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你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哪里?
“那你今天就打算窝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吗?” 娜美咬着冰棍的木棒,含糊不清的说。
“大概吧,这周完全没怎么睡,补一下眠也好。我晚上还要跟艾斯去臭厨子那里。” 索隆伸了个懒腰,“话说,你最近成绩还好吧。”
“今天有驻场表演吗?”
“有。”
“我要去看。”
“不可以。”
“为什么?!” 娜美从地上站起来,声音不自觉的高了个调。
“你还没成年不是吗?而你明天不是还要上学吗?今晚一定又会搞到很晚,你明天肯定又会耍脾气说不去上学。而且你准备考大学了,现在成绩掉下去了可不行。”
“我才不会!我不去上学个一两天又不会影响成绩,我又不像你这个笨蛋绿藻一样!我可是全科优秀的天才少女。你知道你这种行为是什么吗?给脸不赏脸!。”
索隆打了个哈欠,他似乎已经放弃了坚持。反正每一次她想要的东西一定会找到她的方法要到手。就算他说一万次“不行,不能去”,她大概也会无视然后自己跑到酒吧里。早知道刚刚就不说他到底是去哪里驻演了。
17岁的臭丫头,变得越来越不听话了。
“你说谁是笨蛋,誰是海藻啊,臭丫头。随便你好了。反正10点我就让厨子送你回家。”
“哼。不是海藻,是绿藻。” 她撇过脸,心里面还是有些不服气。
什么嘛,这个男人。难得她有空有心情去看他表演,这算是什么态度。
暑假的接近让娜美很没有干劲,想起明天又是周一,她的头情不自禁的痛了起来。索隆一般的驻演都在平日,因为他总是一脸认真的说,“周末是用来睡觉的”,之类的颓废的话。娜美平常要上学的日子也有作业和打工,所以能看到他驻演是很少有的事。但是她很深刻的记得,索隆第一次拿起他的吉他,在她面前弹奏的那一幕。
他脸上扯起一个帶著自信,和有些痞坏的笑,灵活的双手在吉他上自然的游走。干净的节奏感,平时冷酷的性格隐藏的情绪都会在弹奏的时候流露出来。
他第一次弹的是披头四的“Michelle”。
节奏强烈,甚至带着点跳脱感的蓝调在他的演绎下多了一种唏嘘。他一贯不怎么听情歌,但这是唯一一首他说的上喜欢的情歌。他最喜欢的经典摇滚是Eagles的“Hotel California”。
那时,13岁的娜美问他,“什么是Caletortia?”
他回答说,“Cali-FOR-Nia。加州,在美国。”
她问,“大叔,你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哪里?”
“美国加州。” 他皱了皱眉头,“还有,我不是大叔。”
“那你有住过吗,加州酒店?”
“我那时才没有钱住什么酒店,只能住在别人家里。好了,准备吃饭。” 说着,他把一盒从超市买回来的鲔鱼寿司推到娜美面前。
索隆不怎么会做菜,可能是因为他本人只对能下酒的食物才感兴趣。但是要给一个正在发育的孩子每天吃下酒菜,也太过不负责任。有时候他会自己做些简单的料理,什么用盐煎一下当季的秋刀鱼,或者弄个简单的,她看起来蛮喜欢的橘子沙拉之类的。可是单一的菜色很快让娜美厌倦。有一段时间,娜美简直是闻到鱼的味道就会想吐。
青春期的少女最后决定了,要解决这个关乎生存的问题,拿下厨房是必须要的步骤。娜美学习能力很高,手也很巧,很快就接手了煮饭的部分。
洗碗从来都是索隆的工作,即使一万个不情愿,他每天晚上都还是得乖乖的站在厨房把厨具洗净。要让娜美洗碗,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洗之前会被说一堆“你怎么舍得让青春期女孩做一些会让手变得粗糙的事!?” 之类的谴责他良心的话,还有就是之后会被敲诈一堆零用钱之类的行为。
总结来说,他还是觉得自己洗反倒最容易。
三年前开始,他们搞笑的开始庆祝父亲节了。
就一个礼拜前,他们过了第三个父亲节。娜美自己烤了一个蛋糕。索隆不喜欢吃甜食,但很喜欢喝酒。所以每年的蛋糕都是咖啡伏特加蛋糕,没有奶油。浓郁的咖啡和伏特加的味道虽然娜美个人不算特别喜爱,但却意外的合他的胃口。
比起父女,两人的相处更接近兄妹。
索隆从不会过多干涉她,也不会怎么说教,准确来说,他也没有这个习惯。
29岁的索隆,除了跟艾斯结伴在酒吧驻演,夏季时还是个教冲浪的教练和一家卖冲浪用品的小店的店主。当夏天过去了,索隆的小店会处于半经营的状态,多余的时间,会跑去建筑公司做体力活赚外快。
不用上学和打工的日子,娜美会去店里帮忙。索隆倒是很喜欢娜美在店里帮忙,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娜美在店里的日子,销售额总会比他在的时候要好很多。
这样的生活远远算不上富裕,扣除房租和生活费后,两人其实连开冷气的电费也要在娜美计算过后才能决定舍不舍得开。但是幸运的是,这样的生活还算安稳。
正午的太阳更猛了,娜美的肚子打起了鼓,她合上自己最近沉迷的村上春树的《发条鸟年代记》。瞄了瞄在沙发上睡着了的索隆,眨了眨眼。他全身都是结实的肌肉,一身健康古铜色,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他连睡着,背都是挺直的,头微微向下垂,双手交叉在胸口前,鼻腔打起了响亮的呼噜声。
不知不觉中,他好像比四年前看起来...成熟了很多。他看起来虽然还是年轻,普通人也不会猜他已经快30了。但是,他的脸好像比四年前要长和瘦一点,两颊微微凹陷,眉毛总是紧紧的锁在一起。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厨房里,准备午餐。她先洗米做饭。在等米熟的时候,洗干净了一个青椒,一条青瓜,一些生菜和甜菜。拿出冰柜里的特价鱼生。她把所有的材料切片,切粒,把所有的食材放到一个玻璃的大碗,加上调味酱,最后加了几滴柠檬汁。
每到夏季,他们都偏爱凉拌的菜色。
“喂,索隆。吃饭了” 她说,摇了摇他的胳膊。
索隆还在半睡半醒的状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饭桌旁坐下。娜美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给自己盛了碗饭,也在饭桌坐下。
索隆在一年多前就把米饭从他的平常饮食里戒了,他说,快要三十的男人要想喝啤酒又吃饭,很快就会又老又胖。一但发胖了,体力就会立马下降。对于他这种靠体力过日子的人简直是恶梦终结者。所以取舍的话,他宁愿不吃饭。
虽然他还是会时不时用寿司和饭团下酒。
空气中是安静的咀嚼声和食具碰撞的声音,时不时,他们会交换一两句无关要紧的闲话。窗外的太阳还是高挂,微风继续往屋里送进冲绳的海的味道,门外的风铃演奏着没有旋律,清脆的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