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逢来年开春，流言已渐随时间平息，端贵嫔向皇后汇报一宫庶务，并道肃妃病情渐渐好转，希望在肃妃病愈后，能早日将掌宫之权归还（后接肃妃主位剧本）。皇后见端贵嫔诚恳，故应允。端贵嫔又担心流言扰皇后清听，故向其道出身世实情，应答淡然。回宫后，端贵嫔又有意将掌宫之权将还之事传出，至此，流言彻底止息。【皇后，端贵嫔】

【成光二年】
秉娘娘。景仁的宫仆名册业已修好，臣妾一一细查过，并无错处；要事账目也已清点罢，无甚阙漏，一并呈上；惟去岁霜冻甚多，檐下草木有些捱不过冬、将枯败的，俱换作崭新的、健朗的花木了……
【我步入坤宁中时，恰是春和日煦的一个朗昼。揣起沉着清减的音色，乖觉而恭谨地垂下一双眉眼，复将目风悄悄拨过纤秾羽叠的一对鸦睫，与口中历历点检澄明的宫事一齐，未有半分踟蹰、条分缕析地向彼端轻轻递去，即在妥帖分明的相报后，等候端坐之人的应答】
【这业是我真正承下一方庶事的第七个月份，无论是肩责、或是应对的宫仪，尽已行得娴然熟稔。但我每回总是未肯将一事忘却，即是向端坐的凤主道一句，“因着寒风骤起，肃姐姐又有些头风”，亦或“天候骤变，肃姐姐着了风寒”，却也每每在其后添道实情，便是在显明的转折后，言道“近日已渐渐大好了，想来不出多久便可无恙”。而今新月序临，我终心怀欣忭地发觉，因谒月之主的康宁，此时此刻，我已无须在话中横亘过有稍许生硬的转折了】
【是而才有泛起笑、施施然的下句】也秉您佳讯。前日臣妾往谒月侍药时便以为，肃姐姐的身子近可大安了。
【心膺刻下即似有一捧玉英欣放，花叶的伸延蔓开，扬溢成一小片春煦莅临的轻巧和柔。然这朵芳菲的绽放却须有时日消长，偏在真言几欲出口的一刻滞顿，惟因心弦浅浅的几回挠拨，才教它在以乐章为幕的光阴里坦荡】
实来，臣妾还有一事，想问问您的意思。
【它与一茬险被忘却的腥闻相关，可因锋镝的曾经存在、兰烬的轻堪复燃，我常在找寻真正扑灭它的机缘。自然，真正的请求出口前，还需有座上人的亲自首肯】

@萨尔都平国

是有劳你。若当真能大安，也算解了本宫头筹忧虑。只怕来年还要反复……
【徐徐散去的叹里，渐收住了声】
【月前呈送坤宁宫的碟碟贡果，正由郑满江捧着托盘献上来。其色、状、味皆是百里挑一之品，圆润丰额的满盘金丸，便不入口，独拈来指尖作遨戏之用，也甚堪得一掌……如此，神复五内时，那枚黄澄澄的橘柑已落入手中了。且逢端妃一语至讫，娇颐偏点，示意她向案间移目】
说是德庆贡来的上品，滋味如渍蜜。才送来的，你也尝尝。
【之于其人所道的桩桩件件，其实已然极意尽善，更无有使人蹙额凝眉之处，一席听罢，处处惬心。这已是她等数位觐会彤宫的第二轮春秋，时至今朝，端妃其身所列，俨当个中豪魁；而斯事所行，也同样无愧此间。看向她的时候，自然难免驱忆溯往，追念起初刻谋面后、与肃妃二人小叙其名的光景；与今相较，彼时之言虽“重望”不抵，但于时下尽然无负，自已颂得“花间第一流”】
旁的倒没什么，只是那些撤换下去的花草，记着叫花房的人也上些心思。有些不过是时令不允，好好儿用心养着，到了隔年，兴许不输群芳呢。
【朝一侧的团枕稍倚了倚，齿间衔笑，闲闲谑道】
是什么事儿？咱们“无所不能”的端娘娘都拿不好主意，还要问我这“闲人”。

【明明是白浪未及盛状的早秋，那枚贡柑捏在手心里，却让人察来凉意】
是我原先想得太浅薄，见你性子和柔，绝非那等斗胜之辈，亦有所能信实、众人目睹，应当不会有这般烦忧，却不曾想……
【沉吟间，目风也打落至手侧。盯着那枚玉雪色间艳茂出奇的柑果，心思却涣散到四处难拾。当日坤宁檐下，我曾无数次欲言又止、不得已潜藏心底的那份隐忧终于显山露水……由她这番词句明晰地呈奉而来，竟让我避也无可避。焉知非我不允，而待伊行一句愿呢】
【勤于侍奉的宫娥前来换盏，无意搅散我沉重的思绪。匆忙回神，掌眼睇去，端妃满目殷挚的神容便正注心底】
本宫明白你的意思，既你提出来，当然也不会不准。【不过少顷耳，业已无复刻前燕闲趣笑的兴致。在顿默中，忽又想起另一桩事】流言多为捕风捉影之果，实非良品。
若你有意清查，大可做得大胆一些，这样的风气如若养成，怕是安宁再难觅了……

