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阿绍来参加唐城公主的婚宴，想起我们成亲的情景，又笑。她去找她的姐妹玩了，我也跟同僚喝了几杯，这会儿闲着，看一桌山珍海味，掰了个螃蟹吃。这时节螃蟹小，当然还是要秋天吃才好，但这小个的也能解馋。吃了一半，抬头四处瞅瞅，婢女把我闺女抱哪去了？想给她们吃点。算了，等我吃完再去找她们吧。

（历书中吉日良辰三月三，亦是诗歌中说“长安水边多丽人”的好日子。倒也不消去水边，此时此地，唐城主大婚贺宴，正能见长安诸多才子佳人。众宾俱都欢饮，我也端一盏琼浆，次第与各桌同乐，着意让自己也浸心于这场欢愉。至又一桌时，见只有贺驸马一人在座，倒不见晋陵姊姊，亦不见我甥女们的影子。想起甫入“图一醉”时见堂中悬的两句诗，举杯上前笑道。）
将军，能饮一杯无？

我吃完了一只蟹，刚想吃下一只，太和公主走了过来。于是擦擦手，端起酒杯，起身
“太和公主，请。”
她是阿绍的妹妹，但我不太熟，不知道要跟我聊什么，或许是来找她姐姐的。我左右瞧瞧，不见阿绍
“公主她去找姐妹们玩了。”

唔，前边是人多热闹。（不过方才我路过时惦念着吃酒，就没有驻足留心。）等等我也去那儿瞧瞧姐姐去。如今她出宫立府，要见一面也挺难得的。
（颔首以示明白，客气同他一道吃了一杯。听他话里三句有两句不离晋陵，心下感慨，他们还真是感情甚笃。不过么，怕他骄傲，像这种话我就不放明面上夸了。还是夸点别的。）
都说儿女双全是莫大福气。一定有很多人羡慕你们吧。

那可不，虽然有几个兄弟也娶妻生子了，可是孩子都没我多，还是我最有福气了。笑出来，但又故作矜持
“嗯，还行吧。孩子多，带孩子也容易，他们自己就能玩到一块去。就是花销大，什么吃的穿的用的，都得买三份。我都一年没买马了。”

其实只要小孩听话，不爱吵闹就很省心了，不然还有得你们烦呢。（因仙居殿的皇嗣颇多，自己也算是在热闹中长大的，所以说起这些很能感同身受。提起马时忍俊不禁。）
我从前听人说过句戏言，大唐的将军都爱马如命。看来这戏言还挺真。
（好言相劝）你仔细，等有机会买马别教孩子们瞧见了，不然他们有样学样的也吵着要，那可就——（想象了下马也一式三份的大场面，着实太美。）

听话么？也不好说。
“这是年纪小，还不到淘气的时候呢。以后长大了，有的忙。”
我见过同僚家里的小孩，从六七岁开始，就很难管住了。我若一直在还好，若调任外地，阿绍可怎么应付。
“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上不了马呢，等长大再说。长大了，叫阿维给妹妹们买。”
贺维是我的长子，我的责任是照顾好阿绍，至于女儿们，就要他这个做哥哥的照顾了。

（我很怀疑这么说是因为子女肖父母，他从前也是淘气的性子，但并没有证据。）倒也是，现在不用想太久远，且顾眼下。
（眼下么，除却恭贺他夫妻和顺、儿女团圞，还真想起桩事来。酒盏且置一旁。）
我先前仿佛听人说起过，西北有些不太平……（不在庙堂，像这样的事自然是听旁人说的。言者又云里雾里，教人不辨真假。）真有这回事吗？（这应当不是什么不可说的。他是金吾将军，若真有风吹草动，一定知道。）

西北？回纥？吃着饭呢，忽然提起这茬，笑意也就淡了。回纥虽已归附大唐，但回纥内部各势力不统一，常有内乱，也有些不安分的人，时不时的侵扰边境。我想了想，回她
“只是少数流寇作乱而已，回纥大多数人还是与大唐交好的。公主不必忧心。”

那就好。（意识到这样说仿佛是庆幸纷乱不在我眼前就好，有一点慷他人之慨的意思了。很快又改口。）
唉，也不是，希望早点平息吧。要没这种事，边州将士也一样能安安稳稳和父母妻儿过日子的。
（在喜宴中有感而发。我生在一个太平盛世——这是从小就得知的事实。但另一个事实是，太平全盛日并非全无兵燹，只不过它不近在眼前，而是远在边陲。这很容易教人忽略。）

边境不就是那样。不光是西北，吐谷浑、吐蕃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只是我们在这里祈祷也没有用。
“人心不足蛇吞象。大唐物产丰富，人杰地灵，难免被外族觊觎。好在大唐国力强盛，他们想打这个主意，也得掂量掂量。”
所以我们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政事处理好了，国泰民安，外敌便不敢来犯。
“边疆太平则京城太平，京城太平则边疆太平。”

（也是，不披坚执锐者不必空作忧天杞人，当下的一切还是要交予时间，和朝堂上的运筹帷幄者。他们是真能决胜千里之外的。按下心间其余思量，重又举盏，命奚女斟满，意欲再邀他一饮。）
就再敬天下太平一杯。
（罢后，冲他点头算作告辞，自去热闹处寻晋陵姐姐和旁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