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独季赶来得好巧，大概是在我中箭后的一两刻内，在听到他忽然扯出我的名字时，我挣出了生的希望。
水路刚转了陆路，我急着赶回去，去见想见的人，去说想说的事，甚至要在崇政殿里问一问赵珵还匀不匀的出一碗热饭，慰藉两年来福建路的风雨。却没有体谅手下人连日晕水的辛苦，叫他们赔上了性命。
他一头扎进车里时，外面利刃和血肉的厮杀正酣，我折断贯穿在肋下的箭，满目都是他陡然惊惧的神情：
“好家伙，变白了。”
自然他是没有白不了的，我想着他三年之中挑灯夜读，五年疏名列到，不做秦凤路逃战的小鬼，不做繁台上添粪浇地的壮丁，服红携玉，连蹀躞上的皮子都应该有威宇轩昂的影子，可我将肋骨下的心肠翻开，汩汩的血染红的还是与我一同躺过棺材的王先生。
“刑部衙门一块匾，读了那么多书，还不如像你……”
只来得及扯出半个笑，我龇起牙来，紧紧去攥住他一只手：
“背得很，躲得不快，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箭！天天想着往死路上走，可如今真要上路了，这点疼忍不了！”

【王毓离及笄还有小三年，鹊娘让教书先生熏了一个南庭芥长满了岸汀的时节，把这事琢磨出来搁心上了。可她官话不好，不敢教宏大的儒道，只得拈起小菜刀，当当当教她切好韭菜，再碎碎地抹上蛋清包饺子皮里。我在棺材铺刺溜吃了一盘，二十五个，换她进了现在这个武状元家。】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是女人的儒。】
——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才能抓住这个男人的...
——娘！这菜板晃，垫下面的刀呢？
——心。
你既骂我白，我便不留你面子了。你媳妇跟人跑，那厮叫，叫啥来着，反正比方字笔画多，写出来也板正，是个好人。
【腮口提起嘴角，学他咧了一下，牙上粘的韭沫子先冲人打了声招呼。】
【将刀背疾转，贴着膀子把鼻涕擤上去了。在这蹲了个冻屁股的早晨，实在将忍不住，记得砍了两个瓜，西瓜吧，红汁儿把柄布上陈年积的面粉烫个干净，又暖了我嘴上那俩孔一腔的稀汤。】
【黑白无常已经捆住了小可怜的手，他仍竭力伸过来，送我一层热腾腾的白毛汗。无妨，我同鬼差是老相识，这事还有的商量。】
莫哼唧！不消程镜，我看着都恶心。
【沉寂的肌肉动了动，越上泼血的软轿，贴牢他的肩胛和肘臂，企图贿赂这仍旧一身酸气的墨皮。你再坚持一下，我教你把文房四宝冶成一身甲胄。】
往侧边滚一点，我把箭拧几下堵住血口，然后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