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休沐，同窗约我一同去东市吃酒，我寻思家中也无事，便去了。可走在街上，他又被路边摊吸引了去，我上前一看，是斗蛐蛐的，于是也驻足看了一会儿。阿娘从来不许我玩这些，但同窗中总有人玩，我难免也有些兴趣。今日既不在家里，就任性一回，从荷包里摸出几枚铜板，跟着押注。玩的人都叫的起劲，像是声音大些，蛐蛐就听得懂似的，我没跟着喊，主要是怕被人认出来，再到我阿娘面前告状去。

（双耳都塞着棉絮团，原先是一对软木的耳塞，嫌戴久了磨得皮肉疼，才换了更加轻软的，亦能滤掉五六分声音，不至于让木叶瑟瑟听起来如同雷霆万钧。街道上是吆喝阵起，抬手捂紧耳朵，这样看行人与卖家，倒像是静默的皮影戏。街角的热闹挡不住，布衣短褐围了一圈又一圈，摊主立的一杆破旧旌旗都被挤到边上去，踮脚去看上面的字，原是促织秋兴。正准备收回眼神，却被幡边立着的清秀小郎君吸引住，看得入神却不同其他人一样振臂高呼。伸手触了触他的袖摆，话说的有些慢。）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喊。

我瞧着那蛐蛐提不起精神，也跟着着急，恨不能帮它打斗，手不知不觉攥拳。这时我知道那些人为什么给蛐蛐呐喊助威了。我也在心里喊了，只是没出声。
一个小娘子拉住了我，她也是来观战的？我侧身，给她让出一点位置，让她能看到里面的“战场”。
“他们叫就行了，人这么多，蛐蛐也不知道人在为哪一只呐喊。”

（就着让出来的空隙挪了身位，将二虫鏖战之局势观得更加明朗些。在画上也见过用八角金丝笼装着的蛐蛐，下面题字黑甲将军，再看看斗盆中泛青光的硬甲壳与尖利的竹节须，颇有执枪冲锋的意境。因离得近，在乌泱嘈杂也能听清他的话，一边点头一边拿出几枚通宝，叫喊是不缺我一个的，无需赶着掺合，但干看着也无甚趣味，两指夹着钱，露出犹豫为难的神色。。）
郎君觉得我应该押哪一只呢？

这位娘子一看就外行，拦住了她，解释道
“这会儿不能下注，已经开场了，等这场完了，才能押下一场。正好你看看哪只厉害，下一场就知道押哪只了。不过，多半要斗死或斗残一只的，不能两只都活到下一场。”
说话间，对面那只蛐蛐把我押的那只按住了，一口咬上去，硬生生撕下一条腿。看着都疼。我皱了皱眉，这钱是打水漂了。转头跟小娘子道
“快了。”

（无论罐内胜败如何，都不耽搁摊主将自己的荷包撑得满满。只见人擎着杆白苏梗，有一搭没一搭甩着，分明是组局者，眯着眼活像个局外人，就等两虫偃旗息鼓，好将铜币绢帛收入囊中。本来只是对静默的郎君好奇，既然这把不能押宝，那也不必候到下一场，等会便将铜板送到货郎手中换只风筝回来。收了手同他一齐看罐中战局，失了一条腿的的深色虫久伏不动，另一只色浅的振翅高鸣，忽得黑虫一跃而上，细齿扯住敌虫的头。）
我倒觉得有转机。

那只得意鸣叫的时候，我以为这局就结束了。没想到那只断腿的还能跳起来，咬上了对手的头。两只又撕扯一阵，我紧张的攥紧了拳头，最终，我押的那只胜了，咬掉了另一只的半个脑袋。我长舒一口气。庄家把我赢的钱分给我，我从中拿出一些，问他买下那只断腿的蛐蛐。它已经无法战斗了，看在它为我拼命的份上，我不忍它死在这里，打算带它去草地里放生。
“我这就要回去了，娘子还玩么？”