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落师门》续
怎么样才算是爱。
我从来都没有完全想明白这个问题。可能我终其一生也没办法想明白。
要是人们不需要爱就好了，这样我就是永远都弄不懂也没有关系。
站在雕栏画栋的栏杆前瞧着一地清冷月光，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过去二十余年的生活。
父亲的语气永远是淡漠的，关心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好像没有了温度。
他问我的身体，问我的功课，但从不会像寻常父亲那样把我放在肩头。他偶尔也会来养育我的母妃的殿里坐坐，却总像在例行公事。有时候他也会看着我，是用那种幽深的、摸不清楚情感的眼神。
每到这个时候我会想，父亲总该是爱我的，我是他最小的儿子。
虽然那眼神总像是透过我，在看着他的江山和子民。
我盯着一地的月光出神。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我想起李顺容惨白死寂的遗容。长期吃斋念佛的守陵生活让她整个人像纸片一样单薄。她的不甘，是写在脸上的，即便是死了也没能褪去。
如果不是生在皇室，我定能时常吃上她最拿手的核桃酥。想起她临去守陵前看我的神色，我心上泛起一丝苦涩。
可笑那时候的我竟以为她只是为自己悲苦的后半辈子而伤怀。
月影阑珊。不觉已经这么晚了。
我脑海中还是出现了那张熟悉而明媚的笑靥。
果真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于是我裹紧了袍子，不想让寒风在这个时候钻进来。
既然无处可躲藏，让我再重温一下被爱的感觉也好。
那晚的烟花映着她烂漫的笑容，也映着我不知在何时失去了的纯真。
她能在烟火掉下来的时候把我护在身下，所以她是喜欢我的吧。
至少在她遇到赵从湛之前，她多多少少是有些喜欢我的。
我为着自己没来由冒出的念头摇摇头苦笑。太后虽然谎话连篇，但有一句说的不错。我一直都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赵从湛。这个名字本该像所有那些从我生命里路过的人一样，轻飘飘地不留下什么痕迹。或许别人说的对，他在夹层中求生存，过得很苦。可我这样一个自身都难保的人，哪里来的精力去关心别人的死活。
自从我把他逼死了之后，若不是她时常摆弄他喜欢的花提醒我曾经犯下的罪恶，我恐怕已经把他给忘了。
小时候站在宫墙里面，听着外边小贩的叫卖吆喝声和小孩子欢快的笑声。那个时候我就逐渐明白，我这样子的出身，连羡慕别人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我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羡慕一下的。羡慕寻常人家孩子的自在快活，以及羡慕他们有一个全心全意地无条件爱他们的母亲。
就像后来我羡慕赵从湛有一个真心对他好的女子一样。
这种羡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恨的呢？我麻木地思索着，却发现给不出答案。
在不择手段的权术里长大的我，竟连恨一个人都恨得稀里糊涂。以至于自己都还没察觉到恨意的时候，就用犀利的言辞逼死了赵从湛。
可赵从湛是何其幸运，而我又是何等悲哀。
交叠的记忆回到了多年前的午后。她跟赵从湛唇齿交缠间，我永远是一个局外人。她为赵从湛留下来，为他哭为他笑的时候，我永远都触碰不到她的心。后来她亲手杀死我与她的孩子，用来祭奠她逝去的爱，却也同时埋葬了我的爱。
她终于教会我什么是爱，却没有教会我如何去爱。
既然这样，我宁愿永远不懂什么是爱。突然酸酸地为那个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小乞儿高兴。我的失约，让他从未尝过桂花糕的味道，这样最好。否则，他怕是穷尽一生都无法忘记桂花糕的滋味。
而我，是真的穷尽一生也无法忘记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小乞儿还有我来怜悯，可我呢，有谁来怜悯我？
风吹动了枝叶，簌簌作响，我惊觉树干后面立着个人影。
“是谁？出来！”我厉声道。
“陛下，是臣妾，”那人没有躲闪，慌慌张张从树干后面出来，“臣妾见陛下许久未归，放心不下…若是臣妾扰了陛下雅兴，臣妾这就…”
是张清远。
我看了看这个循规蹈矩的女子。
“别走，你过来。”这句话鬼使神差地出了我的口。或许是因为我一个人呆了这么久，身上冷得很。单纯想有个伴儿。
她倏忽抬眼，眸子里满是受宠若惊的神色。
但很快她整理仪容，缓步行来。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柔地抓住了我的手。
那一刻，我心里好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我低头瞧了瞧张清远秀丽内敛的眉目。
我一直探寻的答案，会不会在这个女子身上找到呢？
