筵，不该自称姓唐，忘了他皇帝老儿李缄是我老子。人仰躺在榻上，悠悠一口长气，抓一片锦绸来捂脸，捂住红彤彤一片。唐璜尚且有趣但李应璜无趣，元夕日长安总是无雪，上元佳节没故事，唐璜一年能白日梦里日行万里做客八千，李十X却在这里做不出个梦。做不出梦便很无聊，浑不知哪棵枫下有骨，蕉下有鹿，太平祥和，丰年一片实属庸常。我对自己说，唐璜，你可能在别人梦中，做个小角色是很无聊，兴许一会儿就好，你总能给自己想出三五折戏来，或者给自己找点事做，既然没有意料，也就不要分个之内之外了。起身将面上美人肚兜一丢，将壶内紫酒吃罢，眼见着玉屏前生着一盆余蝴蝶，不听人言，采而佩之，斜插在发上，扬长而去。
花缀着人，不远不近。
永安桥头，巴尔虎的熊比他聪明，眼见虎扑空而熊不会，哼哧哼哧飞裙掀绔地跑来，抱住了人就往腿上爬，爬到肩上对它的主人呜呜吼。抬手将背上帷帽一颠，往头上斜盖，盖得小熊眼前一片云朵降下来，晕晕乎乎。
“小老虎，你没别处可去？”
永安渠中天浮灯，灯漾水，天地一片澄明。人群欢欣，我站到桥头，白娘娘攀在手腕，得意洋洋地用尾巴去勾来人的手，将虎口上徐昭君亲的一抹红香印子往他腮上揩，印上去后形还完整，有极了十分风流一败涂地的架势，我抱臂，拿腔调臊他。
“讨债鬼，让你赖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