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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敬你万千心碎还深藏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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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相爱的人,永远活在十八岁的春日里。”
我敬你万千心碎还深藏一吻
乌云滚滚还走马上任
我敬你泪流成河还如此诚恳
生死茫茫还心怀分寸


IP属地:北京1楼2020-06-23 10:42回复
    【升平降生时,正是花好月圆之夜,她是我同慈周的第一个女儿,是予我二人情贞无疑的笃证,我尚记得初次摸着她皱巴巴的小脸时,惹来女儿清脆、不留情面的一声啼哭,好似百般衷肠皆随浮云流散,惟将心尖儿最轻软处为她母女二人空出,大抵这当是儿女情长的明彰,心向此间,又何妨】
    【亦因这桩缘故,我于子息之事看得不重,这几年间,王邸未添甚么新人,从前的三位侧妃不过是皇阿玛、额涅赐下的,尚比慈周长了几岁,娇妻偶尔亦摆来一副大度的模样,劝我多往侧福晋堂间去,可再挑眉同她逗趣,诘她:那本王便真去了?那时,小周又要寻借升平的由头佯作委屈,蹙眉不肯再言了。我只好攀来娇娇清瘦的肩胛,蓄着笑好言劝慰,直哄得美人明眸蕴笑,才肯允我留宿兰摧堂】
    【是以,慈周怀第二胎之时,我甚是又喜又恼,太医悬脉而言,托付嫡福晋腹中的多半是位阿哥,小周闻此言时眉眼一弯,像极了清凌凌的白月牙,可我又因这未出世的小崽子而数月不得与娇娇亲近,真真可恨。然将此事传至养心殿、坤宁宫,又得来父母的一番分外爱重,纵我又满腹恼意,亦不敢擅自发作去了,只得作全然的好夫君、好父亲,为爱妻自是予取予求、无忧不应的】
    【十月怀胎可是桩辛苦事,临产的时日愈近,愈发觉得心慌难安,早前儿教长安畿大慈恩寺的高僧取了十八子来,奉在佛龛观音像前,隐约透出幽晦的啼血色。这日,沉云蕴乌,天边淬了层青灰色,只当四九城应有一场风雨,尚未将手间的香烛供奉,兀闻得庭外小厮仓皇无措地奔言——嫡福晋难产了】
    什么,你说什么?
    【掌间香烛颓然坠地,亦顾不得这许多谶兆,忙不迭地奔向兰摧堂前——慈周,莫要诳我】


    IP属地:北京2楼2020-06-25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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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稀记得是惊蛰将过,我有了第二个孩子。他与乖顺的升平并不相同,有孕之初便叫我害喜得厉害,为此我怀得辛苦,却又因其载有文膺哥哥与宫中的期冀,不肯在丈夫跟前哼一声苦)
      (我如何不知道呢,他宠我、爱我,并不常在旁的侧福晋处留宿,可偶有几次腹中小儿闹得厉害的时候,便巴不得他宿在旁处,才好少见得我夜不能寐的狼狈模样。太医说是诞下升平是落了体虚的根,是以此次才万般不适,调理些时日便会好转,由是流水般的补品往兰摧堂送着,文膺还笑,我比先时圆润了不少)
      (辰晷如奔马白驹,不过云聚云散的轮回,终至瓜熟蒂落之时。犹记得胎动之处我尚吃着椰汁方糕,同奚女臧否起其与姑母手艺的优劣,那日浓云密布,天阴仄得厉害,尚未容我怀想起长春宫小厨房内的糯米圆子、藕粉桂花糖糕,便腹痛难忍躺上了产床)
      (当时我想得很简单,就想要生产后吃一碟姑母做的小点,不拘甚么都好)
      (长烛施明的兰摧堂内,头一次这样叫我觉得陌生。羊水破后的漫长等待中,只知疼得厉害,好几次险晕了去,良久后才闻得稳婆惊呼一声胎位不正,先出来的是孩子的脚;为此又闻稳婆与太医关乎推腹正位的争辩,可我实在疼得意识不清,唯在微弱喘息中断断续续地嘱咐着)
      舍母留、留子也好,请务必……务必保下这个……孩、孩子……
      (又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漆黑一片,唯闻耳畔迷离的话音说着出血之类,施力紧咬牙关,才迷糊听清后半句——王爷已至兰摧堂。登时识海嗡鸣,汗涔涔的手握上一畔随产侍婢的,鼻腔和眼内很涩,却再无半分力气流下一滴眼泪了)
      不要……不要让他进、进来……


