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速坠落的记忆像是昏沉幻梦，奔逃的光点撞在不由人意垂闭的眼睑上，凝固成混沌里斑驳的色块，驳杂、迷乱地交织、动荡，缠覆双眼。抗拒的睫羽是第一道诚实的反应，尽管微弱得不分明；在短促的呼吸声骤然鲜明的同时，钝痛从后颅苏生，沿着纤顽的细颈大肆冲击空白，塞住的口吐不出惶恐的痛音，下颚无用地扬起，颈子铮出弓绷的弧线。】
唔！——唔唔唔！！

我是NPC D 我是 NPC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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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在黑暗混沌里多时，已然不知今夕何年，身在何地，只余辗转各地，马车及渡船上的颠簸感能使我偶觉自己还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不过，倒也离那阎王殿不远了】
【仍记得那年花灯节，乳母牵着我和妹妹，跟在母亲及赵家姨母身后，看那灯海璀璨，汴京繁华；灯节热闹，所到之处皆是比肩继踵，人山人海，我一时贪玩，流连那戏耍匠的技艺，故而擅自离了乳母，在那摊儿边上一站便是好些时候，待到表演结束，回过神时，母亲和赵家姨母已经走远，而自己亦再也寻不到她们的身影，彻底的迷失在茫茫人潮之间】
【彼时我又累又饿，及后到底是娇生惯养惯了，终究是支撑不住，倒在了汴京某个犄角旮旯处，本以为就此与这尘世断了缘，却不想待我再度睁开眼时，身处的竟是一处豪阁华舍，而一烟视媚行之人则自称是我的救命恩人】
【往后种种，便如那些话本子里的故事一般落入俗套，而我也开始了宛若浮萍一般的颠沛生活】
【近来那些腌臜人又不知从何处拐了几个粉雕玉琢的小娘子，瞧着模样，年岁应是不大，估摸着与彼时的我年岁相仿，不由得心生不忍，但无奈人微力弱，只得在暗处施以援手——现时，便是时候】
【拿着些干粮和水行近，轻轻地拍了拍那小娘子的肩，而后轻声道】
莫怕，你爷饿了些时候了，吃点吧......
【将水和干粮递到她干涸的唇边】

【履头的珍珠胡乱刮蹭在床头，连续几道刺耳的锐音，昏沉的黑暗和陌生的来者不知道哪一个更让人惶恐，譬如观得荧惑，总知灾殃在临。猝不及防听入的轻柔女声并不能减去半分抗拒，暗自噘着嘴唇试图吐出塞物，当步履声接近，按捺着停住了动作，不作声地竭力内含一口气，好以抑平憎恶。】
【一时间，除了胸腔起伏在心中震天作响，角室异常安静。数着脚步，候她持物抵近时，干脆利落地扭头避开，不收力的肩膀爱憎分明地擦过来人手臂，却带动自己失去平衡地偏倒——下颚恰恰撞到她的肩胛，星点泪花不受控地酝酿。】

【肩胛猝不及防被这小娘子给猛地撞到，不由地踉跄了几步，抬手扶在身后墙上，方才勉强稳住身，想不到瞧着这小娘子好似弱不禁风，粉嫩娇弱，不想劲头那么猛，性子这般烈，没差硬生生将我肩胛撞戳个窟窿；伸手在痛处揉了揉，只觉好似火灼，外带着些胸闷感，似乎有些气短不舒，略觉难耐】
【垂眼看那小娘子，只见她窝到角落，缩在一边，甚有戒备，或许连她自己都不觉，早就不复整洁的脸颊隐约淌着泪痕，恐怕束缚之下，是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眸】
【倒也不急着靠近她，明白此时若是将她逼得太紧，只怕会舍得其反，弄的不可收拾，于是便在离她稍远处席地坐下，而后道】
你愈是挣扎，他们愈是会变着法子来折磨你，倒不如省口气暖暖胃......他们对你算是不错的了，从前对我，可不像对你那么“客气”，所以啊，你便知足吧......

【她的闷呼是允许通行的令旗，紧绷至屏的呼吸下意识松懈了一息，后颈闷闷的旧痛像楼船行开的波浪，一波波地漫开——本是飞庐里高瞰碧波的娇儿不该注视到的暗涌。微热的额角随着伏姿垂抵在床头。】
……
【野蜂在乱舞，嗡嗡嗡嗡的张扬着腹针，可它不应是田野里自由的子民吗，或本是繁荫里翻飞的蝶——为什么被巢驯养，逼凌花蕊垂下它的头，向贪婪的贼献出蜜汁？长久的、冷峭的凛冬冻结了一滴一滴洇开的湿痕。】
【半湿的口塞更深切地压迫喉管，挣扎乱踢的躯体逐渐失去力气，没有落点的珠履不知何时并在一起，蜷在没有遮蔽的视线里。】
【一步，两步，三步……她迟迟过来取出口中束缚的手，像是稳婆拍在新生婴孩身上，催促他发出重见人间的第一声鸣啼。纯白的无知可以放声哭泣，苍白的有畏只有一双泪水涤过的双眼，一点点希冀和恳求，像日光透过树叶缝隙下彻的光点，溶在微微动荡的明净清波里。】
帮帮我，救救我。

【极深的水底打翻浪涛，湖水层层的抽搐，映在湖面上，只是藻荇不安的涤荡而已。一圈圈漾开的涟漪平静后，漩涡里迟迟凝出一滴露珠，滚落在似霁后的荷面上，静静然垂下一道皎然痕迹。】
【没有一个音可以从紧扣的唇齿间逃逸，没有任何理由可以使我出声强求——但与她相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迟迟没有挪开。】

【这位小娘子的模样的确是我见犹怜，由任何人看了都不自然的心生不忍，自己亦然，但却明白“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之理——我今日若助她，他日便成了我之灾】
【定定的望了她一阵，最后还是决定狠下心，于她那苦苦的哀求和凄厉的状态视若无睹，即便心知，若我今日助她，她有幸逃出生天后定当不会忘了我的救命之恩，但到底我还是退却了，也胆怯了——一个早就失去了于明日希望之信心的人，如何能枯木逢春？】
【将吃食和水放下，便闪身掩上门，将锁再次落下】

【她避开我的眼睛，没再留下一句，逃也似的离开。开关的瞬光如一转电闪，落锁的声音更似一道惊雷，电闪雷鸣，唤起了骤雨，洒跳乱珠，枯荷垂惊——寸光丝丝剥离暗室，珠钗忽然磕出一道清响，默默之间，慢起一声极短暂的“呜”。】

【一道门，一把锁，隔住了她我，但我仍能听清她的呜呜哀鸣，似那折翼断羽的飞禽，从今往后不再与蓝天白云，展翅翱翔有缘】
【心下揪着，好似有千斤之重加注其上，一时竟觉有些头晕目眩，并带着些恶心难受，背倚着门蹲下身，喉咙里好似胶着些什么，欲吐之求舒，但却发现只泛着咸腥的味儿，并无其他——想来，定也是我潜在的良知作祟，不愿助纣为虐，故而才以此示警，让我能悬崖勒马——可终究，我还是没有勇气回身启锁开门，而衣襟早已泪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