【缄下言语的顷刻默然间，曾经凿凿述与小友的那句“不争便是争”便如游鱼般曳过膺底，扇尾悄然漫行游拨，而如今向座上人昭明，便似小鳞终渡雪寻见春。其实较之权摄贵名，我更在意一个信字】
【伴着闻言后的稍一屈身，绫裙也轻巧一低，秀眉平舒，是春山色】宫中人众，谣诼随口一传、又经掐头去尾，自更添荒诞。臣妾也未尝料及……
【再是记起御园与灵蛇携手时的偶逢，同熹嫔并不愉然的相讼，亦曾有动摇的一瞬，然疑根深种、又聆她口中讪语，原本盘算“随风而去”再懒顾的碎闻，仍根植下待她或曾深文巧诋的沉虑。但纵然如是，我于她的忿忿，实因鉴证之处的未盈，依旧不至昭显之机。因而温声，话也宽和】
诟言乍生便太易失却根由，口耳相传、时至今日，如若要彻查，只怕费时费力，已很艰难。臣妾以为，想来再过些时候，又或俟宫权归之，便也可散了。
【笑意温朗之余，音忽一停，是显见的几许踌躇。心下斟酌再三，方展平了眉】幸未扰您明听，但若风言来日再现、让您平白生虑，臣妾想现下释明在先。蜚语中其实也非只揽权一事，然其余的，也非全然不实。如您所见，觉禅族中，此代以“素”缀尾，【掩下提及她的些许不快】便如安姐姐一般。
传闻中道臣妾为旁支庶女，因双亲西故方得幸入京，“摇身一变”，即由异乡人换作了京中格格——这亦是实情，也是臣妾闺讳未曾循字辈的根由。虽有有心人欲在此作文章，【稍抬玉首，笑色未褪却半寸】但这也非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值得深藏的秘密，臣妾以为，既来之、则安之，既是亲长馈来的幸运，能不辱不没，便已很好了。
是不是说得有些多了……【一席话罢，才轻垂下眼睫，已愈渐赧然起来】

但愿如此罢……只怕仍是难以肃清。
【游睐分神的景刻间，又是一线长叹淌落唇缘】
肃清是一件，因诼谣而起的猜疑、避忌、伤情又是另一件。兴许届时流言鸟散飞逝，当真如你我所愿，但却难以避免使谁挂怀；兴许这一件事最终过去，但不久之后，或也会有其它一起未曾着意的矛盾，充盈他人嚼舌品论的新作。坐在这个位置上、身担着那么些事儿，总是不能不受熬累的，是不是？
【像是骤发慨尔，又习稔如常言，淡淡陈叙间是一贯的宁和与康适。自然，这番话既张声说与座下垂眉待答的端妃，也同样晓谕着共坐梁下自己。昔日初闻谛道时的懵懂与不忿早已远去江海，而后渐追瞻念的无奈与太息也沉汪洋，不必有意蕴藏；若问衿灵是否是有那一份不曾宣之的秘缄，却也并不能坦荡道无……盖因确有其在。使得她正临稚弱少艾之时，便要受我委任沈重、闻我絮念繁缕；愧之一字，实尽然矣】
璇玑，【惭怍使然，几不足磊落至絜诚对视。这声发自中襟的唤声落定后，我缓缓道出一句】自授任至今，本宫只想着“任人唯贤”四字理应无有错谬，却始终不曾问过一回你的意愿。这整几个月下来，兼顾景仁上下、事事顾忧谒月，很是辛苦你了。待此事罢了，也能叫你好歇上一歇；若你有意，往后闲时大可常来坤宁坐一坐。
【略略环顾四下，煦色和颜地笑说道】其实往日里也清净得很，咱们端娘娘那些个不曾舍得分本宫一听的谐趣轶事，无论从前、而今，无论是多或是少，本宫都很愿意听。

【实来始端多艰者，何不曾遍尝谮愬风闻。尚在老城的髫龄年光，我便惴畏地低眼，以投身于旧阙的足履，去躲父兄的冷眼与讥言；亦或是初入京中、踏过府门，盈素的一个足堪不悦的偏眸；再是初入阊门，宫人于身世的口舌，则始而长流纷纷。但却庆幸，我总能找见一处足盈温怀的救赎，曾是鞠养的双亲、是先代惠主，而成为宫妃的当今，又或至少是这段安然于坤闱的瞬间……】
【理应正是席上向来宽和温惠、从不肯施以一分诮色的元后。她既可招徕敬意，也可引来很难竭尽的“近意”，是一轮稍稍垂低的、又极是皦明的绯色月亮。这片玉蟾也有裕实的澄明，轻轻一抖落，琼芳与玉英若有慧眼，便能很茁然地长大】
是……但若说“往后”，臣妾便不愿去想了。【长睫不再笼住浑类一湾泓碧的目色，唇线一启，笑也澹然坦怀】若是当真有因此挂怀、留疑于心者，那也算不得姊妹、朋交；若是本便付信者，那也无惧她们疑忖。所以，倒也无妨。
【“璇玑”。小字并非甚么秘密，无疑只需很简明的一回探听、又亦记下友交的称讳，然初初为她所念来，心旌已倏有温软的一回摇落，收藏起难计以数的感念。我在当下便确切地知晓，这个我日日笃念、待很多人有过祈求的“信”字，业已有了将近无缺、又颇深浓的墨色笔画】
实不足称辛苦，不过是分内之事……但您既肯拨冗同臣妾燕谈，也自然情愿。【像是一场费了辛劳、却很值得的和解。秀眉一舒，霁颜嫣然】臣妾明白啦。那下回，就从长安轶事讲起，俱是亲历亲闻，半点不会作假——
【而后闲执茶盏，共与一小段清光。至于其后的宫权新闻，有意让苏善施之、布之，便悉是后话了。我想，在倥偬辗转的多年后，我也不会忘却这个煦意融融的晌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