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戴安娜轻轻地说,“我可不记得我们中有人戴过手套。”
“而且老板娘也说没有看到任何人进入餐厅——让我们来整理一下。”兰德一根根竖起手指,“现在我们知道对他有动机的人有:安迪,也许你真的没有办法筹钱,只得出此下策。”
安德鲁颤抖了一下。
“戴安娜,也许你并不像嘴上说的那样不在乎。”
戴安娜摊开双手:“随你便吧,警官。”
“山姆,温蒂,你们——”
“喂,为什么有我们!”山姆愤怒地抗议,“我又没被那个混蛋咬过脖子!”
“但是你们给我讲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日食时,阿尔忒弥斯的复仇,不是吗?死者临终前也是这么说的:阿尔忒弥斯的复仇。”
山姆缓和了一些:“但我看不出来这跟我们有什么联系。”
“这不过是我的推论。”兰德斟酌着每一个单词缓缓回答,“我从那个故事看到了什么?为了恋人而报复。山姆,你可能对戴安娜有类似英雄救美的好感,而温蒂——”
“我没有!警官!”温蒂红肿的眼睛淌出大滴大滴的眼泪。
“这只是猜测,而你,多莉……”兰德打量着我,跟我是个斯芬克斯之谜似的,“好像只有你没有动机,而你又具有最大的动机,我不知道,现在你们每个人都无法逃脱杀人的嫌疑。”
“放屁!”山姆怒吼起来,“你总该知道他怎么死的吧!一刀毙命——我们不是五个人一人往他身上插了一刀!只有一个人插了一刀!”
“而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兰德回答,“不过你提醒了我,山姆,弗兰克死于那一刀,直插心脏,漂亮利落。要插出那一刀,除非凶手精通人体结构,要么就必须有足够的力量。你说我应该怀疑谁呢,山姆?”
山姆愣住了,张口结舌地望着自己的胳膊:“嘿,但你不会是说我……”
我的脑海忽然一亮,仿佛镁光条瞬间点燃。
“我什么也没有说。”兰德闲闲地说,突然转为严厉的声音:“你有何指教?医学院的安德鲁?”
安德鲁惊跳了一下,随即又伏在地上:“我没有!”他放声尖叫,“我没有杀他!没有!没有!我离他很远,我没有作案的时机!”
“啊,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兰德离开椅子,站到我们中间。
我突然感到一阵恐惧:是的,我看清了,这分明就是当时的重现:山姆在我对面,安德鲁在我左边,温蒂和戴安娜靠得很近,偏我的右侧,弗兰克,不,兰德正面对着她们,不出意外的话,他会顺时针旋转到我面前,然后倒下。
“按照你们刚才所说的,死者第一个动作是抚摸温蒂。”兰德一边说,一边俯下身,双手很容易碰到温蒂的脸。我发觉温蒂在颤抖,双眼紧紧闭合成一条线。“下一个有可能是山姆也有可能是戴安娜,当然这取决于死者向左转还是向右转。现在,我想关一下灯,彻底重温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大家沉默地看着他,仿佛一群兔子沉默无语地围观着魔法师,等着他把其中的一员塞进他的帽子里。
半晌,山姆晃晃脑袋,站起来走到电灯开关那里:“如果这能帮助你找出凶手的话——”他按下了开关。
一片漆黑。
我听到右边戴安娜短促不安地叫了一声,随即出声解释:“不,没什么事,是兰德警官摸到了我的脸。”
“嗨,我什么都看不见。”山姆一边大声嚷嚷一边跌跌撞撞走回来,我听到他的声音接近我的左边,但看不见任何影子晃动。
黑暗中兰德的声音响起:“死者和我的身高差不多。”他不带任何感情地评论:“我几乎不用转身就能摸到戴安娜,但我想摸到多罗茜似乎就没这么容易了。”他在原地摸索了几下,似乎还跨了两步。
回忆从四面八方拢来:刚才弗兰克动弹了吗?我似乎听到了衣服摩擦的细碎微响,但是他迈步了吗?我不敢确定。
“现在。”他的语气单调,“我摸到了多罗茜。”
他顿了一顿,手指尖碰到了我,而他也维持着那个姿势不动,像是一瞬间变成了尸体。我恐怖地意识到,弗兰克就是这时候死的。
兰德警官低声命令:“山姆,去把灯打开。”
灯光亮起,所有人看到弗兰克倒下前一秒姿势的定格:双脚分开,上身前倾,手覆上我。
兰德一动不动,他俯下身看我的目光充满戏谑。
“刚才山姆从开关走回座位,再走回开关的动作大家有没有觉察到?”
我们纷纷点头。虽然看不见,但他起身的声音响得就像熊在滑雪。
“也就是说,当时如果有人从座位上起来,周围应该有人听到异常的响动。伙计们,你们当时有没有听到奇异的声响?”
我们摇头。
“换而言之,凶手杀他的时候,并没有起身,而是坐在原地。”他该死的声音充满了洋洋得意。“弗兰克是被人用刀插入左胸死亡的。”他说,“现在,诸位不妨试一试,如果坐在原地,谁能用手恰如其分地插入我的左胸?”
没有人做声,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向我。
此时我和兰德互为右前方。
如果有人能把餐刀一下捅进他的胸口,只能是我。
仿佛为了证明这一点,兰德将脸对准了我,他脸上混合了我有生以来见过最复杂的表情:威严,自负,还有不可一世,膨胀得跟气球似的正义感。我说过目光从不骗人。那双眼睛趾高气扬地对我说:我一直在怀疑你,对别人的询问不过是烟幕弹,我一眼就看出你有问题了。啊,也许弗兰克也发现了你的秘密,也许你并不像你所说的和他们素昧平生,也许,这场谋杀是你们共同策划的,不过没关系,在我的审问下你会把一切我想听到的都说出来,我不放过……
“你这个白痴。”我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目光,那双眼睛被我吓了一跳,“你这个白痴,你还看不出阿尔忒弥斯是谁吗?”
兰德看我的眼神多了些难以言传的诡异:“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克莱本小姐。”
“你根本狗屁证据都没有。”我愤怒地提高嗓音,“是啊,我不懂办案,但至少我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而你还在迷宫里一门心思地指认我的什么眼神!”我确实杀过人,兰德警官,你的直觉没有错,但我这次没有。
“那么……”
这位年轻警官对我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尊重,甚至畏惧:
“凶手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