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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义军第四幕:韩樱、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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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广东1楼2020-07-22 16:22回复
    @韩润º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0-07-22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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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宅邸大门的门槛颇旧,迎不了一个刚刚虎口脱险的少年过激的情绪。一脚踢翻了它,亦不曾回头。
      “父亲!”
      华北的天空寥然无云,日光纵在秋冬也热烈刺痛,落进眼中,模糊视线。我从望见这座房子就不自觉地奔跑,长久地思念在不断地加速中浓郁。门框、窗牖、房檐、庭院一式地对称端正,我在白茫的日光中盯住轩敞门窗的明间——那里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止步于槛外,我努力压抑粗喘,谨慎地迈过门槛。
      “父亲,不肖子樱……”


      IP属地:广东3楼2020-08-04 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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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选匆匆进门时,我正秉烛看剑,在壁上舆图之前兴叹。
        两厢僵持,愈演愈烈,不知不觉竟到了德纯五年的入冬时节。原本,归灵寿是为扶柩;如今一来二去,时局竟让我也成了瓮中的困兽。战火尚未延烧至灵寿县境,我却只得围在此间做个安乐公。仿佛一夜之间,东京梦华皆成了水逝云飞,渐渐离散在长天。
        何人不是夙夜难寐呢?山高水远,路途阻遏。连月来辛郎屡屡带着义军深入河北腹地,试图拼出条生路来。算来,总该要有些音讯了——于是我也往赵选处看去,目色中饱带期冀。
        他身后却跟着个孩子,我原以为一直留在京中,也被佩之照管得很好的孩子。
        “敦颐?”
        他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来的?只觉头颅轰然一声,手也不听使唤地往他脸上招呼,喝道:
        “混账东西,给我跪下!”


        IP属地:德国5楼2020-08-08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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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
          脸上辛辣的掌痕逐渐升温滚烫,而我的意识却在被打的那一刻失控。等羞耻与委屈替代这长久的震撼,占据身体的主导时,我才发现自己已双膝跪地。欲诉辛苦委屈,却兜转舌头难开口,此番回想起一路上胆大包天,恣意而行,顿时理亏了三分。
          俯身叩首,跽立道。
          “父亲——敦颐有愧,未按父亲所托,待于京中——然而战事已起,父母俱在险境,为人子女岂敢视若无睹?儿子日夜难安,故非违父命不可。”
          但是说完孝义之道后,再谈如何被辛表兄发现就不那么理直气壮了。极力斟酌用词,才将前日险情说与他听。


          IP属地:广东6楼2020-08-08 1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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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骤然胸闷,一腔苦血堵在喉中,竟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掷袖背身,怒喟连连:
            “不肖子!你任性妄为,擅自逃归,让你顾伯父如何自处?!倘若丢了性命,岂不是故意叫我这为父为尊者悔之晚矣?!”
            话毕,心中几乎要泣下血来。敦颐一番抢白,倒把我也说得哑口无言。回首眼见他全身全尾,端端正正地跪在堂中明亮处,眉眼身形都肖我。换做是我,不也为了祖父,辞官去京、奔波千里而来了吗?我与他更有何不同呢?直到此刻,早先因担忧他安危而起的惊惧才稍许平复,只好长叹:
            “敌兵可不管你是谁的儿子。能活到现在,靠的不单单是命大。”
            “你可晓得,是谁救了你的性命?”


            IP属地:德国7楼2020-08-08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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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此举愚鲁莽撞,但实在是担忧您和母亲,而此行也非一时兴起,也有精心布置,亦有仁义之施,赈济灾民……只是,一时不察,中了辽军奸计,羞愧难当。但儿子涉马知水深,以后万不会有如此失足之事了。”
              听他提及辛兄,我又来劲了。当时我闻辛姓,便感之亲切,归程之中又多攀谈一二,晓得果然是祖母母家,济南辛氏。想及那日他的身手不由几分艳羡,点头道。
              “是辛兄。我听他说是祖母家人,别的不论,真是身手不凡。”


              IP属地:广东8楼2020-08-08 2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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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情皆埋在阴翳之中,想要把这腔苦血和着连月的烽烟气咽下去;但听敦颐一番剖白,讶异他,神思回转间已然气顺许多。他跪在地下的乃是一介少年之身而已,却挑起了本不该属于他的重量,如何不叫朝中那些南归者羞愤呢?指尖轻拍敦颐肩臂,目色向远道:
                “敦颐,爹晓得你九死一生。这回要是真长了记性,以后便留在灵寿,哪儿也不要再去。”
                “你辛表兄幼全文武之才,在济南也是赫赫有名的。如今困在此地率义军自救,已颇成气候——你比他小好些年岁,又何来这般胆识谋略,可以在乱中长久地保全性命?”


                IP属地:德国9楼2020-08-12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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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欲伏低一番点头说是,听他这般夸赞表兄竟有一点不是滋味,难道我韩家儿郎就比他差了么?
                  浑然忘却昨夜差点命丧黄泉的狼狈,只由一腔热血涌上喉头。
                  “爹!那我也要加入义军。你儿子也非手无缚鸡之力,有些身手在身上的。若非大意被人偷袭,若以君子战论,我哪里会落下风?”
                  “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差点就脱口而出,幸哉及时悬崖勒马,否则是要把爹也骂进去。


                  IP属地:天津10楼2020-08-17 2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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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本已为敦颐的孝心有所动容,可他这般冒失,战场必不容他。于是摇头叹息,不怒反笑道:
                    “辽人奸猾,谁同你以君子之风对战?战阵之间,不厌诈伪。辽人今日袭你,明日还要袭你;毋须次次杀伤,只消搅扰得你夜不能寐、昼不能炊,你自疲于应付,志气大溃,或逃或奔,就如那瓮中鳖、笼中鸟,捉你是易如反掌。”
                    “到时,我要去何处将我的敦颐小儿赎买回来?”


                    IP属地:德国11楼2020-08-18 0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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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差点命丧敌手,但也并未被辽人这般搅和侵扰过,因而纵使他描述得万般可怖,也不以为意,更是振振有词。
                      “那——我便不作君子,他来搅咱们,我也去扰他,我也日日诈他,夜夜袭他,少一两顿饭又有何要紧?余姑翦灭此而朝食!”
                      大话说完了,又是一通歪理胡搅蛮缠。
                      “到时候,别说您来赎我,我也掳几个契丹秃头佬儿来给你当奴作婢。”


                      IP属地:广东12楼2020-08-18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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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却别有一番歪理。正要说些什么,只觉腰与膝腿隐隐作痛,原是在此处静窥舆图数个时辰有余,已是身心俱疲,须略扶桌案才好稳住形容。只得往旁边倚了些,由衷感到自己正日渐老去;而他逆着光,正是青春生发的模样。
                        难再端持尊长的作态,半是松容,半是长喟道:
                        “你有这分拳拳报国之心,也算我韩家门楣光耀。敦颐,你若执意要去,便必须随同辛郎左右,寸步不可离。要是萌生半点贪功冒险之心——”
                        说到此处,却是喉头腥甜,再难为继。摆摆手,转身背向道:
                        “——你去罢!”
                        天光围我。我这无用的词翰清臣,该如何守住河北最后一处宋室山河?
                        (结)


                        IP属地:德国13楼2020-08-19 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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