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共同体
Auroville是个精神共同体。和所有乌托邦一样,它靠共同信仰维系。这信仰并非共产主义或宗教,而是以不持有和“give, not
take”为核心的印度瑜伽精神。
我们遇到的第一个Aurovillian(黎明之城居民)是将我们从金奈机场载到Auroville的出租车司机。他是肤色黝黑发亮的本地人,一路放着印度歌舞片儿里的那种欢天喜地的音乐,摇头晃脑,当我们问他是否可以找首悲伤的印度歌给我们听时,他想了半天,说:印度没有悲伤的歌,即使是悲伤的歌,在你们听来也是快乐的。他的手指甲上染了丹蔻,据说是一种习俗,夫妻互染,以示同心。他的方向盘前,摆着一个年迈女人和男人的肖像。
Auroville的偶像崇拜?来自中国的我们天然地对此反感起来。更何况司机指着年迈女人说:这个,The
Mother。我们暗地交换眼神,莫不是进了邪教组织?
那,另一个老人就是The Father咯?不不不,这个,Sri
Aurobindo。原来,他就是与泰戈尔其名的诗人、精神哲学家和瑜伽大师。1951年,鲁迅的高徒徐梵澄先生远渡重洋来寻求的精神导师就是他。这里的居民虽带着世界各地的信仰基因而来,却摒弃了宗教,只信奉人与世界的神圣性,专注灵性的提升,城邦选择自己的居民,就像洁净的水源,为建立一个乌托邦式的新体系打下牢固的根基。
在黎明之城,我们希望了解各行各业的状况和人们的生活状态,于是在媒体中心负责人的引荐下,陆续拜访了这里的城市规划师、手工造纸厂主、服装设计师、学校教师、森林实验员、瑜伽教师、建筑师、农夫……在这里,你可以选择任何你想做并能胜任的工作,但所有工作都只能得到2000卢比(约合200多人民币)的基本生活费。即使管理一家工厂,收入也是七成归集体,三成用来付工资和再运转。居民的物质所得很少,需求更少,快乐、智慧、创造性和幸福指数却很高。
除被我们的相机捕获的人,我们还见到了城邦最年迈的居民,一位80多岁的老妇人,她坚持每天在Matrimandir的花园里劳作;会说中文的Eric看上去很年轻,却已在此地工作了12年,他奉上沁人的柠檬水和印度茶,以及一摞中文书和材料,其中有徐梵澄的《南海新光》和一位中国义工翻译的黎明之城小册子,而第二天,我就见到了这位义工同胞,刘丽君,一个戴着草帽挽着裤脚晒得好像越南人的前青年大学教师;在The
Mother的生日纪念仪式上,露天剧院的坐席上,人们集体冥想,从绝对的黑暗到视网膜跳进第一线黎明曙光,年迈的老嬉皮光脚踩在土地上久久绕行,皮肤皱褶,眼神温煦,孩童般的微笑里溢满60年代的天真;而一个来自四川的中国大家庭正忙着与大金球合照;更多的是从1968年起就褪去嬉皮外壳的隐士,比如著名实验建筑师安德烈,一位初愈的犹太老人,从1968年起就扬言要在印度呆一辈子,在将我从实验植物园载到别处的途中,说起半世纪的人生,云淡风轻;一个对政府完全不信任的俄罗斯家庭;一个留着朋克头背着吉他雌雄莫辨的青少年、做义工的大学生们、骑着摩托车整日穿行在螺旋小道上的嬉皮游客;而真正的老居民,早已铅华洗尽,神态安然,你几乎一眼就能从人群中分辨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