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大哥同我讲的那些，让聪明机智又勇敢的余小宓头一次失了眠，头一次想要正正经经地做些事，这本也是我该做的事，可是，如今却只完成了一半。我没有离开过开封，也没有真正体会过战争，除了在家中听到的那些战报之外，对北边发生的事也一无所知——爷爷从不让我们接触这些。若是不愁吃不愁穿，那还愁些什么，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问别人好了。一大早到了蜀王府的庭院，从背后踮起脚捂住人眼睛。）
：猜猜我是谁~

眼前笼上两只软掌——还能是谁呢。阿携稳重，向来不会做这样的事。除却绪哥家的小侄子小侄女们，能早晨造访的左不过就一个小捣蛋鬼了。
伸手扣住来人手背，佯装思量半晌，故意猜错。
“是谁呢。小浥——”
坏心思地捏了捏小手。
“不是吧，余小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惠惠咕咕居然不是第一个猜到我？她不爱我了她有别的小甜甜了，都怪阿爹回了姑苏一去不复返连个家书也没有，自己没地位了还连累了我。收回手的时候垂着眼眸撅起了嘴，也没有看到惠惠咕咕的坏笑。）
：人家把你的事情放在顶顶重要，可我在你心里却是最不重要，我要闹了~
（扭头去，径直坐在庭院里的石桌上，脚踩石凳边沿，江湖气息豪横。）
：我要吃冰冰凉的糯米糕。

“好啦，不要闹，你在惠惠姑姑心里顶顶重要。”
伸指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子，阿姚早就去拿她欢喜的小食，眼见着她往桌子上坐，笑了笑，也没张口去拦。
“成，那要不要吃淋桂花酱的糯米藕呢？”
眼光暗示她下来坐，还不忘补一句。
“听话的小娘子才能吃到。”

（她总是这样，各种各样法子的利诱，板正我学着更规矩一些。这样的方式自然比爷爷和小宗生硬刻板地要求什么更让我心悦诚服，可我也不能总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便屈服吧，那也太没骨气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岂不是和一只小家雀一样了？）
（有骨气地扭过了头，以示不屑地发出一声哼。）
（片刻之后的余小宓已经坐在了凳子上。）
：我前几天，见到了一位大哥，就是，你还记不记得，一直帮着咱们搭粥棚的，维护秩序的那位路仁贾路大哥？

小侍端来桂花糖藕和糯米糕，又端来一碗藕粉羹。我搅着藕粉羹内的银匙，细细回忆了一番，缓声。
“路仁贾——我记着。是身量很高的那位吧。”
放下小匙，问她。
“怎么了，可是他们有什么需要？”

（美滋滋地叉起小块糯米糕，冰凉甜意化在口中，我原本该很开心的，却因后面的话凝起了眉头。）
：他们，很感激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他们也确实日子比以前好上许多，有饭吃，有衣服穿，有砖瓦可以蔽身。
（要怎么说呢？我并没有经历过创伤，也许，我也没办法转述出那种发自内心的绝望。）
：只是，他们也很惶恐，不知道开封之战会不会还有下一次——辽国依然存在，而土地房舍一旦毁了，要好几年才要恢复，他们觉得，经不起再一次灾劫，只想着寻一片乐土，不敢去重建家园。
（百工的良医姐姐说过这叫什么来着？创伤后...什么障碍？）

搅动藕粉的手逐渐停下，身向前倾，望向她。
“这是路仁贾同你讲的吗？”
东京对新朝的风评我有所耳闻，百姓大多拥戴官家，早先时候便有“真龙天子”之说。如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眉微微皱起来，接着问。
“他还说什么了吗？”

“旁的就没有什么了...吧。姑姑，你别担心。”
糯米糕也不好再吃了。将糕点放下，捋了捋袖子，安慰她。
“我看，还是有许多人很乐意重建房子，重建家园的，他们每日也都很高兴呀...或许，或许只是路大哥一个人不高兴呢。”

我原以为战事已过。散些钱财，再花些心思，就能将事情处理得很好。
原来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战争留下了许多东西，是单单钱财人力换不回的。
弯下身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姑姑知道了哦。小宓真机灵，还晓得把事情和姑姑讲。我会亲自去瞧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