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家人一起去报国寺的书市淘书，都是些无趣的古籍，无聊至极，作出一副恭敬的样子，规规矩矩跟在家人身后，好不容易走到在人群密集的地方，趁他们不注意，开溜。反正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以游人太多，被冲散为理由。要说书，当然以有趣为乐。向个古怪摊子上去，净是些传记，杂文，野史，拿起一本翻看。）

（宗悟不过稚龄，却已开灵智，早早承袭了觉罗血脉中固有的聪明与敏慧，也因此颇难“管教”。前阵子往小顺轩瞧她，正赶上闺女趴在桌边小憩，巴掌大的小脸边还覆着本书。还以为她如此用功，孰料打开一看，竟是甚么不知所谓的话本）
（一时哑然失笑，却也无意扰了小女清梦，只归去细思，想起自己从前总央求哥哥从宫外带些有趣的画本子进宫时，大抵同眼下的宗悟是同样的心情。思来想去，既总是要迈过这道坎儿，有道是“堵不如疏”，不若亲自替她选一些，遂有今日书市之行）
（未带随从，只留桃子一人贴身伺候。待到人群熙攘处，方对前头埋头的小少爷道一句）劳烦让让。

（话本子写的虽然有些粗糙，但胜在内容新颖，讲的故事同平日里的大道理很不相同，翻看着，入了迷。侧身让了让她，继续挑拣。瞄准一本书，封面看起来精妙极了，花里胡哨中透着一股清新，便伸手探去，谁料有人快了一步，将书本拾了去，微眯眼睛，望向方才那位姐姐。）

（身前人同自己比起来不过及腰身量，尚且是个孩子。但瞧秉性举止，倒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儿一般莽撞，许是家中教养深严之故。见他让了地方，也便从善如流地向前，书摊之上满目琳琅，却一眼瞧中正中间那一本。掌柜的皆是人精，观衣饰服佩便可断富贵，这会儿自然满脸堆笑地称赞：“姑娘真是好眼光，这一本儿正是京中最有名的说书先生写的，如今卖得正火呢！”）
（饶将柳叶儿一扬）哦？
（正欲再问，余光却瞥见身侧注视着自己的少年，再望一眼他视线归处，不免一笑）你也喜欢这本？

（盯着她的目光有点明目张胆，确实很想看一看这本书，但毕竟是自己没抢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至于小贩说的“最有名的说书先生”，则不大信，方才我拾起另一本，他也是这么说的。见人注意到自己，回应。）
喜欢倒谈不上，只是看封面很吸引人，有些好奇内容。

（闻他回应不可置否，并未马上接茬儿，只偏眸扫过书扉，上头绘着位青年男子，所着铁麾甲衣，好不神武。了然一笑）讲的是大将军的故事。
（每个少年人大抵都幻想过金戈铁马、倚戈而枕的生活，以为好不潇洒。儿时也曾心醉于话本中无往不胜的大将军王，思忖着往后要嫁给大清的巴图鲁。然而……眼见藏地战事吃紧，驸马亦因军务而少不得东奔西走，方知故事终究是故事，赫赫军功后掩埋着无数未寒的骨尸）
（这故事并不适宜宗悟来读。如是，倒不如成人之美）
（轻舒了口气，又向身侧人询道）想做大将军吗？

（摇一摇头。）不想。做将军太累了，要上阵杀敌，直面生死。我只想纵情于山水之间，红衣佳人白衣友，朝与同歌暮同酒。
（将最读的那首诗读出来，讲出了自己志向。不过人，总是对别人的故事感兴趣。）
不过我想看看大将军的故事。您愿意割爱吗？
（毕竟是陌生人，也不想白拿，愿意同她做个交换。眼眸滴溜一转。）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知道有一家铺子，比这儿的书还要有趣，我可以带您去看看。

哦？你这志向倒很特别。（含笑一觑，却不禁想起年少时读过的话本子，王侯将相无一不足，却独羡慕其中的江湖游侠，大抵少年人总是相类，都向往潇洒而无拘无束的生活）
（聆他一问，本也有此心意，自然顺理成章地将手中的书卷递与他，又扬柳眉）既如此，便多谢你啦。
（许因已为人母的缘由，每每见到年纪相仿的晚辈都平添几分亲近。两人一壁向他口中的另一家铺子去，一壁闲话道）我有一双儿女，也同你差不多大。

（接过那册书，倒也颇为欣喜，便这么领了她一道去常去的摊子，一边看她挑书，一边与她闲话道。）
那他们很幸运。我的长辈可不会给我买话本子。他们更喜欢之乎者也之类的东西。
（所以自己只好偷溜出来，自己找乐子了，这话当然是不会同她说的，便只说了一半。）

（大抵少年人才是最懂少年人的——我虽也从青葱少艾的岁月走过，但终究已非豆蔻，望见话本摊上斑斓色彩，一时只觉恍惚。随手拾起一册，尚未细看，便闻他带着几分埋怨、又故作云淡风轻的陈述，不禁一笑）
长辈们总觉得四书五经才是根本，从前……（一错神，想起重华宫中的女傅，顾自一摇头）不说也罢，总之，人人都是从这样的时候过来的。
（又闲话几句，挑了几本适合女孩子读的，方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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