      3楼2020-06-25 1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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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入兰摧堂的阶前时,尚分辨不清凶情之辛,只拧着眉听完那跪着的太医一番絮絮,“嫡福晋是产厄之灾、易至血崩,若是王爷不早做决断,母子俱损、亦未可知”——我平生第一遭这般紊乱心躁,连带着多年矜养来的沉端仪态已全然难顾,甩袍一挥,眼风好似刮骨钢刀般地凿向身前的庸医】
        放肆,嫡福晋怎么可能有事,你们听着,无论如何,慈周不能有半点闪失。
        【直至这般生死关头,我方知运命弄人、造化百端。紧磕住牙关,似是决绝、又轻易地落下不曾仁慈的判语】
        她若是真有甚么不测,尔等全当为她陪葬。
        【将至内间,我一目便将小周苍白的面容、孱弱的轻哼、同簌簌的汗珠全然看清,疾步至她身侧轻拥过她的肩头,只觉她好似只剩一副细骨,轻的没有了重量,连那平时素来弯目娇笑的眉眼,如今觑来只洇浸过难耐的苦楚。我竟有一瞬的晃神,仿佛同她如隔关山万重。轻柔地抚上她的绿眉,可声却不由自主地轻颤,只知心神俱乱】
        【忍不住、舍不得地垂首同卿卿低诉】
        小周、小周——我来了,没事儿,有我在你甚么都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儿的,大不了咱们不要这个孩子了,来日方长,我只要你无恙。
        【原来痛极锥心是这般滋味,仿佛四肢百骸是无一处不痛、无一处不置身烈狱的。是觉罗氏的冤孽太深,还是我二十余载间的福禄不够,竟护不住我唯一的挚爱——天上人间,万里河山,可我只独有一个慈周罢了!】
        答应我,我的卿卿……你莫要抛下我一人……好不好?【欲语还休,原是两行热泪先流】


        IP属地:北京5楼2020-06-28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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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断续续的剧痛业已摧毁灵台,似有只手遮光,夺去了我仅剩的理智和感知。我在起伏的啜苦里听到了他的声音,听到他难得的肃戾斥喝,鼻头酸得厉害,颅内一根弦孱微地维系着,才使得睫羽翕动,旧时盈有云汉的星眸混沌无光,向那“不速之客”投去一顾)
          产房污、污秽,你怎……(又孤倔地稍偏首去,如故岁在他跟前的嗔怨模样无异)我、我现在……好丑……你不、不许……看……
          (身下又如铅坠,是以叫丈夫怀中的暖意也难以感知,因虚弱而颤抖得厉害,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得于施力之时回握住他粗砺的大掌。心头如有万蚁啃噬,酸楚于他热泪落下的一霎决堤,未几双目盈蓄温热,划过面庞与鬓边的汗珠交融,化作他华服上一隙浅痕)
          文、文膺哥……哥……(勉力抬掌去拭他的泪,软声絮絮)你不要哭……不要、不要哭……
          (我从来不曾疑过他的真心,我只是怕我不够好,不能当好他的妻子、一府主母。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因患得患失而不敢想以后的,可他向来温柔而耐性,教我虔诚地相信终有白头相偎、与子偕老的一日。于是我想,兴许我可以永远妥帖沉默地陪伴他,就好像旧时怀仁堂前安静的海棠,抖落一身风露,陪檐下苦读的少年走过一岁又一岁春秋)
          (但不曾想诀别来得这样早:我还未及与他说堂前燕子的呢喃,未及同他看升平出嫁,未及行过京城与九州,就要这样丢盔弃甲地退出他的人生。我好怕看见他哭,似有一瞬能解旧日我于他跟前啜哭时他的无措,除了胡乱地抹着他的泪痕,竟再说不出别的)
          不、不要哭了……好不……好……?
          (汩汩暖流由身周抽离,不知是血还是甚么,只叫我意识迷离地攥住被单一角,麻木施力,终在昏迷之际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尽管喑哑羸微,并不似昔时的升平)
          (“恭喜王爷和福晋,是一个小阿哥!”)
          (稳婆的庆贺尚未道全,心下力泄,竟迷迷糊糊要昏睡过去。未几太医又颤声回话说血崩力竭,孩子也气虚体弱,在文膺启口前攥住他的袖角,仰面央求道)
          不……不要生、生气,将他好……好好养大……(喉舌早已干涩,声音低沉难闻)有升平和他……陪、陪着你……我很……放心……


          6楼2020-06-29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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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同她,从未想过生离,殊不知死别竟来的这般汹涌、而教人摧肝断肠、心哀恨重。那一霎,我倏忽忆起从前睿王邸的许多的好时景,或是向琅玕旁的少女投去遥遥一目,便已然是小槛朦胧、十年倾心——我从未曾辜负她的爱拙情深,缘何长生天不肯佑我夫妻二人,执手偕老、生死不离】
            【抬掌抚过娇妻浸湿薄汗而垂下的青丝,一如昔时的温柔哄慰】你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女孩儿,小周,既发过誓要同我厮守终生的,怎么……如今还能毁诺呢?
            【轻描她眉尖儿的轻痕,分不清是泪、是汗,只凝神向着她,惟余痴情绵绵】
            我不允许,慈周。
            【一重水隔一重山,水阔山高人不见,有泪无言】
            【我清晰地感受到她在我怀里呼吸变得孱弱、渐至几不可察的虚羸,原来这才是人世间最残忍的事——什么都不能做、怎么做都是错,你只能望着心爱之人一点、一点地离你远去,好似万千心碎,皆在一瞬。喉头哽咽已近乎发不出声响,但仍勉力撑着最后一点的温存、极轻地抵住她的额角,奉上我深藏心碎、偏最是含情的一吻】
            娇娇,你累了罢,那你在我怀里睡会儿,我就在这陪着你——等你醒了,满月就当来寻额涅了,她是最听话的。
            【从此后,我们隔的是黄泉碧落、生死茫茫,那要多少个日月、多少载春秋,才能再同你相见呢?我宁愿早一些,不必背负王权的枷锁、利欲的裹挟,干干净净、清风霁月般的与你再见。望向眼前人清浅的眼眸,那是我永远的心上人】
            翁济尔金慈周,下辈子……我要早点找到你,你答应我。
            【慈周,我并不恐惧死亡,我只是怕你疼、怕你在无边的黑暗里,看不见我、找不到光】