怎么样才算是爱。
我从来都没有完全想明白这个问题。可能我终其一生也没办法想明白。
要是人们不需要爱就好了，这样我就是永远都弄不懂也没有关系。
站在雕栏画栋的栏杆前瞧着一地清冷月光，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过去二十余年的生活。
父亲的语气永远是淡漠的，关心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好像没有了温度。
他问我的身体，问我的功课，但从不会像寻常父亲那样把我放在肩头。他偶尔也会来养育我的母妃的殿里坐坐，却总像在例行公事。有时候他也会看着我，是用那种幽深的、摸不清楚情感的眼神。
每到这个时候我会想，父亲总该是爱我的，我是他最小的儿子。
虽然那眼神总像是透过我，在看着他的江山和子民。
我盯着一地的月光出神。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我想起李顺容惨白死寂的遗容。长期吃斋念佛的守陵生活让她整个人像纸片一样单薄。她的不甘，是写在脸上的，即便是死了也没能褪去。
如果不是生在皇室，我定能时常吃上她最拿手的核桃酥。想起她临去守陵前看我的神色，我心上泛起一丝苦涩。
可笑那时候的我竟以为她只是为自己悲苦的后半辈子而伤怀。
月影阑珊。不觉已经这么晚了。
我脑海中还是出现了那张熟悉而明媚的笑靥。
果真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于是我裹紧了袍子，不想让寒风在这个时候钻进来。
既然无处可躲藏，让我再重温一下被爱的感觉也好。
那晚的烟花映着她烂漫的笑容，也映着我不知在何时失去了的纯真。
她能在烟火掉下来的时候把我护在身下，所以她是喜欢我的吧。
至少在她遇到赵从湛之前，她多多少少是有些喜欢我的。
我为着自己没来由冒出的念头摇摇头苦笑。太后虽然谎话连篇，但有一句说的不错。我一直都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赵从湛。这个名字本该像所有那些从我生命里路过的人一样，轻飘飘地不留下什么痕迹。或许别人说的对，他在夹层中求生存，过得很苦。可我这样一个自身都难保的人，哪里来的精力去关心别人的死活。
自从我把他逼死了之后，若不是她时常摆弄他喜欢的花提醒我曾经犯下的罪恶，我恐怕已经把他给忘了。
小时候站在宫墙里面，听着外边小贩的叫卖吆喝声和小孩子欢快的笑声。那个时候我就逐渐明白，我这样子的出身，连羡慕别人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我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羡慕一下的。羡慕寻常人家孩子的自在快活，以及羡慕他们有一个全心全意地无条件爱他们的母亲。
就像后来我羡慕赵从湛有一个真心对他好的女子一样。
这种羡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恨的呢？我麻木地思索着，却发现给不出答案。
在不择手段的权术里长大的我，竟连恨一个人都恨得稀里糊涂。以至于自己都还没察觉到恨意的时候，就用犀利的言辞逼死了赵从湛。
可赵从湛是何其幸运，而我又是何等悲哀。
交叠的记忆回到了多年前的午后。她跟赵从湛唇齿交缠间，我永远是一个局外人。她为赵从湛留下来，为他哭为他笑的时候，我永远都触碰不到她的心。后来她亲手杀死我与她的孩子，用来祭奠她逝去的爱，却也同时埋葬了我的爱。
她终于教会我什么是爱，却没有教会我如何去爱。
既然这样，我宁愿永远不懂什么是爱。突然酸酸地为那个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小乞儿高兴。我的失约，让他从未尝过桂花糕的味道，这样最好。否则，他怕是穷尽一生都无法忘记桂花糕的滋味。
而我，是真的穷尽一生也无法忘记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小乞儿还有我来怜悯，可我呢，有谁来怜悯我？
风吹动了枝叶，簌簌作响，我惊觉树干后面立着个人影。
“是谁？出来！”我厉声道。
“陛下，是臣妾，”那人没有躲闪，慌慌张张从树干后面出来，“臣妾见陛下许久未归，放心不下…若是臣妾扰了陛下雅兴，臣妾这就…”
是张清远。
我看了看这个循规蹈矩的女子。
“别走，你过来。”这句话鬼使神差地出了我的口。或许是因为我一个人呆了这么久，身上冷得很。单纯想有个伴儿。
她倏忽抬眼，眸子里满是受宠若惊的神色。
但很快她整理仪容，缓步行来。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柔地抓住了我的手。
那一刻，我心里好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我低头瞧了瞧张清远秀丽内敛的眉目。
我一直探寻的答案，会不会在这个女子身上找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