            IP属地:北京9楼2020-06-30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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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浑噩的死灰中,似有正月里的爆竹将我惊醒。轻推开秀致的窗楹,寻瑕伺隙的朔风终如愿扑了满面,冻得小人连打好几记喷嚏,是时额娘的话音由厢房那端传来:小周你病才好,怎就开始胡闹了?)
              (神思似由孩童身上抽离,茕茕独立,以极缄默的姿态看着翁济尔金老宅一隅的浮生。我似见小人儿出门踩雪,一个不慎被垂花门的高槛绊住,顶着满头雪霰起身时,正遇上要往肃邸去的文膺。他只投来一瞥,身形稍动,是有心将我扶起的——可惜来晚一步,翁宅的小厮嬷嬷先声夺人,我尴尬闯入的初相逢,便也由是狼狈收场)
              (那时我不过同升平相仿的年岁,由椿萱锡护长大,又于最恰当的年岁遇见了此生挚爱的少年。我曾经以为能得与文膺连理相接、生儿育女已是圆满,哪知朝夕太短,才不过携手度了几个春秋,便要说起来生)
              (识海早已混沌,因有一隙贪念支撑,勉力睁眼去看文膺的脸庞。他好似比旧时瘦了,眉峰也频频紧皱,声音比少时沉澹许多,连掌心也比曾经粗粝,可是不论如何也看不够这一张脸,不论是曩景秋千花下,抑或眼下死别生离,他一直是那样的好看,一直是住在我心尖上那个人……)
              (我将他在心里装了这样久,没想到耳鬓厮磨不过数载,就要用下一世的诺来换)
              (是时呼吸渐微,犹觉温存由体内流走,甚是他印在额头的吻也难知其热,只于聆得那一句“下辈子我要早点找到你”时,才心满意足地垂下眼睫。声音极轻,像狸奴踩过水洼时的薄痕,可我相信他一定能听得清)
              好……
              (薄唇翕动,几不可闻的诺言已用尽我全部力气,为此再往他怀里依偎着,伴有燕侣间的呢喃)
              我、我会……簪一株,海……棠……(我还记得他说,那是爱新觉罗的聘礼)等……
              (——“你”)
              (只可惜,我再也无法说出口了)


              10楼2020-07-08 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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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她与我相识于稚童时,许多春秋是藏在吉光片羽的绮梦间、或是晴雪红梅的细微处,才得以窥见小儿郎恳挚的拙诚、与日久天长的情愫】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我们也曾有过这般的好光景,靖王邸最寻常不过的烟霞残照间,我拢来娇娇缠绵而温顺的青丝,婉伸垂落至我的膝头,惹得我心生无限爱恋,只得趁其不备,低首偷去美人粉颊旁的一吻】
                【从前,我以为父母间的兰因絮果是这世间最遗憾的事,倘如天子尚且求不得一个圆满,我便能将万千真心、终此一生只付与她一人么?不尽然,直至眼前此瞬,我方有了朦朦然的滋味——原来,离别才是,人间别久不成悲,可教我如何忘记你!】
                【我轻柔地拉起妻子的手,同她十指相扣,再将目风紧紧地、不忍心错过半点地凝向此时妻子最恬静、柔美的面容,好似要用尽全力地将她记在心尖上,或许一瞬永恒,这一夜对我,已是风雪半世,漫长的不再期待明日星辰与黎明】
                我的好卿卿,你且等一等我……总不会太迟。
                【慈周,今生我同你走到这里,从此后,憔悴是我一人的事,纵使长居人间雪满头,也终应有与君泉下相见之时——那时,你当簪玉兰、描绿眉来迎我】
                【这是最寻常不过的一日,可我好像有甚么东西,永远地留在了正观十年的这个春日里】
                【算来一语最心惊,今生同死同生。八年说了万千声,一一应承。一一都成辜负,教侬若可为情。人间天上未分明,幽恨难平】
                【……】
                【竟凝噎】
                ———正观十年x月,靖亲王嫡福晋翁济尔金氏受产厄之灾,未几薨逝,母子俱亡————


                IP属地:北京17楼2020-07-08 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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